萧珩怔了片刻,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秦晚棠继续道,“这玉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娘。”
萧璟请封的事尚未有定论,她不想因为她和萧璟的关系,让这件事横生枝节。
再加上这些年朝中和亲的声音不断,适龄公主又少,她本就是那些人心中最合适的人选,若是让人知道她早就和萧璟私定终身,恐怕又要生出诸多事端。
如今皇上称病不出,几位皇子皆将心思放在太子之位上,朝局暗流汹涌,若再闹出风波,动摇的便是整个大秦的根基。
萧珩张了张嘴,又挠了挠头,秦晚棠的态度让他更摸不着头脑了。
她之前不知道这玉佩的意义也就算了,可现在知道了,还是收下了他的玉佩,而且还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正想着要不要趁现在没什么人,再问一问,可是憋得红了脸,也不知道这种话该怎么问起。
半晌没听到萧珩说话,秦晚棠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异常,估摸着他是猜到了自己和萧璟的关系,她微微拧了下眉,语气加重了几分,“若是有什么事从你这传出去,我不会顾及你父兄的面子。”
萧珩拧了拧眉,只能先点了点头。
秦晚棠便重新翻身上马,“你与阿衍走得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应有分寸,不然害了他,也会害了萧家。”说完没再等萧珩有什么反应,便骑马往前走了。
萧珩看着她的背影,他本来还想着等回头旁敲侧击地问问秦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这念头刚冒上来,就直接被秦晚棠堵住了路。
他在原地站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个所以然,只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等萧珩走回去的时候,马场里就剩下秦衍一人了。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秦衍皱眉打量着他,“你平时马术不是挺好的么?你没追上我皇姐么?没追上就赶紧回来,怎么耽搁这么久?”
萧珩看着秦衍张了张嘴,他本想说他追上了秦晚棠,可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秦晚棠回来的时候,没说遇到他的事,那就是说,秦晚棠并不想让人知道刚才的事情。
他蓦地又想起刚才他和萧晚棠共乘一马的情形,那淡淡的香气仍似缭绕鼻端,可当时心神恍惚,竟未能辨清那是何种香料。
“你没追上人,那你的马呢?”秦衍又问,只不过问完这句,他就见萧珩的脸色涨红,这种涨红应该不是骑艺不精没追上萧晚棠的羞愧,而像是……害羞。
秦衍盯着他的脸,分辨了好一会,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追上我皇姐了是不是?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瞧你这脸色,活脱脱像是被人调戏了的小娘子。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事。”萧珩别开脸往前面走,“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太晚关了城门,你又要被皇后责骂了。”
秦衍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极其别扭,像是腿僵硬得都不会走路了。他嘴上虽然说着没事,可这身体倒是诚实。
他忍不住勾唇,上前几步抬手揽住萧珩的肩膀,“阿珩,男欢女爱,食色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打算起来了。”
“前些年你阿兄在边关,战事未完,亲事未定,你和你二哥这婚事也一拖再拖。去年你娘都开始帮你二哥相看了,结果你阿兄出事,这事又耽搁了。”
“你和你二哥都快成京中的老光棍了。”
“不过这拖来拖去,许是缘分也未到。你看我皇姐一回来,你这不就是有苗头了?”
秦衍摸了摸下巴,“莫不是我皇姐在军营之中,说一不二,也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结果前日刚回来,你就跑到官道上惹事。虽然我皇姐罚了你,但是你肯定也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阿珩,你可得继续努努力,争取将来让我叫你一声姐夫。”
秦衍越说,萧珩的脸就越红,不仅发红,还越来越烫,“你别再胡说了,要是让别人听去……”周围虽然没什么人,可他说完还是四下看了看。
“我这怎么是胡说?论文韬武略,这大秦哪一个女子比得上我皇姐?长相在盛京也是数一数二的。我皇姐若是能看上你,是你福气。如论如何,我皇姐跟你在一起,总好过我二皇兄往她身边塞人吧?”
只是说到这,秦衍又想起什么,一拍手,“瞧我,差点忘了,你和祁家小姐走得近,莫不是已经准备议亲了?”
“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萧珩拧眉,“我和祁月宁只是好友,绝无你所想之事。”
“好友?”秦衍笑着看他,“每次小聚,她都跟在你身后寸步不离,你对她也照顾有加,难不成是我瞎了?阿珩,你别瞒我,我皇姐是决不能跟人共侍一夫的。”
萧珩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与祁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和她自然时常见面,但是素来将她当妹子看待。她此次回江南之前,我已经与她说清楚了,你以后不要再拿我和她说笑。”
“怪不得祁家小姐突然回了江南,原来是被你拒绝了,所以才伤心离京。”秦衍恍然大悟,但又很快惋惜地道,“啧啧,那祁家小姐到底是首富千金,是多少人想要娶都娶不到的。你可真是不开窍,一点都不解风情,人家都主动示好了,你竟然拒绝!”
“她回江南是因为她祖父病重,她回去……”萧珩说着摆了摆手,“算了,与你说不清。”
“说不清楚没关系,反正我对她为什么回江南也不感兴趣。”秦衍这下倒是开心了,“那这么说,你无婚约在身,也没有心仪的女子,整个盛京之中,你我关系又最好,你的品性我自然是放心的。”
“再加上本朝驸马不得入朝为官,你又刚好无官职在身,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皇姐跟你在一起也不用担心受苦。”
秦衍越说越兴奋,“这怎么看都是良缘!阿珩,我可等着喝你跟我皇姐的喜酒了。”
萧珩只能求饶,“太子,算我求你了,别再说了。”
“我懂,我懂。”秦衍赶紧点头,“刚刚我皇姐回来说没看见你,那就是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我肯定帮你们保密。”
他说着又笑道,“我知道,我皇姐肯定有别的考量,父皇病重,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她这一回京,就先选上驸马了,被人知道,肯定要落人口实。”
“皇姐这也是在保护你,看样子我皇姐对你挺上心的啊。”他越说越起劲,“阿珩,你可得好好表现,趁热打铁。”
“你快别说了。”萧珩抬手在自己脸边扇了扇,不由加快了脚步,想要避开秦衍的喋喋不休。
他这脸红和脸热一直到进了城才终于压下去,好在快到宫门落锁的时间,秦衍急着回去,也就没再揶揄他。
萧珩回府匆匆吃过晚饭,就立刻回了房间,把萧夫人以往给他的香囊全都翻了出来。
有些香囊的时间有些长了,味道散的差不多了,他挨个闻了闻,最后还是决定去找管家拿一些萧夫人最近新配制好的香料。
他拿上香料刚走回房门口,就见萧琅走了过来,“二哥。”
萧琅脸上带着几丝燥意,扫了一眼他手上的香料,比他先一步推开他的房门,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开口道,“你平日里不是不喜欢用这香料装香囊?怎么拿回来这么多?”
“我……最近想用些……”萧珩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便赶紧转移话题,“二哥,你找我有事?”
萧琅在桌边坐下,扫了一眼桌子上横七竖八扔着的一堆香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不是户部那档子事?”
他说着想起什么,又起身走到门边,左右看了看外面没人,把门关好,才低声道,“天冷了,早就该给边关将士拨军需添置冬衣和过冬的粮草,可裕亲王一直说没钱,不肯拨钱。”
萧珩也在旁边坐下来,如今户部是裕亲王秦照主事,裕亲王是皇上最小的弟弟,也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在朝中是主和一派,所以每一次调拨军需的时候,总要被他拦上那么一拦。
秦琅在户部,自己的父兄都在边关,最怕的便是前线将士断粮少衣。
每次调拨军需的时候,秦琅便都是一脸愁云。
只是这些事萧琅无处去说,最多也就跟萧珩吐吐苦水。
“这也不是头一遭了。”萧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现在长公主回京,大概会亲自盯一盯这批军需了吧?”
萧琅自然是不清楚秦晚棠的意思,只是说,“下个月是太后生辰,裕亲王想要办个生辰宴,说宫中已经好久没有喜事了,这也算是给皇上冲喜,说不定皇上的病就好了。”
“而且……”萧琅的声音又压低了一点,“之前皇上春秋鼎盛,一直无灾无病,就根本没有提过修建皇陵的事。这皇上突然病了,裕亲王都开始研究皇陵的事了。”
“你说这皇陵,哪是寻常小事?又哪是三五万两银子能糊弄过去的?修得慢了,说宫中气数不足,修得快了,又好像在盼着皇上归天。”
“这两天,裕亲王去见了皇后和贵妃,又见了太后,估摸着是在商量这件事。”
他说着冷笑一声,“反正现在的户部就是干什么都有银子,可只要边关要粮草,一提军需,就说国库空虚、银库吃紧,穷得叮当响。”
“以前裕亲王卡军需,我还能去找皇上,现在……”萧琅摇了摇头,眉间郁气难掩,“我这户部侍郎,怕是干不了多久喽。”
萧珩闻言,眉心微蹙,沉吟片刻,开口问道,“那梅内相的意思呢?”
提到梅谨言,萧琅的神情更是复杂,长叹一口气,“谁能猜得透他的心思?我就怕长公主和梅内相之间万一斗起来,梅内相想要取得支持,恐怕就会顺着朝中主和派的意思,拒绝拨粮草,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萧珩低头思索,良久,方道,“我看长公主对这些朝中旧事未必清楚,如今她回京,若是仍被蒙在鼓里,处处掣肘,怕也做不了什么。二哥,得想办法让长公主知道朝中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