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君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她屋子里的窗户却发出啪嗒一声，一个黑影瞬间溜了进来。

    沈文君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韩绾的嘴，怕她叫出声来。

    顾厌原以为只有沈文君一人在，这才翻窗进来。可他是万万没想到还有韩绾在场，一时也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拿一双眼睛偷偷瞅沈文君。

    三人就一时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没人开口说话。

    沈文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松开了捂住韩绾的手，希冀地看着她说：“呃……我说我也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韩绾看着她闪亮亮的眼睛，不知不觉地就点了头。

    沈文君松了一口气，又看向顾厌。

    顾厌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沈文君感觉他要说什么，立马瞪了他一眼，一下子把他所有话都吓回去了。

    沈文君正纠结怎么和韩绾解释的时候，韩绾却突然小声惊呼一声：“啊！这不就是你以前救过的那个小乞丐吗，怎么会在宫里？”

    她看看顾厌的脸，又回头看看沈文君的脸：“他不是不见了吗，我记得你还哭了好几天呢！”

    沈文君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忙辩解道：“我才没有，你不要胡说！”

    她一下子烧得脸都烫了，察觉到其余两人都盯着她的脸看个不停，慌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发出一声哀嚎。

    完了，完了。

    不知道顾厌又要怎么想她了。

    她从指缝里悄悄往外看去，和顾厌专注的眼神撞个正着，立马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用警告的眼神威慑了顾厌一番，示意他现在不许提起这件事，得到了他眼神的保证才放下心来。

    沈文君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若无其事地把手挪开了。

    韩绾伸手戳戳她的脸，惊讶道：“哇哦～”

    顾厌倒是一点不羞，反而主动和韩绾说道：“韩小姐记性真好，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记得。”

    韩绾上下打量他一番，他长得和年幼时大不相同，已经从唯唯诺诺的小乞儿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沈文君的眼光。

    那样地专注，那样地容不下其余人。

    韩绾有理由相信，要不是她和沈文君交好，他都不一定能记得她姓什么。

    “所以是你在帮她？”韩绾好奇地问道，她倒是不在乎顾厌究竟是什么身份，横竖她确信他不会伤害沈文君。

    顾厌看了沈文君一眼，得了她的点头允许才把这些事简单说了一下。

    韩绾得了答案，也不继续追问，只是一脸揶揄地从屋子里退出去了。

    倒把沈文君臊得不行。

    顾厌挪走她身边坐下，沈文君往旁边挪了挪，哼哼了两声，就是不看他。

    顾厌轻笑一声，一晃一晃地伸手去勾她的手指，被她轻拍了一下，才正色道：“对不起。”

    沈文君扭回头来看他，看他抹得脏兮兮的脸颊，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心，看他黑沉沉的眼睛。

    她伸手抚平了他眉间的起伏：“那你可不许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是。”顾厌轻声说道，侧头轻吻了她的掌心，痒痒的。

    凤仪宫

    皇后的宫里依旧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混着从紫檀香炉吐出的袅袅青烟，在雕花窗棂透进的晨光里氤氲成团。

    皇后扣在桌案上的手顿时收紧，修剪得素净圆润的指甲在案几上划出轻微的尖细声响。

    沈文君敏锐地察觉到了，担忧地向她投去了关怀的目光。

    皇后安抚地冲她微微一笑，转而对刘贵人说：“刘贵人说的可确有此事？”

    过了一晚上，刘贵人也缓了许多，闻言回道：“回禀娘娘，臣妾昨夜怎么也睡不着，本想着起来抄抄经，没想到……”

    “臣妾发誓，臣妾真的看到了，那襁褓还带血呢！”刘贵人看着皇后不信的眼神，就差指天为誓了。

    “刘贵人这是病糊涂了吧。”珍妃染得鲜红的指甲轻抚过红唇，轻蔑一笑“中宫凤仪宫前也敢说这种话，也不怕过了晦气给皇后娘娘？”

    刘贵人泪眼婆娑地说：“臣妾绝无此心，还请娘娘明鉴！”

    “有没有这心，是嘴上说说的吗？”珍妃翻了个白眼，嗤笑道。

    “好了，大家都别闹了。”皇后无奈地说道，“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想怎么制止后宫中的流言，以免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依臣妾看——”庄妃浅笑道，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如今陛下也知道了，过不了多久定能水落石出。”

    “你说的倒容易，这么多腌臜事不都是在你提议的给听雨阁请道士之后发生的吗，莫不是庄妃你在其中插了手吧？”珍妃先前被皇后制止了，现在又把矛头直指庄妃，出言讽刺道。

    庄妃却没在意她的挑衅，笑道：“妹妹说笑了，本宫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谁知道是不是说笑呢？”珍妃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忽而一笑道。

    “娘娘也是知道的，这后宫里，嫔妾可是受不得惊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吓着臣妾一个人也就罢了，吓着其他姐妹就不好了。”安嫔突然打断道，“这事可得尽快查个清楚才是。”

    她生得娇小可人，十足的江南女子弱柳依依之态，此时细眉微蹙，叫谁看了也要不忍心让她如此伤心。

    皇后微微颔首，轻声道：“安嫔妹妹，你素来胆小，这后宫里闹鬼之说，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不必十分放在心上。”

    “皇后娘娘说的是。”宁嫔斜睨了安嫔一眼，“这后宫里，谁不知道安嫔素来胆小，她的话，可不能全信。”

    “可这闹鬼之事，嫔妾也有所耳闻，满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宫女太监们都说，夜里能听到奇怪的声音，还有人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宫墙间徘徊。”

    “嫔妾昨夜虽没在刘贵人那看见什么，可这后宫里，到底是谁在作祟，谁又能说得清呢？”

    宁嫔意有所指的话像投进貌似平静湖面的石子，一下激起层层涟漪，这下妃子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皇后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喉间却不适宜地泛起痒意，偏头咳了起来。

    彤管赶紧上前轻拍她瘦削的肩膀，着急地让宫人去端药上来。

    庄妃接过她的话茬：“后宫之中，规矩森严，哪有什么闹鬼之事？定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搅乱人心。本宫已命人彻查，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庄妃娘娘，嫔妾以为，此事不可轻视。”嘉嫔轻抚着身上的披帛，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坚定，“后宫安宁，关乎皇家颜面。若真有闹鬼之事，也需查明真相，还后宫一个清静。”

    “这是自然。”庄妃笑道。

    皇后喝了药，现已缓了过来。剧烈的咳嗽使她苍白的脸泛起病态的红晕，额角也一跳一跳地发疼。

    她眼前控制不住地一阵模糊，正要往前倒的时候，一只手从旁侧伸出来，稳稳扶住了她。

    皇后原以为是彤管，不由得握紧了那只手，直到她回过神来侧头看去，才发现是沈文君。

    她冲她微微一笑，见她无恙之后才把手收了回来。

    皇后虚拢了一下手指，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叫人慌神。

    “无论是什么原因，本宫都不会坐视不理。本宫会下令彻查此事，还后宫一个安宁。”皇后轻咳了一声，“就还是由庄妃妹妹和珍妃妹妹一起料理此事吧。”

    妃子们纷纷起身，向皇后行礼：“嫔妾等谨遵娘娘吩咐。”

    “皇后娘娘既然凤体欠佳，那嫔妾们就不打扰了，还请皇后娘娘好好休息就是。”珍妃稍蹲了一下就起身笑道。

    皇后也不恼，掩唇笑道：“妹妹们自去吧，本宫就不拘你们在这儿了。”

    韩绾挽着沈文君的手臂走出凤仪宫，得意地偏头让她看她头上戴的花，赫然是沈文君给她剪的那只蝴蝶。

    昨夜灯光黯淡，夜色盖住了那只蝴蝶，显得不怎么显眼。如今在清晨的阳光下，蝴蝶的翅膀随着韩绾的走动一颤一颤，反射出浅金色的微光。

    漂亮地紧。

    沈文君笑着捏捏她手臂内侧，轻声道：“我就知道姐姐这么戴漂亮，今日一见，果然不得了。”

    韩绾笑着回捏了一把，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今儿你那个不来了吧？”

    沈文君脸红了红，气急败坏地掐了一下韩绾的手掌，小声说：“姐姐太坏了，非要在这提这事儿！”

    “好，好，我回去了再提。”韩绾拍拍她的手背，忍笑道。

    “哎呀，你小心些！”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回头望去。

    是李含霜和赵答应，似乎是赵答应听了刘贵人的事被吓着了，走路也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摔了一跤，把李含霜吓了一跳。

    沈文君关切地问道：“你们还好吗？没伤着吧？”

    李含霜没想到她会插嘴，愣了片刻才变扭地回道：“没事。”

    “那就好。”韩绾也放心了，“那我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