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听说……”

    洪儿深呼吸了一口气。

    “是苑澄公主。”

    一种历经生关死劫,终于把卡在喉咙的骨头吐出的庆幸之感,顿时间贯彻落薰全身!

    “老天保佑!”

    落薰扬天长叹,双手捂住心脏,吁了很长很长很长的一口气。

    慕汐惜不解地挠了挠小脑门,天真地问:“苑澄姐姐要嫁到北疆当王后了吗?”

    落薰与洪儿交换了一个后怕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

    ……

    乱世纷争。

    以慕南飞为首的势力占领南方,自立为王,建立南域。

    以焦虞长胜为首的势力打下北方,谓之北疆。

    南域与北疆旗鼓相当,慕南飞与焦虞长胜都是用兵如神的君主,天下两分也算是结束多年乱世,各自坐拥江山。

    慕南飞励精图治。

    焦虞长胜只知道日夜花天酒地,以荒淫暴戾扬名天下。

    二十年前。

    风云色变。

    慕南飞突然逝世,生性懦弱的慕晋淳登基成为南域新王。

    慕晋淳登基当日。

    焦虞长胜突然挥兵南下。

    众人本以为,焦虞长胜的实力已经被多年的花天酒地腐蚀。

    谁料。

    纵使姜万年、殷孟等大将军奋力顽抗,也无法抵挡焦虞长胜的北疆军队。焦虞长胜火速打到封陵城外,只要他振臂一挥,就能轻松拿下封陵城、直捣南域王宫,一统天下。

    千钧一发之际。

    焦虞长胜竟主动提出,只要在一个时辰内献出南域新王最宠爱的妃子,他就马上退兵。

    原来。

    焦虞长胜无心一统天下,他踩踏无数尸骨来到封陵城,只是把南域新王、南域将军,南域军队乃至整个南域当猴子耍地闹着玩。

    无论是否闹着玩。

    焦虞长胜的势力与暴戾都是铁铮铮的事实。

    焦虞长胜想要拿下南域,简直就是囊中取物。

    半个时辰。

    南域就如同丢弃烫手山芋般把慕晋淳最宠爱的妃子送到封陵城外、送到焦虞长胜手中。

    焦虞长胜带着抢回来的妃子,打打闹闹地调头回了北疆。

    回到北疆的焦虞长胜又再终日沉迷酒色。

    彼时。

    焦虞长胜还不到三十岁,后宫里面塞满了他从各处抢夺得来的女人。这些女人不是皇后,不是妃子,她们甚至不配拥有名字……在北疆长胜君眼中,这些女人跟牲口无异。

    北疆长胜君。

    是南域百姓闻风色变的名号。

    北疆后宫。

    是全天下女子的人间炼狱。

    ……

    ……

    “母后!!”

    慕苑澄哭喊着冲进栖凤宫。

    姜薇泪流满面地迎向慕苑澄,把慕苑澄抱在怀中,沙哑着声音大喊:“澄儿,我的澄儿!”

    慕苑澄抱紧姜薇,浑身哆嗦,扯着尖锐的嗓音哭喊道:“母后!我不能去北疆和亲!我会死的!我不能去!我不要去!”

    姜薇与慕苑澄紧紧抱在一起,两具紧抱的身躯同时惊恐颤栗。

    “母后!我不要去北疆!我不想死!”

    “我已经失去了骏儿,我不能再失去我的澄儿!澄儿……我的澄儿……”

    “母后!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慕苑澄失心疯般瞪圆眼眸,双手抓住姜薇的双臂,“父王可以拒绝长胜君的和亲吗?父王这么疼我,父王一定会拒绝长胜君的是吗?!”

    姜薇六神无主地摇着头。

    二十年前。

    北疆长胜君挥兵南下,火速兵临封陵城。

    如果姜薇当时不是怀有身孕,被送出封陵城的很有可能就是姜薇。

    时隔二十年,当年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姜薇每每想起都心生恐惧。如今历史重演,长胜君派手下名将稜蒙炎前来南域、指名要慕苑澄……意思就是先礼后兵!

    慕晋淳不敢不答应。

    也没有人敢不答应。

    “母后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北疆长胜君暴戾嗜血,根本不把抢回去的女人当人对待!我堂堂南域公主,绝对不能前往北疆沦为长胜君的牲口!母后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啊!母后!”

    “澄儿……”

    “母后救我!”

    “我的澄儿……”

    姜薇与慕苑澄抱头痛哭。

    姜万年此时冲进栖凤宫。

    姜薇与慕苑澄当即跑向姜万年,一左一右地拉着姜万年的手臂,痛哭流涕。

    姜薇哭着哀求:“爹爹!你一定要救救我的澄儿!”

    慕苑澄大哭道:“外公!我不要去北疆,我不想死!外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

    姜万年很重地呼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透露着心烦意乱,“现在哭哭啼啼也无补于事!”

    姜薇仍是止不住地哭,“爹爹!你可有办法救澄儿?”

    姜万年又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久经风霜的脸庞皱纹丛生,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二十年前,姜万年正值壮年,面对焦虞长胜的北疆大军却不堪一击。如今,姜万年徐徐老矣,焦虞长胜仍是壮年,纵使姜万年权倾南域却也无法与北疆长胜君匹敌啊!

    慕苑澄睁大爬满恐怖惊悚的眼眸,死死盯着姜万年,仿佛在用眼神冲姜万年呐喊求救。

    姜万年摇了摇头,声音无比沙哑:“大王,王爷,殷孟如今都在大殿……北疆稜蒙炎将军也在大殿候着。根据北疆长胜君的旨意,今日日落之前,澄儿必须在稜蒙炎的护送之下,动身前往北疆。”

    “日落之前?!”姜薇与慕苑澄同时尖叫出声。

    “是的。”姜万年点头,“只剩下,四个时辰。”

    姜薇死死抓住姜万年的手。

    慕苑澄瞪圆死一般的眼眸,尖声哀求姜万年:“外公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外公,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去北疆,我不想死!求求你!求求你!外公!外公!外公救我!”

    姜万年本就混乱的思绪被姜薇与慕苑澄弄得更加混乱,整张脸愈发皱成了一团、活像一只掉了牙的老狗,额头上的皱纹更像是刀子刻上去般深刻。

    突然。

    姜万年抬眼直视慕苑澄。

    慕苑澄被姜万年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膝盖打颤,双腿发软地后退了一步。

    姜万年青筋爆现的老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慕苑澄。

    慕苑澄倒抽着气,瞪圆眼珠子看匕首,浑身发抖,就连眼珠子甚至身上的汗毛都在发抖……她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头,一步又一步地后退,牙齿打颤,颤抖着嘴唇问:“外公……要我自刎?”

    姜万年很慢地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眸直视慕苑澄的恐惧,阴着脸说:“听闻,长胜君从他人口中听说你容貌出众,所以才派稜蒙炎到南域要人。如果……你一不小心毁了容貌……长胜君很有可能会对你失去兴趣。但是,一切只是‘可能’。长胜君性格乖张,喜怒无常,无人能知他如何反应。此乃兵行险着。毁还是不毁,你自行斟酌。”

    慕苑澄羊癫疯般浑身抽搐,“万一我自毁容貌,长胜君仍执意要我……那怎么办?”

    姜薇挡在慕苑澄身前,“非得用匕首吗?就不能……不能假装毁了容貌吗?”

    姜薇看着姜万年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仿佛已经插在她的心间。

    姜万年持续阴着脸说:“如果只是假装,他日长胜君得知此事……后患无穷。”

    姜薇哭哑了嗓子,“澄儿自毁容貌……纵使声称是不小心毁了容貌……万一……长胜君因此破然大怒,挥兵攻打我们南域……又该如何?”

    姜万年嗤笑一声,“你们忘了,南域还有另一位公主吗?”

    姜薇猛然止住了泪。

    一瞬之间。

    她仿佛回到二十年前……

    历史,果然又一次重演……

    一种恐怖又怪异的兴奋感在她的身体油然而生,蠢蠢欲动。

    姜万年用眼神催促慕苑澄,“快。”

    慕苑澄抬起抖如落叶的双手捂住脸庞,一个劲地后退,一个劲敌摇头尖叫:“不……我不要……我不要!”

    姜薇猛然咬牙,夺过匕首,拔出刀刃,手执利刃一步一步地走向慕苑澄,惊恐的泪珠从眼眸决堤滚落,沙哑变调的声音竟夹杂着一丝变态兴奋:“澄儿……我的澄儿……我已经失去了骏儿,不能再失去你了……澄儿,我的澄儿……我的澄儿!”

    偌大的栖凤宫回旋着慕苑澄的尖叫——

    “啊!!!!!!”

    ****

    ****

    姜万年大步走进大殿。

    慕晋淳,慕晚潇,殷孟一同扭头看向姜万年。

    坐在大殿一侧的稜蒙炎则一派漠然,只管垂目看着杯中茶叶,似是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也似是对一切运筹帷幄——稜蒙炎是近年最得焦虞长胜信任的手下,年约三十,轮廓极深,浓眉大目,十分高壮,浑身散发着北疆的彪悍气息。

    姜万年走到大殿正中,面向慕晋淳跪下。

    慕晋淳本就发青的脸庞更增惊恐,急忙问姜万年:“姜将军何事突然行此大礼?”

    姜万年双手抵着地面,向慕晋淳磕头请罪:“方才,臣到栖凤宫将和亲一事告知皇后娘娘与苑澄公主。苑澄公主得知此事……一时激动,突然晕厥……事出突然,旁人来不及伸手扶苑澄公主,苑澄公主就这样被晕倒时候撞碎的花瓶瓦片划了脸……毁了容貌!”

    慕晋淳倒抽了一口凉气。

    慕晚潇与殷孟对看一眼,心中明白了个大概。

    慕晋淳、慕晚潇、殷孟、姜万年一同看向稜蒙炎。

    稜蒙炎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只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仿佛姜万年方才所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姜万年双手抵地,跪在地上,抬眼看向慕晋淳。

    慕晋淳慌了神,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慕晚潇。

    慕晚潇蹙了蹙眉,开口问稜蒙炎:“事已至此,稜蒙炎将军认为如何是好?”

    稜蒙炎又喝了一口茶。

    许久。

    稜蒙炎才冷笑一声道:“当真毁了容貌?”

    姜万年回:“是。”

    稜蒙炎说:“把她带到本将军面前,待本将军看看是真是假。如果你们敢欺骗本将军……”

    稜蒙炎冷嗤一声,结束了话。

    姜万年早已预料稜蒙炎会亲自检验,便让太监把侯在殿外的慕苑澄带进大殿。

    慕苑澄双腿打颤地走进大殿,冒着冷汗的左手捂住还在滴血的左脸,骇人的鲜血混着还未干透的眼泪,从她的手指缝之间不断流出——为了让稜蒙炎把伤口看真切,姜万年不许慕苑澄处理伤口——疼痛,恐惧,让慕苑澄软了双腿,还未走到大殿正中便跌坐在大殿冰冷的地板上。

    稜蒙炎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子看慕苑澄,“你就是苑澄公主?”

    慕苑澄被恐惧噬心,就连喉咙都被恐惧塞满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浑身发僵地点了点头。

    稜蒙炎稍稍抬起眼皮子,斜斜看向慕苑澄。

    恐惧伴随稜蒙炎的视线再次汹涌而至,慕苑澄整个人僵住了,就连呼吸都是凝固的。

    稜蒙炎朝慕苑澄撇了撇食指,示意慕苑澄放开捂脸的手。

    慕苑澄只知道恐惧,哪里还能使唤自己的手?

    姜万年当即上前,一手挑开慕苑澄捂脸的手。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慕苑澄突然“哇”地大哭出声。

    慕苑澄哭了。

    稜蒙炎却笑了。

    稜蒙炎放声扬天大笑。

    慕苑澄吓得不敢再哭。

    慕晋淳、慕晚潇、殷孟、姜万年神色凝重地看着稜蒙炎。

    稜蒙炎又再大笑两声,突然用力一拍椅子把手,直接将椅子把手拍断。

    慕苑澄吓得抱住双膝,瑟瑟发抖地往后蜷缩身体。

    慕晋淳、慕晚潇、殷孟、姜万年屏住呼吸。

    稜蒙炎猛然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佩剑,寒光一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慕苑澄的右脸便多了一道比左脸深刻数倍的血疤。

    剧痛让慕苑澄失声尖叫,恐惧却又让她不敢流眼泪。

    慕晚潇上前,阻止稜蒙炎再次挥剑。

    稜蒙炎冷笑一声,把佩剑插回剑鞘,重新坐下,拿起手边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慕晚潇暗自吸了一口大气,冷静问道:“苑澄公主毁了容貌,长胜君还要苑澄公主和亲吗?”

    稜蒙炎笑了,止不住地笑。

    笑了好一会儿。

    稜蒙炎很突然地止住所有的笑,极度冷漠地说:“苑澄公主本就相貌丑陋,自毁容貌,实属多此一举。”

    姜万年干咽了一下,“意思是……仍要苑澄公主和亲?”

    稜蒙炎笑了,讽刺又鄙夷。

    稜蒙炎说:“慕苑澄既是姜王后的女儿,又是姜将军的外孙女……长胜君聪明过人,一想便知,姜家血脉,绝对不会有貌美之人。长胜君只是想看看,你们会想出什么诡计,阻止慕苑澄和亲。结果……长胜君果然料事如神,猜中慕苑澄会用自毁容貌这一招。方才,我刺慕苑澄的一剑,是长胜君让我‘赏赐’给慕苑澄,算是给慕苑澄‘锦上添花’的。”

    慕苑澄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恐惧、剧痛与打击,眼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傻了般楞在原地。

    姜万年怒火中烧,却仍要压抑怒火。

    沉默许久的慕晋淳总算开口:“长胜君其实无意与南域和亲?”

    又是把南域当猴耍,闹着玩?

    稜蒙炎站起身,对慕晋淳说:“长胜君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容妃娘娘的女儿,慕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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