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这个直播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登顶了？”
“不会是搞什么噱头吧，我倒要去看看究竟。”
抱着诸如此类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甚至已经有人怀揣着恶意，悄悄开启录屏，打算作为明天的吐槽素材，标题名字都已经想好，就叫做《新人直播间冲顶：是诈骗流量还是真材实料？》。
【昨日晴天：这是什么直播间？（问号脸jpg.）】
【开局当熊猫：这是我的小众读故事主波（挺胸骄傲jpg.）】
“叮当叮当……”
一段舒缓的前奏缓缓流淌，像是闭上眼，窗棂上风铃的声音，叮当叮当。
“枕头下的童话书”
“私自收藏的幸福”
“少年的我想倾诉什么感触”
“你是森林的小鹿”
“会不会遇到女巫”
……
秋韵轻声哼唱，柔和的嗓音轻而易举把人带入童话的世界。
翻开枕头下收藏的童话书，指尖触摸书页的一瞬间，暖光笼罩了屋子。
朦胧的光影里，脚下飘忽的路逐渐明晰，郁郁葱葱的树木穿透雾气。
五彩斑斓的蘑菇遍布在森林的各个角落，你屏住呼吸，踮起脚尖，一步一步，小鹿般轻盈，目光追随着阳光、雨露、白云，在旋律里旋转。
“请和我起舞趁着童话还没有结束”
“天亮后让一切恢复”
秋韵又捧起一边的水杯，小口小口喝水润嗓。
直播间公屏上一片寂静。
她无意识摸索着杯子上得图案，微微粗糙的触感慢慢磨着她的指尖。
一点动静也没与，她料想，可能是自己唱得实在糟糕，以至于都没有人愿意说话吧。
这般想着，她得情绪慢慢低落下去，纤长的眼睫垂下，阴影落在眼底。
她缓了缓，开口道歉：“抱歉啊，唱得不好，下回我还是老老实实讲故事吧。”
声音低低的，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垂头丧气的样子。
秋韵轻轻搁下杯子，抬眼望过去，想着自己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她搞砸了，原本是想让大家开心的……
她歪了歪头，狐狸眼睁得圆溜溜，里面的灰心丧气一洗而空。
她惊讶得合不拢嘴。
五花八门的打赏在屏幕上炸开，公屏上消息不断上下滚动。
【不过专八是不改名：呜呜呜，好听到哭，主波主波，喜欢！】
【喜欢好听的声音：从主页来的，真的非常棒！！】
【冒泡橘子汽水：枕边童话！瓦达西有生之年进入童话世界啦（星星眼ipg.）】
聂祝安坐在沙发上，静静闭着眼睛，他好久没这么放松了。
六年的时间，差点让他以为过去的一切是一场梦。
还好，她来了。
他打开手机，再一次送出礼物。
【手机用户0317送给你一个钻石城堡】
晶莹的钻石城堡在屏幕上绽放，新进来的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公屏上的消息滚动的更快了。
【拔地鼠尖叫：我的天哪，惊现大佬！】
【闲逛透明人：怪不得能上首页】
【好好吃饭（学习版）：好有实力哇！】
【是懵懵不是萌萌：主波主波，我为缱缱框框撞大墙！】
……
秋韵被这位财大气粗的财神爷吓了一大跳。
“感谢0317先生送出的钻石城堡。”
她悄悄摸了摸手机，在后台发出一条私信。
【老板破费啦，老板可以点歌，我下次直播的时候唱】
【小兔笔芯jpg.】
【手机用户0317：没事，你随意】
【手机用户0317：唱你自己喜欢的】
【手机用户啊0317：你开心就好】
秋韵破天荒因为一句消息，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什么话呀，你开心就好……
她将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得一干二净。
她再三斟酌言辞，回了消息。
【好哦】
【小兔撒花jpg.】
她轻咳一声，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直播间。
“感谢大家的礼物，接下来，就是读故事环节。”
“今天，我向大家分享的书依旧是《马克瓦尔多》，作者是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
她捧着书，细白的手指轻轻搭在粉色的书皮上，秀气的指盖泛着莹润的肉粉色。
“……整个城市好像都变小了，被笼罩在一个明亮的细颈瓶里面，这个细颈瓶被麻子啊森林最深最黑的地方，藏在栗树那上百岁的树干和如披风版无垠的白雪间……”
直播间静悄悄的，最一开始的秋韵会因为公屏突如其来的宁静而担忧，现在她却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听众们，在故事里安然入眠了。
“晚安，直播间的大家。”
*
陆静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朝六晚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每天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在睡觉前，侧躺在自己的狗窝里，刷着百面上的短视频来消遣时间。
今天她却无意间点进首页的直播里，原本以为和其他乌烟瘴气的视频别无两样，然而一打开，温温柔柔的声音瞬间抓住了她的耳朵。
“好……好听！”
她坐起来捧心尖叫，毫不犹豫打开录屏。
一觉醒来，她头一次觉得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碰到自己发烫的手机，才反应过来，昨天自己竟然听着直播睡着了。
助眠效果比一些阿尔法波更好。
陆静玉心想，晚上回来她就连夜剪视频，势必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个宝藏主播。
*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缕缕金光洒落在老旧的居民区。
穿过一面面生长着霉斑的墙壁，落在一扇干净的窗户上，清晨的雾气被光照得透亮。
一双纤细的手推开窗，光晕亲吻上她狐狸似的眼睫。
秋韵的眼里还闪着困倦的泪花。
“好困，世界上怎么会有早八呀……”
她打着哈欠，瓮声瓮气抱怨，却还是不得不走到门口，老老实实换掉拖鞋出门。
她对金融学提不起一点兴趣，坐在大教室里，听着老教授慢悠悠讲课，和听安眠曲没有什么两样。
秋韵发自内心觉得，如果老师改行做助眠直播，一定能够赚得金满盆钵。
从居民区到学校，打车需要半小时。
她踩着点去上那位老教授的课，安安静静坐在第一排。
今天格外不对劲。
她能感受到一道道目光落在脊背上，刺痒难耐。
细细簌簌的翻页声中，夹着窃窃私语。
她依稀听见了有人念着她的名字，回头一看，那些目光和声音便都销声匿迹了。
秋韵知道往日里会有人看自己，但是今天大家似乎格外大胆。
这是剧情里的桥段吗？
她垂下眼睛，鸦青色的睫毛一颤一颤。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发生了什么？
她揉捏着自己的指尖，满心忐忑。
细微的脚步声靠近，灰色的阴影覆盖住她白嫩的指尖。
秋韵动作一顿，抬头就看见秋箬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她心下一紧，四下张望，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空了许多座位，讲台上头发花白的教授也不见踪影。
“小韵，下课了还不走吗？”
秋箬和和气气问道。
秋韵收回视线，“我这就走。”
她匆忙起身，动作间膝盖磕碰在凳子上，疼得她眼里泛起生理性泪花。她憋着泪，一身不吭往外走。
“哥哥说你最近在叛逆期，让我来劝劝你，”秋箬将一缕发丝勾到耳后，温吞的眉眼显露出来，“小韵，今晚和我一起回去。”
秋韵抿了抿唇，不说话，径直走向门口。
秋箬也不拦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他们总会有办法让你回去的。”
语气依旧是温温柔柔，似乎是棉柔里抽出的细丝，柔软无害偏偏又能缚住猎物。
她脚步一滞，定在原地。
秋箬慢慢走近，“江梦雪是怎么回事？”
秋韵不懂她在问什么，装聋作哑。
秋箬饶有兴味地说：“她被江家送出国了。”
秋韵不相信，只觉得这种空穴来风的消息完全不可靠，她低着头，哑着嗓子反驳，“她不是江家最宠爱的小女儿吗……”
“不仅如此，她还发了道歉信，”秋箬慢悠悠补上一句，“特意写给你的道歉信。”
“道歉信？”她喃喃自语，有片刻失神。
“对啊，道歉信。”秋箬顺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不信。”
秋箬很少见自己这个妹妹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抵触反应，倒是有些意外，她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当初的监控视频找到了。”
这次真真切切带上了一点宽慰的意思。
秋韵心里某根紧绷着的弦轰然断裂，她脑中一片空白。
秋箬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应，仔细一看，发现她的身子在发颤。
单薄的脊背上，蝴蝶骨轻颤，似乎要把她所有的情绪死死压下。
秋箬这才想到，那监控画面里的内容。
年仅十五岁的秋韵面容稚嫩，性子却比现在活络，旁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秋梦雪主动找她说话的时候，她狐狸似的眼睛睁的很大，里面全然是受宠若惊。
即使是被困在后院里，还傻傻以为是朋友间的玩闹，忍着不适，老老实实窝在一个小角落，等着新朋友来找她。
晚上天暗下来，她缩成一团，仿佛才知道怕了，咿咿呀呀哭得很是可怜。
秋箬看录像的时候，真觉得她的这位妹妹，是个傻子。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恶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