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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散

    天牢。

    几人仍是郎君打扮,相拥取暖而眠。

    “文锦?”王雪楹视线在牢中探寻轻唤。

    那人迷蒙睁眼,惊声:“…雪楹姐姐?”

    她轻轻安置倚靠在自己肩头沉睡的友人,走到牢门前。

    “都还好么?”王雪楹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尘泥,“对了,带了些饭菜,你同她们一块用了罢。”

    “我打理过了,往后牢里的伙食不会太差,且养好身体…旁的都毋需害怕…再等等…定带你们出去。”

    身旁江斐递来提盒,其他几个女娘也陆续转醒,一齐谢过她后开始虎咽狼吞。

    “虽然雪楹姐姐没问…但我们或许还是该给姐姐一个交代…”文锦边吃边道,既是说给她听,也是在征问其余几人的意见。

    几个娘子只顾着吃饭,连连颔首算是应了。

    文锦又嚼咽下一块肉,这才道:“…其实我们几人都是同乡,原本是要应征入军队的…”

    “没想到我们乡里那支娘子军在来京师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死的死伤的伤,还有被人抢去山寨的…我们几个侥幸活了下来,又不甘心回乡…便出此下策。”

    “…还有个娘子不在了,当初是那个娘子说她有法子让我们躲过应试的查验…没想到竟是拿自己的清白换来的…我自小跟着乡里夫子读书,此番侥幸高中,那放我们应考的官员怕东窗事发…借着这次公主遇刺告发了我们…”

    吃得差不多了,文锦放下碗筷,面带歉意:“…晚…我们不是有意欺骗姐姐的…也从没做过行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就是觉得,娘子能武自然也能文…”

    牢狱外王雪楹朝她轻笑:“我知道…”我知道的…很多年前就有人如你这般想了,她也做到了…可惜没人记得她。

    “…呀,有人来给你们送过饭了?”身后传来轻妩的女声。

    片刻行至王雪楹身侧,看清来人,众人忙拱手行礼:“拜见大长公主。”

    礼罢王雪楹才怪道:“大长公主也是来看她们的?”

    新阳颔首轻笑,视线一瞬不瞬落在王雪楹身侧江斐身上,江斐又朝王雪楹身后退了退,头打新阳来此后便不曾抬起过。

    有鬼。王雪楹挑眉如是想。

    那厢新阳侧首打量狱中娘子们,不知想到什么,蓦地垂眸哂笑一声。王雪楹眼见大长公主的侍女在狱边搁下食盒后,两步行到狱卒身前,平静吩咐:“陛下眼下尚未做定夺,可莫要让大长公主省得你们为难欺负几位娘子。”这般说着,手中袖间还递出一个亮眼的银锭子。

    这是半点不避人…王雪楹心道,不知自己该不该看,匆忙移开视线与江斐扯了两句有的没的闲话。

    天牢混沌腐暗,侍女说完新阳便半掩面,挥手驱着酸臭气,抬脚朝外走去。见公主离去,王雪楹顿觉身侧江斐松了口气,转身斜睨了他一眼,同文锦等人告别也出了天牢。

    “可以说了?”她抱手质问。

    “……”

    见他不语,王雪楹含笑温和贴近江斐,朝他冷哼一声,作势便要离去。

    “…我说!我说就是…”江斐拉住她的小臂拦道。

    “……陛下遇刺前曾传我入宫,我去时在宫门前遇到了离去的大长公主…”话到此,江斐撇过头,有几分难堪似的合眸停顿片刻,才复道:“…不想那日陛下竟是想赐婚我与公主…”

    王雪楹原本平静的一双眼闻言瞠大,惊疑半晌,蹙起眉,只觉脑中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赐婚……”毋需多言,陛下想借大长公主掣肘江家…可…

    “…你是当场回绝了陛下?”她问。

    “…嗯。”江斐颔首,“我向陛下告罪…自己到底成过亲…如何配得上大长公主…陛下虽有不悦,但却将此事暂且搁置了。”

    “那你可知公主的态度?”

    江斐颓然轻笑,朝她摇首:“…不曾明确,我问了陛下身边的侍从,说公主并未回绝陛下…”

    王雪楹一手抵唇在脑中理了片刻:“…你说大长公主今日来此是为何?”

    文锦她们不过布衣,与公主并无来往……公主走这么一遭,还出钱让狱卒善待她们…倒像是……

    …倒像是问心有愧。

    公主做了什么…才会对她们心怀愧疚…

    她凌厉的视线与江斐相对……他们都想到一个……略显荒唐的结果。

    ……刺杀陛下的那个搅乱时局的人…

    …是新阳大长公主。

    ……这皇家还真是复杂……此前陛下要给大长公主招赘,甚么金银珠宝男宠面首都朝公主府送…王雪楹还当他们是顾念血亲的…

    “那年大长公主究竟是如何归朝的?”她侧首问江斐。

    江斐摇头,“…我当时业已被俘……只从大运的将领口中听闻一二…”

    “…大长公主似乎与大运的皇子做了甚么交易…可我到底也没有证据,不好多言。”

    视线落在早已不见新阳踪影的街巷,王雪楹静道:“当年是表姐亲自将公主迎回来的…想来公主必未做不利于南平的事…便是交易,也无非出于自保罢…”

    …毕竟和亲公主的无奈…又岂是他们能懂的……

    *

    往后一阵相安无事。

    那日宫门外的一场雨后,殷长戈起了高热,半月未曾上朝。

    此间朝上几近只余下江氏一家之言…确切来说,是江宏之言。

    殷长戈府邸。

    “咳、咳…郑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今日朝上,数位朝臣向陛下谏言立储一事……”郑韶舟蹙眉心忧,“陛下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此事怕不会再拖下去了……”

    春意方过,杨花漫天,殷长戈用手抓去停在身上的柳絮,面上漫不经心含笑:“…是啊,陛下该有决断了。”

    “……殷相不急?”

    “怎么不急?咳、”又是一簇柳絮飘落在眼前,惹得她猛一阵咳呛,复道:“又不是谁着急陛下便听谁的。”

    “请郑大人用茶。”

    身后书房半敞,侍女端着茶盘俯首如是唤道。

    殷长戈闻声目中浮现狡黠亮色,轻咳凉声:“且放下就是,本官与郑大人正谈要事。”

    侍女口中称是,书案凌乱,故而停留片刻拾掇出能放下茶盘的位置……一手方拿起一只眼生的锦盒,侧首瞧见的殷长戈便冷斥道:“做什么!滚出去!”

    侍女受惊手一抖,锦盒摔在书案上,配扣落下,盒子开了…滚出一明黄的布轴…殷长戈两步上前,将人赶了出去,颇为慌忙收起了锦盒中的东西。

    仓皇退下的侍女远远听见两位大人交话,依稀听清郑大人说什么“难怪丞相不急,原来……”

    那往后丞相府传出一则流言,说是殷相已经拿到了陛下的立嗣诏书,还传得有鼻子有眼。

    都道这殷相是出了名的善待手底下的人,何曾这般恼过人?那定是有甚么性命攸关的秘密了。

    再结合这流言,结合殷相被陛下传唤后托病数日……民间私下都觉得这流言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了。

    “想必陛下是觉得皇子尚幼,诏书托给倚重的朝臣才放心。”民间如是议论。

    正值壮年的皇帝中个毒箭,落在百姓眼里倒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一般…要托付起后事了。

    这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流言传到朝臣耳里,那听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继立诏书没给江尚书,给了殷相,意味着什么?意味那诏里的人——不一般。

    莫非陛下当真要传位于大公主?我南国当真要迎来第一位女陛下了?

    ……此事怕还是只有天晓得了。

    江尚书到底还是坐不住了,集了幕僚入府商讨。

    “依下官之见,此事多半是个圈套…”帷幔朦胧,香烟袅袅,座下沏茶的郎君如是回禀。

    “叶大人此言差矣,依本官拙见…十有八九是真的…”旁的幕僚驳他。

    叶珩挑眉不语,但听众人漫议。

    “…陛下为那妖女所惑数年……冲动之下立了诏书也不无可能…”

    “是殷相。”叶珩漫不经心提醒。

    “下官倒是觉得叶大人言之有理…陛下正值壮年,立储便立储…何必传下这样的诏书?”

    “…哼……那毒箭说是在肩胛,离心可不远…陛下近来上朝可比先前乏力不少……”

    “…陛下还是疼爱小皇子的……便是传位也不会略过中宫,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传位大公主…不若且看近来陛下会不会想方设法给大公主嫡长的名分?”

    “说什么蠢话呢!你当祝氏的人是死了?贵妃娘娘尚在便由着大公主认了皇后娘娘?本官还是觉得诏书一事绝非空穴来风…当早另做打算。”

    一众官员这般在堂间吵得不可开交,叶珩依旧兀自沏茶。

    “…叶大人可真是清微淡远,这半道出家的同我们就是不一样,只掏半颗心也无人置喙…”席间有人这般刻薄他。

    堂上半晌不语的江尚书也看向叶珩。

    “…下官一开始便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进退与否自有尚书大人定夺,大人何必咄咄逼人。”

    在江府的谋臣眼中,叶珩始终算不上可靠之人……对他的话向来是浅闻辄止。

    叶珩习以为常,淡漠品茶。

    “…此事暂且搁置,待本官请皇后娘娘探明陛下口风,再做决断。”

    江尚书一语定音,虽有朝臣不甘却也未曾多言,纷纷起身告辞。

    “叶大人?”原地怔愣的叶珩被同僚唤醒,这才朝尚书礼罢,俯身告退。

    斜睨他的江宏眼神一凛——没有错过叶珩拱手时眼中闪过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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