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雪不知道他的恐惧从何而来，但她隐隐能猜到，那大概是对李明很重要的人或事，也是他无论如何要活下去，要回到原本那个世界的全部信念。

    “可以。”燕山雪得到了系统的回答后，对李明说道，“虽然这会耗费许多能量，但是我的系统说，这是它应该做的事，它才不干人贩子那点事。”

    李明松开手，一垂眼，眼泪便大滴大滴的砸下来，他的表情很复杂，像是高兴，但又夹杂着浓重的悲伤与委屈。

    这是燕山雪第一次见李明这样失态，又哭又笑，又要压着喉咙里的呜咽声，状若疯癫。

    她犹豫着，想安慰一下他，却听系统忽然道：“宿主！你收到信仰值了！”

    系统自觉打开信仰值页面，只见原本的0变成了0.1，又不断跳动着，0.2，0.3，0.4……一直跳到0.99才停下来。

    “从一个人身上最多能获取1点信仰值，宿主，李明这是完全相信你了呀！”系统开心地解释道。

    燕山雪没有说话，既没有接系统的话，也没有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去安慰李明。

    她静静地坐在那，等着李明自己压抑又难得放肆地发泄完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李明眼睛通红，袖子湿了一片，他也抬头望向无垠的夜空，目光变得温柔而怀念。

    “我是个弃婴，被丢在垃圾桶旁，是我奶奶把我捡了回去，她的丈夫年轻时出了意外走了，惟一的孩子在上学时被霸凌后自杀，她拿到了一笔赔偿，却什么都做不了，没有人脉，没有证据，没有会听她苦难的人，这一生好像过得也并不算太穷苦，可是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办法改变任何事。”

    李明的声音还有些发抖，他将自己的经历和信念缓缓道来：“小时候我还想，爸爸妈妈抛弃我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可是后来我明白了，抛弃就是抛弃，我的亲人只有奶奶一个。”

    “奶奶这几年记性不太好了，有时候还会把我认成她早逝的孩子，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救了我，养大了我，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被系统带走的那天，是奶奶的生日，她这一辈子，亲友一个个先她一步而去，太过孤苦，所幸她身体还不错，我给她定了蛋糕，人呐，总要多吃点甜的，多尝点开心的味道才好。”

    “奶奶还在等我，在等我下班，等我回去吃饭，等我给她过生日，我必须回去，必须活着回去。”

    李明的语气逐渐坚定，带着些疯魔，却又让燕山雪有那么一瞬间，也想落泪。

    “你会活着回去的，会给你的奶奶过一个很好的生日。”燕山雪的声音并不重，语气却郑重地像在许诺。

    李明没有接话，似乎是不敢在这时就笃定什么，燕山雪也不勉强他，两人就这样在台阶上枯坐了一晚上。

    天快亮时，李明终于靠着门睡了一会儿，云清意却在同时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她悄声走到燕山雪身旁，几根针扎在李明身上，保证他睡熟。

    “燕姑娘，昨晚李明的话我也听到了。”云清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我并非是故意偷听，只是五感通明，又实在是好奇，便没有特意避开。”

    “无妨，也不是大事，不过师姐特意过来与我说这件事，是想？”燕山雪直接问道。

    云清意绞着手指，也不敢看燕山雪：“燕姑娘，刚刚听你们交谈，你提到过他经历过五次那样的折磨，所以这已经是第六次轮回了吗？这第六次，我们真的可以成功吗？”

    燕山雪听了她的话，这才明白过来，云清意是担心又一次失败，她的师门同袍们又要经历一次惨死。

    “当然可以，因为每次任务失败后，都会换一个人过来，我就是因为之前做的任务太优秀了才被选中的。”燕山雪面不改色地自夸着，“我经手的任务，从无败绩，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云清意的杏眼中又亮起光芒：“那就好，那就好，还有那位傅公子是什么情况？是燕姑娘的旧识吗？”

    “是的，他是跟我一起做任务的，不过过来的时候出现了点意外，他失忆了，本来想任务结束后再把他一起带走的，没想到就这么遇见了。”燕山雪现在编瞎话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云清意没有任何怀疑，毕竟任谁都能看出燕山雪和傅千钟之间的关系不寻常，要是她推脱说不认识才可疑，若说是在人间的旧识也不可能，与师妹相识多年，在人间有没有这么一位旧识他们几个师兄师姐还是清楚的。

    见燕山雪没有任何隐瞒的模样，云清意对她的信任又多了几分，犹豫一会儿请求道：“今日谈心，想来李明已经甘愿为燕姑娘驱使，若是可以，我想请燕姑娘，先让师尊神魂归位。”

    燕山雪转头打量神色坚毅的云清意，要不是系统没提示，她都要怀疑云清意是不是也被夺舍了，不过想想，若非云清意真是一个完全没有脾气的烂好人，也不可能在面对那两个男女主时，宁死不屈。

    她有自己的脾气，有自己的底线，只是平常在师门都是同门，她又心善，这才显得她好说话罢了。

    “先救他不是不可以，只是能困住你师尊这样修为的人，他身上的系统，其实是最强的，我本来是想先解决简单的。”燕山雪说道。

    云清意浅浅一笑：“是啊，所以我们更不能确定师尊身体里的那东西，还能够做出些什么，若师兄需要十份功德才能压制那，那叫系统的东西，那师尊或许就要一百份，看似两者差距如此之多，先攒十份，那还得再攒一百份，可若是先攒了一百份，将师尊唤回，以师尊的修为，想来一定能帮助燕姑娘，解决了师兄体内的系统，这样一来，我们便省下许多功夫，也避免了迟则生变，谁知这些系统还有什么后招。”

    燕山雪立刻问系统道：“小九，她说的方法可行吗？”

    系统答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目前还没有其他系统操作过，可以一试。”

    见燕山雪不说话，云清意继续陈述利弊：“我们如今虽然来了人间，但难保你说过的魔界中人不会也来人间生事，有师尊在，你我方有一战之力。”

    这下的确说服了燕山雪，毕竟她惜命，燕山雪想起那个抓了云清玉的魔尊，总觉得奇怪，问道：“小九，这个世界真的只有这3个系统在逃吗？”

    同时她也问云清意道：“那师姐，你对魔尊可有了解？”

    系统道：“目前只发现3个，但不能完全保证，宿主是怀疑？”

    云清意思索道：“并不了解，只知魔界那位魔尊已有几百年未曾出现了。”

    燕山雪心中的疑云始终未消，但现在也只能按捺下来：“我怀疑魔尊也被系统绑定，不然他为什么偏偏按照这些系统的剧本去绑了云清玉当禁脔呢？这未免也太配合了点，几百年没出世，人贩子一来他就出来帮忙完成剧本。”

    “宿主的怀疑有道理，我会像主神提交报告，请求再次彻查这个小世界的。”系统说着，还不忘给燕山雪解释道，“如果这个魔尊的实力够强，而绑定他的系统很弱，确实有可能被掩盖住能量波动。”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魔尊很可能是通过完成系统一些害人的任务，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你还是让主神多多注意一下吧。”燕山雪提醒完系统，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她对云清意道：“我想，确实应该先帮师尊夺回身体，我现在担心，万一我们回去迟了，那魔尊会为了带走云清玉硬闯宗门。”

    云清意立刻明白了她的担忧：“你是说，那魔尊也有可能被系统夺舍了？”

    “未必是夺舍，也可能是合作，那样的话，更可怕。”燕山雪道，因为夺舍的人大概率只是个普通人，肯定无法发挥出魔尊的全部实力，可若是魔尊自己，就不一样了。

    “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了，不行，我现在就去熬药，我要在药里加些灵泉水，让他们更快恢复。”云清意说着便站起身，想进祠堂继续工作。

    燕山雪拉住她的手：“也不用太着急，明日你熬药或是送药时都能加点东西，机会多得是。”

    “也是，幸好你今日就是让我们三人去送的药，可惜我没早点想到，还是燕姑娘聪慧。”云清意有些懊恼地说。

    燕山雪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她可不会说，她也没想到要让云清意加点料的事情，要是想到了，她早就暗暗提醒云清意了。

    天亮时，钱大夫和傅千钟先后醒来，看云清意着急想快点熬药的模样，燕山雪对云清意招招手：“师姐，你过来，我们一起熬药，今日拜托钱大夫帮忙教教我们的两位同伴，如何分辨整理药材吧。”

    钱大夫没有怀疑，自是应下，傅千钟看了一眼燕山雪，感觉到她想做什么，但并不清楚。

    燕山雪没有管他，对于傅千钟，她确实不太设防，毕竟现在的傅千钟已经被她一手调成了个恋爱脑。

    不知是不是与燕山雪说开了的缘故，李明做起事来更加主动活跃，变化之大连周伟都看出来了。

    趁着他们跟着钱大夫学习的时候，燕山雪对身旁的云清意道：“师姐，就现在，加点灵药吧。”

    云清意惊讶地看向燕山雪，又对上了傅千钟看过来的探究的目光。

    结果傅千钟只是说：“我的药罐里也要加吗？需要的话，也给我一份吧。”

    云清意更震惊了，不是，都不用走个流程怀疑一下或者问一下要加什么吗？你失忆了还这么听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