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

    廉贞平淡的语气连带着些许轻蔑,说出的话如同惊雷惊雷在楚无锋耳边炸响。

    他克制自己的愤怒,抬手将剑尖缓缓指向面前的廉贞:“你行此等邪魔外道之事,就不怕被打入浮屠塔中吗!”

    质问这般天真,廉贞被逗笑了。他从容地回应道:“此事并非我一人所为,而是经过宗主亲自授意,由我和司徒大长□□同执行的。”

    生祭一事是长老和尊者们默许的。楚无锋感觉背生寒意:“我师父和掌门也知晓生祭之事?”

    廉贞稍加思索:“宁钟意应该多少能猜到一些,至于你师父……他长年在外游历,我对他了解不多。”

    楚无锋眼神锐利地盯着廉贞:“师父忠肝义胆,一定不会认可你们的做法——这是杀人!”

    楚无锋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和不信任,廉贞感到棘手,他试图解释:“如今宗门的大阵岌岌可危,生祭虽残酷,但也是不得已之举。”

    “可无论如何,这些手段邪恶残忍。如果真这么做,我们修士与那毫无道德底线的魔族又有何区别?”

    楚无锋的声音颤抖,从未如此茫然。

    昔日自己无比崇敬的诸位长老和尊者们,竟然会做出如此恶行,而自己誓死维护的宗门利益和正义人道的信念被放到天平两侧。

    面前的楚无锋失魂落魄,廉贞看着他就想起当年的自己,有着同他如出一辙的天真理想。很珍贵,很美好,也很无用。

    他慢条斯理地说:“生祭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弟子是知情的。他们满怀热血,对宗门忠心耿耿。你的师妹聂寒酥也是其中之一,我原以为你能理解她的选择。”

    廉贞轻描淡写地提及“聂寒酥”三个字,在楚无锋眼中近乎挑衅。他气得后槽牙直打颤,反唇相讥。

    “你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不信你们只有想到了这一嗝办法。只不过,对你们来说,这些小人物无足轻重,大可随意牺牲。可是,要是用的是你的性命,是挽云的性命,你还能这样淡定吗?”

    “糟糕!”躲在暗中的司徒空听见两人互戳对方的逆鳞,心道大事不妙。“要老命了,这么会聊天的天才居然能凑俩。”

    他赶忙支起护盾将自己和独孤一念保护起来。

    几乎同时,可怖的威压如山岳倾塌,楚无锋胸口剧痛,跪倒在地,咳出的鲜血溅在殷红花瓣上,一时难分。

    廉贞抱臂于胸前,眼底杀意凛凛:“确实有其他办法,我引你前来,正是为此。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把你埋在这最合适。”

    身体的剧痛与眼前刺目的红,让楚无锋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清明了一瞬。他冷静下来,认真考虑廉贞的计划是否值得信任。

    他心中仍有疑虑:“廉贞道尊引在下前来,又告知机密,就怕我不肯帮你?我不认为把我杀了灭口是你的后手。”

    廉贞见楚无锋冷静下来,嗤笑一声,他用灵阵拍开楚无锋已经握不稳秋水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愤世嫉俗毫无意义了吗?”

    司徒空扶额,心道廉贞恐怕是真的起杀心了。他密切地关注场上的局势,寻找能把楚无锋从廉贞手里救下来的角度。

    好在楚无锋虽然过分正直,但没有被廉贞的话激怒。他将秋水剑收回鞘中,表明自己已无敌意。“廉贞道尊,但容我讲一句逆耳之言——”

    廉贞没有开口,挑眉示意楚无锋继续说下去。

    楚无锋站得笔直:“就算这是的确是最后一种办法,我也绝不会用。”

    廉贞对上楚无锋坚定的双眼,似乎他的的信念不会为任何事妥协。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是真的老了:“小伙子,我问你:身居高位者,若是顾着自己良心,犹豫不决,反而酿成大祸。在你心中,他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

    楚无锋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张口欲言,却一时语塞。他虽然有代理掌门之职,但重要的决定都要请掌门示意。相较于敢于背负千古骂名的廉贞,自己这自诩清高的指责,一下显得天真简单了。

    廉贞见楚无锋似乎能听进自己的话,疲惫地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已经完全散去。

    他严肃地问:“这个计划兵行险招,要求你能绝对信任我。你能吗?”

    楚无锋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回看向廉贞:“弟子浅薄,先前未能理解尊者大义。如若真的有生祭以外的办法,我愿肝脑涂地。”

    司徒空见情况稳定下来,擦擦额头上的虚汗,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禁地中间对话的那两的人,看着一个赛一个的沉稳,实际上性子一个赛一个的烈。本来简单几句话就说通的事情,非得吵起来,叫他这个看戏的也跟着紧张兮兮的。

    楚无锋问:“这个计划还有谁知情?”廉贞摇头:“这次行动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就连宗主也不知情。”

    “三个?”楚无锋讶异:“还有一个是谁?”

    廉贞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感到身心俱疲:“司徒空,你别在那探头探脑的,出来。”

    话音刚落,司徒空打了个响指,带着一丝恶趣味地从楚无锋的背后缓缓现身:“前辈放心,我干活一向都很积极,绝不会拖后腿的。”

    楚无锋猛然心惊,转头一看,自打他进入这片禁地以来,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还有另一个人隐藏在附近:“司徒空?我记得自从未渔庄那件事之后,你就……”

    司徒空耸耸肩,接过话:“就傻了呗。也对,未渔庄出事的时候你还没当上首席弟子,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也很正常。”

    楚无锋点点头:“我有读过关于未渔庄惨案的记载。”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能宗志上的每一个字复述出来。

    “未渔庄有魔孽为祟,荼毒黎庶。掌门宁钟意遂亲率精锐前往。然魔孽强大,远超所料,众弟子尽殁于阵。唯掌门独存,竟失右臂。有弟子姜半夏、司徒空尝陷于魔众,得返,然一残一痴,不复从前。”

    司徒空倒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一段文字。他摩挲着下巴,饶有趣味:“不愧是好好学生,读书果然很认真。一残一痴……这话说得可真是难听啊。”

    “啧。”两人交谈之际,廉贞瞥了一眼司徒空刚才藏身的地方。

    独孤一念已经醒了,正躺在地上假装昏迷,有点机灵但不多。

    杜鹃花枝编就的歪歪扭扭的花环散落在地,看来司徒空刚才也没闲着,偷摸折了他不少杜鹃花。

    “滚!”廉贞本就心烦,一挥手,那几个花环被灵力裹挟着袭向司徒空,打断了他对宗门志的评价。

    “好嘞,我马上滚。”

    司徒空其他方面的实力不说,身法是一等一的好。他灵活躲过廉贞的“花环攻击”,还游刃有余地将其一一接下挂在自己的手臂上。

    楚无锋看着司徒空,想起从前还没和自己闹僵的三师弟秦歌。

    只不过秦歌的面容精致,更小的时候甚至会被人误认出小姑娘,顽皮起来都不忍训斥他。

    而司徒空五官似异族,深邃而线条凌厉,显得乖戾阴沉,单是站在他身边,第六感就会响起警报,让人心生戒备。

    “好学生,跟我走,我给你紧急培训一下。”司徒空拍了一下楚无锋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楚无锋完全无法感知司徒空的气息,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转头看向廉贞,廉贞点头授意:“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楚无锋心稍定,快步跟上司徒空,两人一同消失在禁地的深处。

    两个年纪小的离开了,还有个年纪更小的正躺在地上。

    廉贞斜睨着独孤一念,脸色比刚才与楚无锋对峙时还要阴沉许多——毕竟,哪个菜农会对拱自家白菜的猪有好脸色呢?

    “小子,起来。”

    独孤一念感受到廉贞如实质般的目光,明白装不下去了,爬起来向廉贞行弟子礼:“廉贞道尊,弟子之前言语有失恭敬……”

    廉贞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打断了独孤一念:“都听到多少了?”

    独孤一念既心虚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笑,老实回答:“您和大师兄刚打起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的。”

    廉贞刚才与楚无锋周旋许久,现在不想跟独孤一念兜圈子,便直入主题:“你喜欢挽云?”

    这短短五个字的问题,瞬间戳破了少年的心事,让独孤一念顿时慌了神,耳根也立刻红透了。

    他向廉贞深深地作揖,“回廉贞道尊,弟子确实心仪挽云姑娘已久。”

    独孤一念想到自己刚才不仅对廉贞道尊出言不逊,甚至还动了手,紧张得冷汗直流。虽说自己当时并不知晓真相,也是被动还手,但是——眼前这人是挽云的父亲。

    完了,完了,独孤一念只觉天要塌了,他给未来老丈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如此糟糕,前途可以说一片黯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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