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首领与“竹竿”长刀过臂,站位一前一后,摆出攻防之势。她这个拦路虎不好惹,被杀死的五名刺客,有两名是她手刃的。

    “让你滚,你怎么不滚……”

    身后叫声不停。

    “我受够了,我不要你救,我不活了……当年你们就不该救我,我宁愿随母妃而去……哈,哈哈哈,来杀我啊,来啊!”

    恒燊王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甚至张开双臂迎死。

    在濒临绝境、伤痛交加下,他已然失了神志,变得疯疯癫癫。

    “啪”,他一掌拍在钱青青背上,把她拍得一个趔趄。

    钱青青:……

    没工夫回头骂人,索性顺势出击,正面杀敌。

    顾氏刀法是在战场应运而生,横刀立马,没有花样,一招一式都是实打实的杀招。

    手中长刀挥出残影,携劈波斩浪之势,朝“竹竿”攻去。

    这招刀法名“顾扫千军”,光听名字,便知是顾氏刀法里最猛的一招。

    “竹竿”很快身上便挂了彩。

    黑衣人首领一度以为钱青青会离开,本着保存实力的原则,能不动手便不动手,哪知“竹竿”已经让出缺口,钱青青竟是不走,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这就怪不得他了。

    黑衣二人出手夹击。

    一对二确实吃亏,辗转腾挪,使出浑身解数,仍是越打越吃力。黑衣人首领找准时机,照着她的背脊落下一刀。

    都说“腹深如海、背薄如纸”,这一刀几乎要砍断脊梁骨,活了三十年,她还没有遭过这种罪。清晰感到刀身重重割破皮肤的清凉感,刮骨而过,以及随之而来的巨疼。

    “妈的……”

    接踵而至的第二刀让钱青青发出一声粗话。

    黑衣人首领的体格体力优势摆在那里,虽不如顾家刀,却力大无穷,将钱青青的刀反旋回去,刀势上挑,从她的肩胛骨一路划上去。若再离近半步,脖颈动脉都要给挑了。

    第一刀后便看出来钱青青的战术——先捡武功比较弱的“竹竿”开刀,放倒“竹竿”,他们的阵法便破了?!

    呵,想得美!

    接下来的表现也确如所料,钱青青几乎是顾前不顾后,到了不要命的地步,自己受伤同时,也在“竹竿”身上捅了好几个窟窿,虽不致命,再这么下去,也够“竹竿”失血而亡。

    势必不能让她得逞。

    第三刀直插后背,钱青青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黑衣人首领的杀气,但她不躲不避,先好整以暇对着“竹竿”的脸划下一刀。

    “啊啊啊!”“竹竿”发出凄厉尖叫,左眼珠子碎了。

    与此同时,“噗嗤”——刀尖从钱青青的后背抽离,带出一条血串,混合着雨珠,在半空中抛出暴力而优美的弧度。

    “啊……”

    这一刀逼得钱青青发出哀叫,感觉到刀尖刺入背部的那一刻,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开。

    应当是伤到肺了,整个胸腔都疼,连呼吸变得极难,有几近溺水之感。

    但她没有倒下,咬紧牙关,刹住本能前趋之势。

    “田忌赛马?你输了。”黑衣人首领冷哼一声,再度欺身,高高举刀。这一次,他的目标是直接照着钱青青后脑砍去。

    时候到了!

    就在这一刻,钱青青陡然转身,步法之灵活,几乎没有缓冲,如同早有演练似的,继而借助湿滑的路面向后平移,将面门暴露给对手……

    对方往上抬刀的刀势已成,只需一瞬便可劈下。

    但就这一瞬之差,是钱青青久侯多时的窗口期。

    她双手握刀,发力冲刺。

    反手斜劈,蓄全身之力,一刀斩在首领握刀的右臂!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这是钱青青用半条命换来的机会!

    一开始专攻“竹竿”的打法,其实是障眼法!

    三番五次暴露破绽,几乎送上去给黑衣人首领砍,便是等他轻敌这一刻!

    首领出手,“竹竿”借机喘息,没料到,偷懒不过眨眼的功夫,战局生变。

    一刀下去,黑衣人首领右臂已齐根而断。

    攻势戛然而止。

    谁也想不到。

    恒燊王看呆了。

    钱青青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虽胸背的伤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但她凭借着意志和急智,成功地反击了敌人。

    “我的手!!!”首领发出嘶吼般的惨叫。

    “老大!老大……”“竹竿”惊慌失措。

    钱青青左手撑地,右手收刀到与臂平行,抬腿便是对“竹竿”一记横扫,“竹竿”倒地时举刀乱挥,刀身一下又划破钱青青右手,害她吃痛,无力握刀,只能换到左手。

    黑衣人首领撑刀坐起,肩臂连接处碗口大,破裂的血管鲜血喷涌。

    “老、老老老大……”“竹竿”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过去。

    钱青青浑身许多伤,最重的是后背的窟窿,血液噗嗤地冒出来,被雨水冲刷,又接着冒,像口趵突泉似的。快速地判断对手无力再进攻的形势后,她躲到墙角,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

    贺思的止血金疮药,没伤到要害,都死不了,给各伤处都撒上。

    压根没打算给恒燊王。

    恒燊王被她“大开杀戒”的气势镇住,没之前那么癫,能好好说话了。

    “走吧。”钱青青提醒。

    “你先走。”

    “好。”

    “我自己能走!”他显然不愿意接受一个女人的搀扶,甩下钱青青抓他衣袖的手,嫌脏似的。

    钱青青心中愠怒,只好忍了。

    恒燊王伤及腿部,拖着残腿格外艰难,几息之后,才走出不到一步。

    “得快点,咳……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万一再来俩刺客,我是决计扛不住……”她有些喘不上气,说话断断续续。

    “本王没要你扛……”

    他是不癫了,却又变回傲慢的嘴脸。

    一股无名怒火蹭地窜上来,钱青青反手一巴掌。

    扇他。

    “啪!”

    “你……”

    “啪!”

    回手又一巴掌。

    “祁经延,你他妈的……烦不烦!”

    恒燊王祁经延一怔,很久没有人直呼他的名。

    “两巴掌,抵母亲和我……两次救命之恩……嘶……”

    几乎是用气音在骂人,如同伤兽低鸣,充满了痛苦和愤怒。背脊上的伤令她连呼吸剧痛,心肺欲裂。

    这两巴掌彻底打醒祁经延,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愧色。

    钱青青不由分说,拉过他一只手,绕到自己肩头方便搀住,这个动作又不小心牵到胸前的伤,疼得她直龇牙。

    “听着……老娘拼了命救你……”她孱弱地咳嗽着,说几个字都要喘息数次,“不求你……感恩、戴德……但求你别坏事……”

    祁经延不再作妖,变得无比老实。

    身后的黑衣人首领多次想起身,最终因失血过多晕过去。

    “……应该没有其他刺客了。”祁经延说。

    大雨滂沱的夜,宫道的水花绽开如莲。

    祁经延极为配合地仍由身边的女人拖着前进。

    他的大手握着她的肩,触到这副本该令人疼惜的孱弱美人骨,能明显感到她的身躯疼得不停发颤。

    他步步生恸。

    她步步生莲。

    朝廷南渡后,元气大伤,国库空虚多年,好不容易攒了些银两,老皇帝却大笔一挥,全拿去修建皇陵。各部司的日子过得紧巴巴,银子只够维持日常开支,养兵、练兵的钱更是捉襟见肘。

    即便是皇帝亲辖的天龙卫,也多是些泼赖痞懒之辈。

    大雨天,天龙卫都躲雨去了,只留一个校尉和两个小兵看守宫门。以至于钱青青搀着祁经延出现在宫门时,起初并未被察觉。

    雨势渐微。

    钱青青:“喂……”

    “嗯?”

    “祁经延,你……还走得动吗?”

    “不行。”

    “……”

    低头瞥了眼他那双废腿,钱青青嫌弃道:“那你倒是喊人哪,腿废了,嘴也废了吗?”

    “……”

    刚才发癫不是挺会叫唤,这时候装什么矜持。

    祁经延:“来人!快来人!”

    守门校尉张德终于发现他们。

    “哎呀,王爷!”张德被他俩的“尊容”给震惊得不行,说话都结巴了,“您怎么、怎么伤成这样!谁、谁害您啊……”

    “宫道上闯入了多名刺客,你们怎么当差的!”

    “啊这……”

    两个小兵赶过来,乍见恒燊王受伤之重,皆是吓呆。

    张德冷静下来,将两个小兵拉到一旁,迅速吩咐起来:

    “你,速去昌王府报信,记着不要大声嚷嚷啊,直接面见昌王……什么见不到?拿我的腰牌去……”

    “还有你,叫人去宫道巡逻,带上家伙啊,指不定刺客还没走……”

    “别自己去,你傻啊,咱好不容易有露脸的机会,你去九华殿,禀报御前……”

    张德原是落魄世家子,花光家里的积蓄才谋到天龙卫这个校尉衔,但他出身低、家里穷,被同僚瞧不起,在卫所混得很不得志。每逢这种鬼见愁的天,就被推出来站岗,风吹日晒十几年,毫无晋升机会。

    “我有话交代,你好好记着。”祁经延此时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平静,在钱青青耳边道,“这番话,我不会说第二遍,回了王府,我也不打算和任何人说,包括父王。”

    以太夏门雨战为界,祁经延对待她的态度,之前是目中无人,之后是时癫时狂,这么心平气和说话,还是头一回。

    钱青青登时好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是出西监时遇袭,原以为,他们是冲着瑞升王来的,因我披了瑞升王的骑服,被误认为是他。

    我向来不爱惹事,遇到刺客,也想息事宁人,故向刺客多番耐心解释我的身份……

    但他们仍穷追猛打,这不像是刺客行径……

    试想,刺客潜入皇城,难道不该行事低调,发现追杀错人,理应调头遁逃吗?

    还有,死在宫道的那个随从,并非我贴身的人。

    我原有四个贴身随从,皆是麾下天兴、天武、天威的军属,自小便跟着我,忠心耿耿。

    但近日,他们不是伤了、病了,就是家中有变故,先后和我告假。现在想来,好像有点太巧了……”

    一番话如雷般,在钱青青耳边炸开。

    祁经延:“此番死里逃生,对他是完全的意料之外,但我已出宫,他不能耐我何。至于你,一定要和我撇干净。”

    钱青青闻言,肩头轻轻一颤。

    祁经延莫名能感受到,她的惊讶大于害怕。

    是啊,她连死都不怕。

    “我说这些,你听明白吗?”

    祁经延的眼神中充满复杂的情绪,不仅仅是对命运的无奈,也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担忧。

    钱青青微微颔首。

    这个动作,让祁经延心下一松。

    “那我以后……”她抬头看向祁经延,“装聋作哑?”

    “钱青青。”祁经延瞪了她一眼,“不要耍小聪明,也不要试图去骗朝堂上的人,他们不是武夫……”

    钱青青很不喜欢祁经延这么说话,爹味太重,但需要他多说点,眼下为了生存,只能捏着鼻子听。

    “被你断臂的黑衣人,至多只是个头领,不是幕后操纵者……”

    “你倒是直说。”钱青青打断他。

    “对他们,你要说真话,不要说假话,但是当下我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你可有自己的理解,或者选你记得的……”

    “避重就轻是吧……咳……”

    钱青青咳笑着说,竟吐出一口血沫。

    “你还好么?”祁经延紧张道,“要不你随我回王府,府里的老军医最擅治刀剑伤。”

    “不是说和你撇清吗……”

    “王爷,让小人驮着您吧。”

    张德匆匆赶回来,还带来一支大伞,很殷勤地躬下身。

    “王爷,请。”

    “好。”

    再多的话不宜说了,钱青青和祁经延相视一眼,忍不住问:“他可以?”

    她拼老命救出来的人,可不能临了折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张德冷笑,抬起带鞘的刀一指。

    “我不行?嘿,就你们凰卫司的娘们儿行?”

    张德阴阳怪气,目光落在钱青青那破碎不堪的前襟。

    眼神也变得龌龊。

    “放肆!”

    啪!祁经延抬手就是一掌,扇在张德脸上。

    张德被打得一个踉跄,阵阵耳鸣。

    “腌臜东西!”祁经延提声喝道,“你们守门疏忽,若非今日她救了本王,你们都得死罪!”说罢,又道,“这位钱骑督,来日也是要御前领功的。”

    祁经延说得冠冕堂皇,向来传闻他治军有方,张德只当王爷论功行赏。

    “是、是,王爷教训得是。钱骑督,我向您赔不是。”

    “青青!”

    曾郦带人终于赶来,看见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心疼得不行。

    “青青,我们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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