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昆仑虚,雷刑台的青铜柱泛着冷光。小瑾被缚在柱上,锁灵环深深勒进腕骨,银纹如活蛇般啃噬她的灵脉。三百步外,兮月广袖翻卷,凤羽图纹在月光下流转着冰寒杀意。
"神器星辰镜碎于妖族之手,"她指尖凝聚咒文,蓝焰映得瞳孔发亮,"按天规,当受七七四十九道玄天雷刑。"
山风卷着雪粒子掠过伤口,小瑾想起三百年前阿娘给他戴锁灵环时的暴雨。那时阿娘说:"宁可被当作废物,也别让人发现你灵脉里的东西。"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最危险的不是暴露灵脉,而是连自证清白的灵力都被锁灵环吞噬。
第一记雷劈在肩头时,他闻到了自己皮肉焦糊的味道。喉间涌出腥甜,却咬碎了牙不肯出声。恍惚间,柱石上的符文亮起,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雷光拉长,在地面投出扭曲的轮廓,那轮廓的后颈处,竟隐约有鳞片逆起的纹路。
"够了。"
琉光剑劈开雨幕的声响比雷声更烈。絔曲玄衣染着夜露,龙纹腰佩在雷光中泛着暗金,他挥剑斩断缚仙索的瞬间,小瑾听见他袖口传来玉简碎裂的轻响。
"太子殿下要包庇妖族?"兮月挑眉,"此妖擅闯神山,又盗走......"
"证据呢?"絔曲指尖拂过青铜柱,符文应声而灭。小瑾摔进他怀里时,嗅到了他衣摆下混着铁锈味的冷香,那是龙族特有的血腥味,却比寻常龙息多了一丝幽瞳谷的妖火气息。
兮月袖中滑出半片镜子残片,边缘还凝着未干的血迹:"这是在她厢房搜出的星辰镜碎片,镜中残留的灵力波动......"
"是你的莲香。"絔曲忽然冷笑,他握住小瑾的手按在碎片上,锁灵环突然发出蜂鸣,银纹竟顺着碎片纹路蔓延成蛛网,"天族公主的灵力,何时能与妖族灵脉共鸣了?"
小瑾瞪大眼,看着自己掌心渗出的金纹与碎片上的银纹纠缠。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时看见灵脉异动,三百年前那个槐花夜,他也是这样无意识催动了妖火。絔曲手腕内侧的灼痕突然发亮,与他掌心金纹如出一辙。
"太子这是要颠倒黑白?"兮月的声音染上怒意,"别忘了,当年你母妃也是因妖族......"
"住口!"絔曲瞳孔骤缩,金芒中翻涌着黑雾。小瑾被他甩在身后的瞬间,看见他后颈的龙鳞逆起寸许,缝隙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紫雾,那是只有在《四海志》里见过的,堕魔征兆。
第八道雷劈下时,絔曲突然转身将他护在剑幕中。琉璃碎般的雷光劈开他的肩甲,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旧伤,那是一道蜿蜒的灼痕,形状竟与小瑾后颈的胎记完全吻合。
"以本君之名,"他掐诀震碎漫天雷云,玉牌拍在小瑾掌心时带着体温,"即日起,此妖入九辰殿为奴。若再有人敢动他......"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小瑾腕间锁灵环,银纹竟化作游鱼般钻进她灵脉:"便是与本君为敌。"
九辰殿
殿内的夜明珠永不熄灭。小瑾跪在青石板上擦拭地面,锁灵环在烛光下泛着微光。絔曲坐在案前批阅玉简,忽然将一块碎饼丢在他脚边:"吃。"
他抬头,看见他指间还沾着墨迹,案上摆着半凉的灵粥。从雷刑台回来后,他再未说过一句话,却在他晕倒时用龙息护住他的心脉,又命膳房送来妖族能食用的灵食。
"谢殿下。"他攥紧碎饼,掌心的金纹隐隐发烫。昨夜雷刑时,他掌心的碎玉与她的胎记共鸣,那碎玉此刻正藏在他衣领里,断口处刻着模糊的"瑹"字。
"明日随我去昆仑虚内门修习。"絔曲忽然开口,玉简重重拍在案上,"作为本君的仙奴,至少要学会隐藏气息。"
小瑾愣了愣:"仙奴......不是妖奴吗?"
"你见过哪个妖奴能进藏书阁?"他抬眸看他,龙瞳里金芒流转,"记住,在昆仑虚,你是本君的随身仙奴,瑾瑹。"
瑾瑹。
这个名字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他想起阿娘临终前的碎语:"若有一日你遇着龙族,便让他给你取名......"此刻锁灵环的银纹突然化作细线,在他掌心写出"瑾瑹"二字,与絔曲碎玉上的刻痕分毫不差。
子时三刻,小瑾被剧痛惊醒。锁灵环正在灼烧他的灵脉,银纹如蛇般钻进后颈胎记。他摸到枕下的碎玉,刚要起身,却听见偏殿传来压抑的低吼。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絔曲伏在案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逆鳞处的紫雾已浸透半边衣领。小瑾看见他面前摊开的画卷,画中女子身着素色白衣,后颈处有与她一模一样的胎记,衣摆绣着与锁灵环相同的银纹。
"你......"他的声音混着血沫,龙瞳里金芒与黑雾绞杀,"你到底要我等多久?"
碎玉在小瑾掌心发烫。她想起藏书阁那本《神巫占星录》,想起阿娘总说他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画卷上女子的腰间,挂着半块与絔曲碎玉匹配的佩饰。
"殿下!"他冲过去按住他欲划破手腕的手,却被他突然拽进怀里。絔曲的体温高得惊人,龙鳞擦过她脖颈时带着灼痛感,他埋在她肩颈处低笑:"原来真的是你......连灵脉的味道都没变。"
小瑾浑身僵硬,嗅到他发间混着的菩提香——那是她在昆仑神道第一次见他时的味道。絔曲的手指缠上他的发,语气突然冷下来:"但你最好不是她,否则我会用最残酷的方式,让你记住不该记住的东西。"
"我不是......"他想推开他,却看见他后颈逆鳞处的紫雾已蔓延至耳后,"你在堕魔......"
殿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咚咚~絔曲松开他,指尖抚过他后颈胎记:"明日起,你随我去藏书阁整理古籍。若敢泄露半句所见......"
他忽然笑了,笑容比昆仑虚的雪还冷:"我会亲自剜去你的灵脉,用龙血为墨,将你钉在九辰殿的星图上。"
五更天,小瑾在藏书阁角落发现一本残旧典籍。翻开时,一片枯黄的槐叶飘落,上面用朱砂写着:"女娲石碎,命盘始动,龙鳞相缠,必堕因果......"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身后传来脚步声,絔曲已换好修习服饰,月白长袍上绣着暗金云纹,腕间戴着与他锁灵环同款的银镯。
"记住,"他将一枚刻着"瑾瑹"的腰牌塞进她掌心,"在昆仑虚内门,你是本君的贴身仙奴,负责记录星图异动。若有人问起你的身份......"
"便说是殿下的随身仙奴。"小瑾低头看腰牌,银纹在晨光中流转,竟与他锁灵环融为一体,"那星辰镜......"
"不必多问。"絔曲转身时,袖口滑落半片碎玉——正是昨夜他在偏殿看见的那块。断口处的金纹与她的碎玉严丝合缝,而碎玉内侧,刻着细小的"絔"字。
他走向殿门,晨光穿过他的衣摆,将龙纹映在地面。小瑾这才发现,他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片逆鳞,鳞片上凝结着紫雾,像一朵朵即将凋零的墨色花。
"跟上,瑾瑹。"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耐,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内门的星图阁,该清理了。"
小瑾握紧腰牌,跟了上去。九辰殿的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与殿内星图的流转节奏,竟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