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打发掉一个来敬酒的人,应真潇百无聊赖,忍住了一个哈欠。
偏偏还不能离席,毕竟辛慈现在手忙脚乱的事情,只有她知道,在别人眼里,宴会还是歌舞升平,她突然走了,容易引人怀疑。
但一直坐着也不舒服,她款款起身,借口去洗手间,去外面活动一下。
迎面走来三个穿着侍者服饰的高大男人,应真潇脚步一顿。
她觉得其中一人看她的眼神,有些阴沉。
考虑到这里时辛慈的老巢,她的身体紧绷起来,蓄势待发,正要往身后的宴会厅里退,走廊的灯光突然一暗。
应真潇撒腿就往后跑,但没用,后面也有人朝她扑来。
她一个扫堂腿,黑暗中传来一记闷哼,后面的人也趁此机会追上了她。
应真潇扯开嗓子:“救——”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人粗暴地将面罩压她脸上,一阵淡香味涌进鼻腔,应真潇失去了意识。
……
走廊处的骚乱引起了会场内的注意,但里面一片漆黑,没人看见发生了什么。
辛家的人出面,面带得体微笑,告诉大家不要在意,只是电力系统突然出现了问题,来传菜的人摔了一跤,已经处理完毕了:“请大家继续享受宴席。”
氛围松弛了下来,交响乐继续。
主桌上觥筹交错,周母却有些不安,她记得,应真潇就是从走廊上出去的。
焦躁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应真潇回来,周母心里一个突突,也没敢出去找,掏出手机,联系陆雁书:【陆总,在吗?应老师刚才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她出事了。】
她顾忌着周围人的眼光,飞快打字,简要说明刚才的情况。
“雅兰,咱俩碰一个!”有人来敬酒:“好容易见一次面,一直盯着手机干嘛呀。”
周母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心脏狂跳。
“……珊珊找我有事呢。”她维持着镇定,一笑,和来人碰了一杯,泰然自若地寒暄起来。
等那人走了,她偷摸看了一眼屏幕,陆雁书回了一句【知道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周母却无端觉出一股冰凌似的寒意,锋利而冰冷。
她打了个寒颤,关上手机,心神不宁地继续应酬。
……
海水轻轻起伏,如摇篮一般,令龙安心。
应真潇混沌的脑海中,浮现一个清晰的念头——现在是晚上,而她在东海里。
西海北海苦寒,而南海日夜温暖;只有东海的夜晚,有这样凉而不冷的海水,熟悉而令她心安。
——可她现在不是人吗?怎么能像躺在床上一样,躺在水里?
混沌的思绪运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身下并非海水,而是有所承托;指尖的触感也不是硬物,或者说不是全然的硬,而是柔软且坚韧。
——是龙的肚皮。
应真潇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龙的肚皮就是这样的,看起来是一整张龙皮,实际由致密细腻的鳞片构成的,触感柔软,却坚不可摧。
理清楚脑子里的疑惑,她也逐渐变得清醒起来了,大脑开始运作,处理环境中的更多信息。
波涛起伏,但两道声音却十分清晰,丝毫不受浪声影响。
男声硬朗威严,此时刻意捏着嗓子说话,略显滑稽:“……乖孙你怎么这么一点大?你妈妈刚出生的时候都有这么大。”
是父王,应真潇脑子里浮现出他伸出双爪比划的样子,一边比划,一边絮絮叨叨,说我儿刚出生才这么大,现在都……
女声温柔:“可能是潇潇现在是人的缘故。潇潇刚出生比人类的婴儿还大,蛋太大,揣在肚子里太辛苦了。”
是母后,太好了,妈妈贴贴。
男声冷哼:“我看就是他爸种子不好,区区一个人类……好了好了乖孙,爷爷不说了,你别生气乖孙。”
他又把嗓子捏起来。
女声说:“小陆再不好也是潇潇自己选的,你别当着孩子面乱说。”
男声:“知道了知道了……”
女声:“差不多该送潇潇回去了吧?”
男声:“急什么?”
女声:“以后有的是时间。”
男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上回潇潇来东海,你光顾着自己看乖孙,也不知道差谁来叫我一声,我也看看潇潇。”
女声:“潇潇就是来海边办点小事,没多久就走了,叫你来做什么?就算来得及,你来了也耽误孩子的事情。”
男声:“什么事比探望老爹老娘还重要?远远看两眼就耽误了?我看这班也不是非上不可……”
应真潇觉得好笑,手指动了动。
女声:“叫你别乱说,潇潇都醒了,听着呢。”
“……我不说就是了!”男声不忿:“走就走吧,总算那些事都比本王重要,本王是活该要做空巢老龙的,儿大不由……”
应真潇睁开眼,男声陡然收了声。
应真潇恢复了对四肢的掌控,慢慢坐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父王,差不多得了。我只是在外面上班而已。”
小崽子顺着海水飘过来,应真潇摸了摸他,环顾四周,她正在躺在母后的肚皮上,两颗硕大的龙头环绕着她,眼珠子有房间那么大,比天上的月亮还亮。
应真潇:“能不能变小一点?说话跟打雷一样,我耳朵疼。”
她现在毕竟是个脆弱的人类。
于是两条龙立马闭上嘴,龙后托着她,送到周边的一条小渔船上,随后两龙化为人形,立在水中,声音总算小了。
应真潇瞥了一眼渔船内,还有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正是先前用阴沉眼神看她的那人,角落里,还有几瓶吸入式麻醉剂。
她了然,又打了个哈欠,问她爸妈,发生了什么。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出席辛家的宴会,然后被人迷晕了。
龙王:“这家伙把你带到东海,想凿沉这条船,和你一起淹死。”
中年防备着应真潇,把她身上的手机、龙蛋全部搜走了,放在另一边,但没想到小崽不是个玉佩,而是个活物。
一到海里,小崽偷偷咕蛹进海里,正好遇到了来海边当望女石的龙王,一顿比划:“我也看不明白,但是他在附近,那你肯定也在了。”
龙王叫侍从回去通知龙后,自己则跟着小崽过来了,一来,正好赶上男人凿开了船,准备和应真潇同归于尽。
应真潇:……?
想在东海跟她同归于尽,多少有点好笑了。
龙蛋邀功,龙王瞥了小家伙一眼,轻咳一声,装模作样:“本王原想打杀了他,再一想,你如今也是人类,怕给你惹麻烦。再说,你这丫头心善……”
应真潇撸崽,夸他:“乖宝。”
龙王:……
应真潇又站起来,腿一软,哐当一声掉水里,龙王赶紧把她捞上来,她便顺势抱了抱老父亲:“父王最好了。”
龙王嘴角压不住,轻咳一声,十分威严:“你知道就好。”
应真潇:“送我回去吧,岸上还有事,人命关天的大事。放心,过几天就回来了。”
龙王:“过几天是多久?”
应真潇:“过年的时候。”
龙王算了算过年还有多久,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应真潇哈哈大笑。
龙后也过来抱了抱她:“只管忙你的事吧,家里不用操心。”
两龙送她上岸。
小渔船漏了一个大洞,动力系统也损坏了,按理说,没有开会去的可能性;但,应真潇有外挂。
水流托着小船,以比小船马力全开还快的速度,飞速向岸边驶去,应真潇还没来得及晕船,就已经看到了亮如白昼的海岸线。
小船放慢了速度。
岸上的人惊呼:“那里有船——”
一艘快艇迅速接近小渔船,陆雁书居然也站在上面,眉眼冷峻,一见到应真潇,便要往小渔船上跳。
“别别别,这船漏了。”应真潇连忙叫住他:“你拉我……算了,你们往岸上开吧。”
船上还有别人。
两艘船一同往岸边驶去,一道浪打来,小渔船直接冲上岸,搁浅在了沙滩上。
陆雁书从快艇上一跃而下,过来接应真潇;警察也赶过来,拍照固定证据,顺便控制住中年男人。
穿着救生衣的警察上了船,看到船舱上的大窟窿,十分震惊,看向应真潇:“应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把船开回来的?”
作为辖区在海边的警察,他很熟悉这种小渔船,简陋且大量改装,没接受过训练的人,连发动这种船都做不到,更别说把它开到正确的方向上。
更何况,这船还被凿了个这么大的洞,按照常理,早就该沉没了。
而应真潇——把这船开回岸上了?!
应真潇也知道这不符合常理,但她也没法解释,耸肩,摊手:“可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吧,呵呵。”
警察:……
等在船下的陆雁书:……
应真潇下船,踩到土地,还没适应,身体晃了晃,陆雁书扶了她一把,话还没说出口,身后陡然掀起一阵浪,但在把他浇了个透心凉前,又诡异地偃息了,没沾到他身上。
应真潇扑哧一笑:“陆总,你这身也太滑稽了。”
里面是板正的西装三件套,外面却是醒目的橙黄色救生衣,上面还贴着反光条,被海滩上的大灯一照,亮得晃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