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森肿瘤中心,季菱病房。
病床旁的椅子上,徐寅的手机页面停在Deep音乐平台,谭嘉阳的主页。
这小子前两天拍着胸脯和自己保证,一定会把这次风波处理好。工作室那边有能新辉看着,他倒是没有太担心。现在看来,谭嘉阳的处理方式,就是发新歌?
想起自己曾经和谭嘉阳聊过许多次的话题——音乐很棒,但推荐多看看书,精进一下写词的能力。
这小子真的能写出一首合适的dissback吗?
平台那边配合得相当丝滑,当晚就将歌曲上架。按下播放键,颇有他风格的flow流出,接着页面上便是这首歌的staff页面。
作词:季想,谭嘉阳。
注意力再也不在音乐上面,徐寅手指迅速划到歌词部分……
“……
你不必再持续发出鸡叫
我知道这只是你的绩效
不必为了那点工资四处招笑
丢掉道德良知然后成为被告
……
我有百种办法和你计较
揍你只是厌倦听你哭闹
毕竟你魁梧得仿佛来自体校
谁知你一拳倒好像是在搞笑
……”
不仅diss了那个出来卖惨的传谣小男生,还diss了对家水军。季想揍人的事情他起先并不知晓,也是被爆出来后才看到了女儿的利落身手。
别人在感叹小女孩打人凶狠的时候,徐寅只是难过这些年她受了太多的不公和苛待。
而自己在认了她后,也没有做出什么堪为人父的事情,前两天竟然还把女儿算计入局,让她难过痛苦成那样。这两天他有意想要示好,却只收获了想想的躲闪。
他甚至说不上来,婚礼日那天想想对他讽刺挖苦的那声“爸爸”,和现在看到他就躲闪、实在逃不过了就以“你”或者“那个”来替代称谓,他更能接受哪一种。
只是,选择毕竟是选择。
目光转向病床上的妻子。
阿菱还是不愿理他。
“想想发新歌了。”徐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把手机拿到半躺在病床上的季菱面前,点开给她听。
季菱狐疑地看了徐寅一眼,但还是耐心把歌听完,结果全程没听到一声来自想想的声音。
“词是想想改的。 ”徐寅解释道。“她改得很好,我得给她付版税。”
季菱:……
徐寅又继续道:“这首歌后面还会再好好录一遍,现在这个版本只能算demo,我打算找金牌制作人来操刀。”
季菱:……
徐寅甚至越说越来劲。
“而且题材算是涉及到了女性主义这个议题,想想改得词也朗朗上口,我看颇有今年的金曲之姿。你要好好养着身体,等年底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金曲奖现场看想想颁奖。”
“就算没拿金曲奖,最佳作词人也可以拼一拼。”
季菱简直懒得吐槽。
不过沉默两息,她也好奇起来:“真能办成吗?”
徐寅:“从现在开始活动,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他说着,甚至开始翻起了手机通讯录。
季菱目光又转回望向窗外。
半晌:“……她不会原谅你的,我也不会。”
身旁的男人却没什么情绪波动。明明这两天他为了想想和他的生分,暗自叹气过许多回。
徐寅:“那我反而会为她感到骄傲。”
季菱不解地望过去,徐寅像是就在等这一刻。他笑笑,随后解释:
“那么聪明的孩子,回过头就明白了那天在病房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很显然,她对我有怨,因为我哪怕做出不齿举动也要坚定选择的对象不是她,这多少有点伤她的心。”
“但是这是好事。”
“对你好的同时让她受了委屈,她难过伤心是应该的,而不是要用一个懂事的框子把自己框柱,说服受伤的自己:‘只要对妈妈是好结果那就应当庆祝’。”
“从她呱呱落地的那刻起,你们之间的物理脐带就被剪断。如今,你们两之间的精神脐带也该被剪断了。你不能指望她过得好你就幸福,同理,她也一样。”
“阿菱,女儿比你更早地明白,你和她是相互独立的两个个体。”
徐寅俯身,将被角为季菱掖好,“阿菱,你教出来这么优秀的孩子,真是了不起。”
季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默默流泪。
“阿菱,想想发了新的声明。”
——
陈舜瑜这两天虽然回了学校上学,但是一放学就会飞速奔到季想那里,总想尽一切可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度过这段艰难时光。
今天的碰头点,从徐寅工作室的花园洋房变到了附近的一处录音棚。
谭嘉阳新发的那首歌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预定的发布时间——甚至在发布的前二十分钟,还在做最后调整。
此曲一经发布,配合着能新辉这边早就安排好的热搜,立即于晚上八点带着“爆”字空降于X博热搜榜首和Deep音乐平台的新歌榜榜单等多个平台的首页。
——以前正经发歌都没被给过这么大阵仗的谭嘉阳真实的嫉妒了。
同时,反响也是前所未有的。
【好家伙,这个攻击性,我认可了!】
【泪目了家人们,我们的广场舞rapper终于搞出了点真正的diss!】
【早就说让你找别人写词!】
当然,除了对音乐本身reaction的粉丝,还有不少针对歌词内容的repo——
【bur,就是说,那个男生真的就被打了一拳然后就倒啦?】
【这歌词笑死我!】
【头一次!小太阳的词曲编里出现了除他以外的人名!】
【头一次见到这种自己打了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还专门出歌的,真实地yue了!】
【被老板女儿绑架了吧?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陈舜瑜挨着季想坐着,拿了两部手机一台电脑一个平板开了八个账号,轮着账号不停回复刷负面评论的网友。
一旁的季想则将自己早已写好的内容发布——
【季想:
大家好,我是季想。或许会被批评狂妄自大,但我不想放弃这个发声的机会。
今晚主要有以下四点想说:
1、为什么打人?
有人说,他已经收到了很严重的惩罚,为什么我还不能放过他?
首先,做了恶事的人受到了惩罚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认为这样不对。
其次,就如歌词里所说,对方年龄比我大两岁多,高我一个半头,我真的没有想到一拳下去他就倒了。
第三,我不想那些受到了伤害的女孩儿们的眼泪,被按头变成了书写谅解书的墨水。那张轻飘飘的纸承受不住我们眼泪的重量!
我们需要公平和正义来治愈自己,而施害者需要得到惩罚,与我们痛苦相当的惩罚!
2、事情的发展与我所希望的背道而驰。
我本以为这件事早该尘埃落定,却没有想到因为我如今的身份会被再次翻出来。这对受伤害的女生而言何尝不是二次伤害?
回到大家聚焦的,给造谣者的惩罚是否过重这一点上。
谣言刚起时我们找了老师寻求帮助,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为了公平正义,我们不得不诉诸更大的权力。
起初我们只想要一个交代,却在追求公平和正义的路上,为了保全自己,不知不觉的,它变成了一场特权的军备竞赛。
我无比地清楚明白,先前我能够成功反击、当下我能够获得更多声援,仅仅是因为我相比那位施害者,在这场战役中调动了更多资源。
3、在这件事上,我失去了很多。个人的隐私,家人的平静生活,甚至还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至于现在的我不得不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重新规划人生。但我绝不后悔!若有下次,我一定还会这么做。
4、最后,我想在此喊话那位前校友(是的我没记住你的名字也不想去记住,你还没那么重要)。
你控诉我们毁了你的前程,害你名誉扫地没有学上。
但我请问,迄今为止,你有收到过来自哪所大学的offer吗?就我所知,你连你的申请季都还没到,还在准备申请材料。那么你又从何说起是我们害得你没学上?
另外,你虽然一直在努力爬藤,但先前到底是八中国际部的学生,你有权利有学籍可以参加高考。你说你没学上,是看不上国内的高校吗?还是笃定自己考不上?
反正我是真的收到过offer也真的被你搞掉了。
现在我想和你打个赌——
你没offer,我也没offer。你高二,我也高二。你一直在准备SAT没怎么看国内高考的内容,我则是竞赛生,和你一样没怎么学过其他文化课。我们都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你敢不敢和我赌明年的高考成绩?】
季想的声明一出,算是将这场旷日持久的讨论推到了新的高峰。除了徐寅本人的转发,多位同他交好的明星也都转发了季想的长X博消息以作支持。
这已经算得上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会事件了。
一直在季想身边挨着她,看她发布这条消息的陈舜瑜吸了吸鼻子默默眼泪。
“我也想发点什么!”
“你就别来掺和了……”季想不同意。虽然舆论基本上偏向他们,但依旧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这些人骂人真的很难听的!”
“可是我不想他们只骂你一个……我也想给你分担火力!”
季想指了指不远处的俩男生。
“让他们去分担就好了。”她说着,还从沙发上捞起一张珊瑚绒毯子给陈舜瑜仔仔细细裹住。
“你是受害者,他们皮厚,让他们去挨骂。而且,我出面就够了,你再站出来,指不定又要有什么恶心的人要说你什么恶心话呢。”
他们是皮厚抗摔打,可你不是啊……
而且都被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骂了好多天了,你也是受害者啊!
几分钟后,谷圈著名的大食量妈咪转发了季想那条声明,并迅速被推上了广场高位。
【坂田银时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大家好,我就是那个倒霉的被那个猪头造黄谣的女生,季想的朋友。
她之前说要保护我,不想让我掺合进这件事,但是我忍不住。一方面我想骂人,最重要的是我也想维护我的朋友!
我也有几点想要说。
1、无意再去重复曾经的那些恶心时刻。以及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事实证明,我不想要的机会(靠我自己的努力赢来的),有的人上赶着去舔也得不到!
2、恶心男,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做你泄愤的靶点,是因为我身材瘦小脆弱看起来不够凶悍?是因为我每日公交车上下学看起来出身普通?还是因为我的高度我的优秀你无法企及所以对我羡慕嫉妒恨?
3、关于A大。我也是竞赛生,和我姐妹一样之前和A大签约了,原本今年九月就要和她一起入学!不过现在,我姐妹不上,那我也不上了~
4、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季想,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好的女孩!你们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好!她顶着这么多天的骂也不想拉我下水想要维护我,我也会维护她!今天话就立这儿了,犯我想想者,我不会和你们善罢甘休的!!】
没人知道陈舜瑜的背景,也没人知道她要怎么和人不善罢甘休。陈舜瑜发完后就立即丢掉手机,一把抱住还和团队讨论后续要怎么做的季想。
“呜呜呜呜!”她像只渴求主人疼爱的小狗,一个劲儿地用头去蹭季想的怀抱。
一股奇怪热流涌动,陈舜瑜怔了怔,连忙松开季想,匆忙奔向洗手间。
当看到裤子上那团红褐色的血迹,她突然意识到——
她终于,来月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