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令彻查的第二天,后宫中再次传出了不同寻常的消息。
安嫔本就胆小,她与冯答应本是密友,当初在冯答应难产去世之后,她还病了好几天。
现今在听到刘贵人那边闹鬼的事情后,她就一直控制不住地提心吊胆。
这天夜里,她刚躺下没多久,便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似哭似笑,还夹杂着低低的呢喃,听起来耳熟得很,就仿佛有人在耳边诉说着什么。
“谁在那里?”安嫔连忙惊恐地坐起身子,颤抖着声音问道。
“呜呜呜……”
声音愈发凄厉,仿佛就在窗外徘徊,让人不寒而栗,一阵阵夹杂着血腥气的寒风从窗缝里飘进来,怎么都挥之不去。
安嫔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床角紧紧抓住被子,破声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她的贴身侍女红玉听到她的叫声,连忙跑了进来,看到安嫔惊恐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
“窗外有奇怪的声音,有鬼啊,快去叫人!”安嫔惊慌失措地抓住红玉的手,用力之大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你快去啊啊啊啊啊!”她崩溃喊叫道。
红玉赶紧安慰道:“娘娘你先别着急,奴婢这就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好吗?”
“本宫分明看见的......”安嫔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都是血,滴下来的都是血......”
她突然死死抓住边上翡翠的胳膊,“你闻到了吗?那股子腥气!和当年......”
翡翠慌忙打断:“娘娘慎言!许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偷懒,把红染料洒在布帛上了。”
她边说边用余光扫视四周,几个粗使宫女立刻提着灯笼去检查廊下的绸缎。
红玉也吓了一跳,四下里仔细查看了一番,却怎么都没听见安嫔说的奇怪的声音。
说来也怪,好像她们一进来,之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一样。
安嫔以为自己听错了,稍稍放下心来,颤声让红玉去把窗关上。
谁料红玉刚靠近那窗户,疑惑地见它好好地关着,安嫔刚刚送了一口气却突然听见床底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有谁在用力挠床板一样。
尖锐的指甲狠狠刮过上好的木板,一刻不曾停歇似的,挠的一下比一下更重,声音也越来越响。
直直钻进人的脑门。
“啊!”安嫔终于忍受不了了,惊呼一声,眼睛向后一翻,还是晕了过去。
红玉连忙跑出去,大声呼救。
很快,安嫔屋内外就聚集了一群太监和宫女,太医匆匆忙忙地给她诊脉,其余人止不住地窃窃私语。
“又是这种声音,难道真的是冯答应的鬼魂回来了?”一个小宫女忍不住小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回来了又怎么样,为什么要找咱们主子,又不是咱们主子害她的。”另一个宫女不解地说道,又被闻声赶来的庄妃吓了回去。
她来的时候,安嫔刚醒过来,谁的话也不理,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口中不住念叨:“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也不想的……”
庄妃环顾了周围的下人,等他们都识趣地低下头去,才笑着坐在安嫔身边,试探着伸手去拉她。
却被安嫔尖叫着拍开了她的手,她惊恐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庄妃:“你不要过来啊啊,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害的你!你找别人去啊!!!”
“安妹妹,你仔细看看,本宫不是冯答应。”庄妃轻声安抚道,“有什么事尽管和本宫说来。”
安嫔被吓得神智不清,一味地说让冯答应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来找她之类的话。
庄妃无奈,只好让红玉先照顾好她,又让这里的下人不要出去乱说,才去找了皇帝。
皇帝听到安嫔那边的消息后,心中的怒火更是汹涌。
他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
难道真的有人想借冯答应的死来挑拨后宫不成?
“陛下,这事儿不能再拖了,得赶紧查出来。”庄妃站在皇帝边上给他磨墨,轻柔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急切和催促之意。
皇帝点了点头:“朕知道,你先下去,朕自有安排。”
“是,臣妾先告退,陛下要是有空,去看看安妹妹吧,她可是吓坏了。”庄妃从善如流地从清心殿里退了出去。
皇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你先回去休息吧。”
庄妃刚退下,怀恩就带着几位御医进来了,看着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
在御医们仔细查看了从听雨阁找出来的那个桐木小人只好,这一次,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小人的腹内包裹着一丸罕见的药,这药大概率就是导致冯答应难产致死的原因,而且它无色无味,很难被人察觉。
听见御医惶恐的声音,皇帝心中一震,不露声色地问道:“可知道这是什么药?”
御医们为难地互相看了看,才有严太医起身摇了摇头:“回陛下,这种药物极为罕见,奴才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看见皇帝不满的眼神,严太医立马补充道:“不过微臣一定会竭力查出这是什么药,为陛下分忧!”
皇帝皱了皱眉,却也知道这事情不能强求,只好点头同意了严太医的说法:“越快越好。”
“是。”严太医不敢大意,带着其余御医赶紧回了太医所。
皇帝头疼地往后一靠,怀恩立刻识相地上前给他按头。
整个清心殿无人言语,只有一缕一缕的龙涎香静静地飘起来,皇帝紧皱的眉眼慢慢散开。
皇帝不说话,怀恩自然不敢插嘴,只好继续手里的动作不停,正走神见,听见皇帝冷不丁地开口问:“是庄妃提议说要给听雨阁请一个道士的?”
“是庄妃娘娘提的不差,陛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怀恩吓了一跳,赶紧回道,“陛下可是今晚打算去庄妃娘娘那儿?”
皇帝轻哼了几声,并不接他的话,怀恩自他还是不受宠的皇子的时候就跟在皇帝身边了,自不是一般主仆可比,有时候也能放肆说些平时不敢说的话了。
皇帝睁开眼睛看向窗棂,沈文君送的小雪人正摆在那里。
它黑豆一样的眼睛乌溜溜地盯着这边看,不知道用什么抹出来的嘴巴,含着笑一般,静静地看着他。
怀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识趣地闭上了,只专注手上的动作,直到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才站到一边去。
晚间,皇帝和沈文君两人一起用的饭。他顺手抓起沈文君的手腕,指尖摩挲着她腕间柔软的皮肉,声音轻得像叹息:“怎么这样凉?”
“姐姐还在呢。”沈文君不好意思地拂开了他的手,小声道。
皇帝看了一眼安静的韩绾,并不十分在意,反而问道:“你怎么看宫里这事?”
韩绾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思索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臣妾人微言轻,此事自有庄妃娘娘和珍妃娘娘做主,陛下何必问臣妾怎么看。”
“话哪有这么说的。”皇帝摆了摆手,“广开言路嘛,朕不过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罢了。”
韩绾看了沈文君一眼,得到她认同的眼神,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臣妾觉得世上不可能有鬼,闹鬼之事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现今发生的一切都和当年的冯答应有关,说不定……”韩绾看了皇帝一眼,咬咬牙说道,“说不定那始作俑者只是想让当初没被查出来的事,浮到水面上。”
皇帝点了点头,颇为认同:“你说的倒是不差。”
“那当然,姐姐可是聪明得很呢。”沈文得意地挺了挺胸脯。
皇帝失笑地摇了摇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怀恩说,之前内务府把听雨阁整理出来的时候没发现那个桐木小人,你可知道?”
沈文君思索了片刻,为难地轻轻摇头:“臣妾没什么印象,不过听雨阁那边的事都是由白让和春信管的,不如问问他们?”
得了皇帝的首肯,白让和春信才进了来。
春信冥思苦想了片刻,倒是没想起有什么异常,倒是白让,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
“回禀陛下,奴才在年前曾经看到过一个面生的太监经过听雨阁,不过他没进来,奴才也就没留意。”白让恭恭敬敬地说道。
皇帝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你可瞧见了他长什么样?”
“那时天色晚了,奴才只看见他背影,没看见他长什么样。不过奴才倒是记得那太监穿的寻常服制,约摸比奴才略矮些,右脚有点跛,其余的都没看清。”白让遗憾地说道。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他们下去了。
一回头就看见了韩绾发髻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扇动着翅膀,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沈文君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悄悄给韩绾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被她在后腰上狠狠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