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比等待更折磨人的事情了。
齐清佳盯着手机屏幕，意识到她在贝尔纳尔转会这件事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此时此刻距离冬季转会窗关闭只剩最后十二个小时，而她还呆坐在办公室里，默默祈祷着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所有人苦等数周的好消息能如奇迹般降临。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无论是贝尔纳尔自己，还是他那位的“赫赫有名”的大经纪人马科斯。
而每多耽误一秒，她和俱乐部的处境就更糟一分。
这根本行不通，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
“给马科斯的前妻打电话，问出他的航班信息。”
齐清佳匆匆撂下一句话，然后抓起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快步离去。
留在公共办公区的几人面面相觑。
直到新来的球员联络官托比亚斯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前妻？哪个前妻？”
对面的安娜摊开手，头也不抬地答道：“哪个知道他行踪，就找哪个。一般来说，最新的那位，或者，有孩子的那位。”
说完，安娜递给托比亚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毕竟，马科斯的婚史可比转会市场的流言精彩多了，谁能说得清呢？
就在托比亚斯硬着头皮在马科斯的“前妻俱乐部”里碰运气的同时，齐清佳正疾驰在去往塞缇斯机场的路上。
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拨打着马科斯的手机。
她在赌——只要他一落地、手机开机，自己就能第一时间抓住他。
终于，电话打通了！
几乎在同时，托比亚斯的消息也跳了出来：
佳，马科斯二十分钟后落地二号航站楼。
看来航班提前了，是个好消息。
“马科斯，欢迎回到塞缇斯，你知道我等你很久了，对吧？”齐清佳语气轻快，表情却堪称狰狞，她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所剩无几的职业素养和耐心。
*
站在到达大厅，齐清佳死死盯着出口，一秒也不敢松懈，生怕让那滑不溜手的泥鳅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果然，没过多久，马科斯的身影出现在人群里。
他戴着帽子和墨镜，缩在别人身后，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往外挤，活像个小偷。
可惜，他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和壮硕的体格，让所有伪装都变得徒劳无功。
“马科斯——”齐清佳朝人群里高喊，同时热情地挥动着双手，仿佛在迎接什么久别重逢的挚友。
四周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马科斯身上，他万般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只得颓然拖着行李箱向齐清佳走来。
“下午好。”马科斯勉强挤出笑容，表情比哭还难看。
齐清佳也象征性地扯动嘴角，示意他跟上。
两人在旁边咖啡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喝什么？”齐清佳懒懒地抬起眼睑，眼神却藏着不加掩饰的杀气。
“我不喝了。”马科斯连连摆手。
齐清佳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随即转向身旁的服务生，微笑着说：“两杯意式浓缩。”
“我真的不用了……”马科斯重申。
服务生犹豫地看向齐清佳。
齐清佳置若罔闻，依旧保持微笑，补了一句：“就这样，谢谢。”
“看来你最近手头挺宽裕的。”齐清佳忽然说道，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天。
马科斯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还没等他开口，齐清佳继续说：“把你那个金童卖给巴黎，赚了不少吧？够付你女儿和太太们的生活费了？”
“佳，你知道不是这回事……”马科斯愁容满面，“我也劝过贝尔，但他真的不想离队。你也知道的，他从十二岁就来巴里奥尼亚俱乐部了，到现在三十岁，人生的一大半时间都在这儿度过……”
“这是贝尔纳尔的理由，不是你的，马科斯。”齐清佳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一针见血。
马科斯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皱起眉头，“佳，贝尔是我的球员，我看着他一路成长到今天。他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我们之间远比你想的真诚。”
“即使你明知道，他坚持留下只会让他和俱乐部两败俱伤？”齐清佳毫不留情地反问。
马科斯一时语塞。
“即使俱乐部会因此腾不出薪资空间，在这个冬窗引援失败，下半个赛季冒着降级的风险苦苦挣扎。”
齐清佳坐直身子，逼视着他，“到那时候，贝尔纳尔会面对什么？队友的冷眼？球迷的谩骂？管理层的冷处理？”
“马科斯，到那个时候，你打算让贝尔如何自处？”
马科斯烦躁地抖着腿，右手僵硬地撑在大腿上，“他的合同没到期，留在俱乐部是无可厚非的，没人有权利指摘他。”
齐清佳微微摇头，“马科斯，你自己相信这套说辞吗？”
“你不信，我也不信。足球世界的规则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那些。”
马科斯沉默了很久。
“马科斯，我知道贝尔纳尔对你而言是特别的。他不仅是你最成功的球员之一，更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
“你想让他多赚点，你想让他随心所欲地过活，这些我都可以理解……”齐清佳盯着马科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但是，马科斯，贝尔不能在巴里奥尼亚拿着高薪，坐着板凳，在所有人的非议中熬到三十二岁……他的职业生涯不该这样收场。”
马科斯紧锁眉头，低头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开口，“但贝尔的态度真的很强硬，自从他上赛季受伤之后……你知道的，他有些变化……”
“马科斯，”齐清佳打断他，语气坚定，“你是贝尔的经纪人，不是他的监护人。”
马科斯无奈地摇头，苦笑了一声，“佳，你劝人真的很有一套，伊纳西奥老头应该找你做球队经理的。”
齐清佳扯动嘴角，笑得有些勉强，随即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所以，你现在可以去和贝尔谈谈费内巴切的合同了吗？”
“当然。”马科斯答应得很爽快。
这时，两杯浓缩咖啡端上了桌。
马科斯刚要伸手去拿，却见齐清佳双手各端起一杯，只两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她瞬间灌下两杯咖啡，马科斯一脸错愕。
齐清佳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拜你所赐，我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
“抱歉。”马科斯耸耸肩，毫无悔意地道歉。
齐清佳起身披上大衣，临走前俯身在马科斯面前的桌上叩了叩，嘴角微扬，“我回到办公室之前，给我答复。”
*
刚停好车，齐清佳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屏幕，是马科斯的消息：
佳，贝尔同意了。
终于！齐清佳几乎要大喊出来。
只可惜，好心情仅仅维持了五分钟。
齐清佳来到执行总监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安东尼奥和哈维尔正在低声争执着什么。
她不知可否地敲了两下敞开的门，示意自己的到来。
听到声音，屋里的两人立刻停了下来。
安东尼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挤出一丝微笑，抬手示意齐清佳进来。
“我没打扰到两位吧？”齐清佳试探地问，眼神在两人身上反复游走，想看出些端倪。
哈维尔脸色阴沉，语气中带着火药味，“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哈维尔！”安东尼奥立刻出言制止他。
齐清佳微微皱了皱眉，没理会哈维尔的挑衅，开门见山地说：“贝尔纳尔接受了费内巴切的合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两人竟然无动于衷。
齐清佳一头雾水，“出了什么事吗？是新援那边……”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哈维尔却再次发难。
他的指节在桌面上急促地敲击，那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齐清佳强压着心头的无名火，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地挂钟，“下午四点，怎么了？”
“是的，已经四点了！离关窗只剩八个小时！”哈维尔突然提高声音。
齐清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然后用最平淡的语气吐出一个陈述句“你的新援出问题了。”
“‘我的’新援？你想说这和你没有关系是吗！”哈维尔不依不饶，起身大步站在齐清佳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要贴在她脸上。
齐清佳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转而去问一旁的安东尼奥，“具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来告诉你怎么……”
“闭嘴吧，哈维尔！”安东尼奥终于忍无可忍，怒声喝止了哈维尔，然后深吸一口气，转向齐清佳，“马特奥的经纪人刚才打电话来要重新报价。”
“他们要多少？”
“翻倍。”
什么？翻倍？那就是三千万欧元……
即使齐清佳有心理准备，这样的狮子大开口也着实让她难以招架。
这是什么路数？
但凡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间报出这样的价格吧……
“马特奥知道我们现在只有他一个目标了吗？”齐清佳说出自己的怀疑。
“你在怀疑什么？”哈维尔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在激动什么？”齐清佳反问。
“两位——”安东尼奥拖长尾音，语气里满是压抑的烦躁，“我们能不能专业一点？”
齐清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情绪，“抱歉。”
“不好意思，我得出去冷静一下。”哈维尔紧握双拳，僵硬地走出办公室。
齐清佳目送着哈维尔的背影离开，然后转头问安东尼奥：“你是怎么想的？”
安东尼奥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给出一个含糊其辞的答复：“无论如何，关窗之前我们必须要完成注册。”
无论如何……吗？
齐清佳没有接话。
“佳，你的意见呢？”安东尼奥睁开眼，声音里带着隐约的不耐。
齐清佳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会令人愉快。
“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诉我，这一点你应该知道的，佳。”
是吗？
齐清佳对此实在不敢苟同，但她还是开口了。
“安东尼奥，这是非常典型的冬窗陷阱，你心里其实也明白，对吧？”
“马特奥没那么抢手，大概率我们也是他唯一的目标。之前的报价已经偏高了，三千万根本就是鬼扯。这些你我都心知肚明，马特奥和他的经纪人当然也不是毫无自知之明的傻子。”
“所以，我们绝不能对这个报价做出任何回应，相反，应该立刻向媒体放出消息，说我们正在积极联系其他球员——哪怕是自由球员也行。”
安东尼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权衡什么。
齐清佳靠在桌边，听着墙上挂钟的秒针滴答作响，心也跟着慢慢发紧。
过了很久，安东尼奥终于开口：“我去和主席聊一聊。”
“好，我等你消息。”齐清佳点点头，起身离开。
刚走出办公室，手机就急促地震动起来。
她只瞥了一眼屏幕，就毫不犹豫地挂断。
可对面的人异常执着，一通接一通打来，似乎无论如何都要和她分出胜负一般。
终于，齐清佳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应该已经收到邮件了。尽快把同意书签好寄去家庭法院，这件事就结束了。我不想为难你，佳。”
对方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冷漠的决绝。
齐清佳指尖微微颤抖，喉咙一阵阵发紧。
她知道，自己彻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