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薰瞪着两颗大大的眼珠子，左右随着小书左右晃了晃，最后才定睛看向香杉，疑惑地问：“这是？”
香杉讳莫如深地笑着说：“这是……秘籍！”
落薰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什么秘籍？”
飘絮捂住嘴巴巧笑，“什么秘籍？从青楼女子怀中掏出来的秘籍，难道还能是武林秘籍？”
姑娘们咯咯笑了。
落薰两颗眼珠子僵硬地、一顿一顿地、又再移到香杉的小书上——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就只有一片藏蓝——落薰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那个……呃……我不识字……这本秘籍……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姑娘们又笑倒了一片。
香杉一手把小书慢悠悠塞进落薰的衣襟之内，一手搂着落薰的肩膀，暧昧地在落薰的耳边说：“哎哟，这种秘籍……怎么会有字呢？别说字了……这种秘籍……就连衣服都没有……全是光溜溜的画。你拿回去，好好钻研……王爷一定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姑娘们齐齐伸出右手，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逃不出五指山的动作。
落薰干咽了一下，脸庞发僵，“这么好的秘籍……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呢……还是还给你吧。”
香杉挑了挑眼皮，“这种小书，我们多的是。等你看腻了这本，下次……我们还可以给你换新的。”
落薰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咳嗽连连。
流萤突然说：“看来，落薰是不好意思把小书带回王爷府！不如……我们现在就把小书拿出来，大家一起看吧！落薰看到不懂的，我们大伙正好可以教教她！来来来！快把小书拿出来，大家一起看！”
姑娘们玩心大起，涌过去围着落薰就要拿小书。
落薰尖叫着，双手捂住怀中的小书大叫：“好了好了！各位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回去看就行了！不用劳烦姐姐们为我解说！”
姑娘们玩得兴起，不愿意放过落薰。
落薰求神拜佛般左拜拜右拜拜，大声拜求姑娘们：“我答应姐姐们，我回去一定努力研究这本秘籍的！求求姐姐们放过我吧！”
姑娘们总算停下手，围着落薰，笑弯了腰。
“何事这般吵闹？”
穿着一袭浓艳轻纱的浮影走进后堂。
姑娘们还在止不住地笑。
浮影对姑娘们说：“时候不早了，赶紧梳妆打扮。”
姑娘们还未跟落薰说够话，却也依依不舍地与落薰告别，乖乖回房梳妆打扮。
姑娘们离开之后。
浮影走到满脸通红的落薰身边，坐下。
“为何突然来了？”浮影问。
“老板娘这样问我，我会很伤心的。”落薰装作可怜地吸吸鼻子，“我想念姑娘们……尤其是想念老板娘……所以就回来探望一下大家。老板娘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你已经离开沉鱼落雁，如今是王爷的人了。”浮影轻叹一声，“王爷不会喜欢你踏足青楼之地。”
“好吧……”落薰扁了扁嘴，却又马上笑容灿烂地从怀中掏出……呃，差点掏出了“秘籍”……掏出一支金钗，“这是我送给老板娘的。”
“谢谢。”浮影接过金钗——那是一支雕工精致的梅花金钗——浮影把金钗插在发髻上。
“老板娘喜欢吗？”
“喜欢。”浮影直勾勾地看着落薰，“说吧。”
“说……什么？”
“为何突然回来了？”浮影补了一句，“我相信你想念我们，但是，这绝对不会是主因。”
“老板娘还是这么冰雪聪明。”落薰右手托着下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是因为……棠酥郡主。”
“棠酥郡主？”
“老板娘听说过棠酥郡主？”
“偶有耳闻。”
落薰将她所知道的、关于棠酥郡主的那些事，还有棠酥郡主到王爷府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浮影……把一切说出口之后，落薰似乎好受了一些些。
哪怕只是一些些。
浮影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开口。
“我曾听说，殷棠酥是开国功臣殷孟的独女。殷孟明面上已经解甲归田，势力却一直都在。姜万年多次拉拢殷孟都没有成功。我猜……王爷与殷棠酥成亲，主要是为了与殷孟结盟。慕骏突患急病去世，殷孟马上带同殷棠酥回封陵城，大概是为了尽早与王爷结成姻亲，了却一桩心事。”
“殷棠酥说，她从小就知道，她会嫁给王爷。”
“可能……”浮影嘲弄地笑了笑，“殷棠酥对王爷痴心一片，殷孟才迫于无奈，不接受姜万年的拉拢。”
“原来是这样……”
“都是我的猜测罢了。但是，王爷位高权重，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浮影淡淡地说：“王爷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南域王。到时候，王爷就算没有后宫佳丽三千，也定然妻妾成群。这些本该在你的预料之中。”
“话是这么说，但是……”落薰不自觉地摸了摸她心脏的位置。她的心很痛。
“不要忘了初心。”
“初心？”
“你原本只是想要高枕无忧的生活。”浮影明白落薰的心情，却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落薰，“痛苦，源自于贪恋。你已经拥有高枕无忧的生活，不能得一想二，还想要拥有王爷独一无二的爱。”
“初心……”落薰喃喃念叨。
“你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王爷要娶殷棠酥，而是殷棠酥容不下你。”
“嗯……”
“王爷会因为殷棠酥，放弃你吗？”
“我……不确定。”听完浮影的分析，落薰不自信了。
“她们给你的小书……你回去好好研究吧。”
“老板娘都看见了？”落薰红了脸。
“却也无需勉强自己。”浮影隔着落薰的衣衫，用手指戳了戳落薰怀中的小书，“好好考虑清楚，你是否想这样做。毕竟……有些事情，只有一次……我希望你能跟你真正爱的男人……你懂吗？”
“懂……吧。”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
“那个……”落薰皱着鼻子，灿烂地笑：“我吃完鸡腿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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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薰回到王爷府，不见慕晚潇的踪影。
嬷嬷们说，落薰离开王爷府不久，慕晚潇就与殷棠酥一同前往殷府、拜会殷孟了。
落薰没有用晚膳——她已经在沉鱼落雁吃饱了——独自一人走到后院的大树下，背靠树干坐下。
抱着双腿。
呆呆地抬头看天。
夜色，正一点一点地吞噬天空，黯淡的星星一颗紧接一颗地挂上苍穹，月儿却始终被笨重的云朵遮挡着、只散下淡淡的光晕。
落薰的心酸酸的，痛痛的。
重重呼了一口气。
怀中的小书膈着胸口了。
闲着无事，与其在这里静静承受酸楚噬心，还不如翻翻小书……落薰缩起脖子，左右扫视了一圈后院。
披着薄薄夜色的后院，只有高低错落的树和默默绽放的花，一个人也没有。
落薰收回眼神。
鬼鬼祟祟地从怀中掏出小书，屏住呼吸，慢慢翻开……
才翻开第一页，落薰就吓得连忙把小书重新合上！
居然这么露骨！
虽然她勉强算在青楼待过。
虽然姑娘们说她“没有吃过猪肉，也应该看过猪走路”。
虽然她吃过猪肉，她也看过猪走路，但是……如果要说男女之间鱼水之欢的那些事……姑娘们都是关上房门做的呀！
她一个躲在厨房烧火的烧火丫头，怎么可能看过鱼水之欢的那些事？
最多……
她只是在回房间的路上，隐隐约约听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落薰拍了拍滚烫的小脸，嘴巴和鼻子一同呼了呼气。
出于好奇……
又一次翻开小书……
“你居然在看书？”
突然传来慕晚潇的声音。
落薰吓得整个人弹起来，火速把小书藏在身后。
慕晚潇大步向落薰，看见落薰做贼心虚的模样，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在看什么书？”
“没……没有啊！”落薰双手背在身后，快速把小书塞进袖子里。
“你不是不认识字吗？”慕晚潇挑了挑眉。
“我……我在看……不用认识字……也可以看的……书。”
“给我看看。”慕晚潇直视落薰，摊开手示意。
“这个……”落薰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大树挡住了退路。
“给我。”慕晚潇上前一步，把落薰逼贴在他与树干之间。
“那个……”
落薰突然往旁一步，逃出慕晚潇与树干构成的囚牢，拔腿就跑。
慕晚潇轻轻一跃，轻松便跳到落薰面前，挡住了落薰的去路。
落薰咬了咬牙，心想：糟糕！忘记王爷会轻功！
落薰扬起下巴，指着慕晚潇，“你……不公平！你不可以用轻功！如果你不用轻功也能追上我，我就把书给你！”
慕晚潇不禁发笑。
落薰趁机转身，拔腿就跑。
慕晚潇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迈步追在落薰的身后……慕晚潇身手敏捷腿又长，不用轻功也能轻易拉住落薰。
落薰一个回身，用力挠了挠慕晚潇的腰间。
慕晚潇感到痒松了松手。
落薰趁机开溜、为了躲避慕晚潇的抓捕还出其不意地左奔右跳。
慕晚潇看着落薰脱绳猴子似的背影，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甚至忍不住开怀大笑。他笑着大步上前，长手一伸，一下子就抓住了落薰的手臂。
落薰一个回身、又想如法炮制地挠慕晚潇痒痒……
慕晚潇早有预备，一下子又抓住了落薰挠痒痒的手。
“我捉住你了。”慕晚潇笑着说：“把书给我。”
“王爷啊王爷。”落薰一脸坏笑，“我只有两只手。我的两只手都被你抓住了……哪里还有手给你拿书呢？”
慕晚潇也想看看落薰还有什么怪招，于是便放开了落薰的右手。
落薰用右手从左袖里面掏出小书，然后……火速将小书塞进她的衣襟之内。
“你！”慕晚潇瞪着落薰。
“哈！哈！哈！”落薰用力大笑三声，“王爷知道书在哪里，自己动手拿啊！”
“你不守信用……”
“我就是不守信用！”
落薰趁机用力推开慕晚潇，又再撒腿跑开……
一转身。
才发现面前是一丛低矮的灌木。
落薰来不及停下脚步，整个人被灌木绊倒、直直摔向前方。
“啊！！！！”
落薰吓得直尖叫。
慕晚潇敏捷地从后拉住落薰，落薰被拉得重重往后撞上慕晚潇，直把慕晚潇撞得往后倒……慕晚潇想要站稳脚步并不难，他却拉着落薰、任由身体往后倒……慕晚潇倒躺在地上，落薰倒在了他的怀中。
“王爷没事吧？！”
落薰手脚并用想要爬起来，却被慕晚潇按在怀中。
“王爷……”落薰在慕晚潇的怀中抬目看他。
“陪我躺一会儿。”慕晚潇的语气竟有些落寞。
“好吧……”
落薰躺在慕晚潇身旁，头枕慕晚潇的手臂，昂面朝天，与慕晚潇一同眺望辽阔高远的夜空。
笨重的云朵被夜空消融。
月儿弯弯地斜挂在枝头。
一阵风吹过。
落叶如同片片雪花，在风中翩然起舞。
“在看见你之前……”慕晚潇幽幽说道：“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不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会开心一些吗？”
“当然不会。”
“是吗？”落薰的心甜甜的，很快却又酸酸的，“我不回来，你正好可以跟棠酥郡主双宿双栖。”
“我跟棠酥……”慕晚潇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喜欢她吗？”此话一出，落薰就后悔了。她害怕听见他说“喜欢”。
“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无论你喜不喜欢她，你都要娶她……是吗？”
“嗯。”
“那我呢？”落薰用手肘撑起身子，看着慕晚潇，“你喜欢我吗？”
她滚烫的眼眸蒸腾着盈盈泪花，深深地注视着他，期待却又惶恐地等待他的回答。
慕晚潇很重地叹了一口气，大掌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近，很轻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他的唇与她的额头一样，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