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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仙罗

    修德殿中,皇帝正伏在明黄软榻上,来此禀过政务的殷长戈被赐座一旁,静观太医为皇帝上药。

    “陛下切莫要小瞧了这伤口,近来万要小心将养,不可操劳。”太医敬慎道。

    皇后这一刀不是要害,也不深,但重在刀上有毒又近心口。

    冗长的药方由太医交给了随侍的宦官,此番事已俱了,殷长戈犹疑片刻,跟上宦官道:“交给本官罢。”宦官迟疑侧首看向她身后皇帝,得人颔首这才递上药方。

    将方子折上两折收起,殷长戈俯首向榻上拱手:“臣适才所言皆发自肺腑绝无虚言…还望陛下三思。”话落也不见皇帝应答,只好敛眸告退:“…臣去为陛下煎药。”

    那厢宁乾伏在榻上,神思烦乱,额边不住抽痛,只恨不得下令将一众心怀鬼胎之人通通拉下去砍了…奈何重伤未愈,此刻便是喘口粗气都疼痛难忍,恹恹闭目养神。

    耳里霍然一阵轻慢的脚步,接着是衣料磨动的声音,宁乾只当是那人去而复返,蹙眉不耐:“…怎么又——”

    “老臣恭请陛下圣安。”

    他侧首只见到了江宏稽颡叩头的身影。

    “…爱卿何事。”

    伏跪在地之人再三朝他叩拜,这才跪立正色,幽深的眼底暗藏讳莫如深的笑意。

    *

    立夏初暑,丹穴山上王家府园扫洒一新,祭歌指使小厮抬的冰鉴搁置,是王雪楹怕热到九鹿提前着人备在房里的。

    “冰鉴都备好了?”江斐打开冰鉴看了两眼,这才笑着走到正给九鹿扇风的娘子身旁道:“改日正好叫人镇了什么松针玉露杏酪羊奶来。”

    王雪楹随意朝他这边瞥了一眼,仙罗正高高翘着尾巴贴着冰鉴碎步来回。于是出声提醒:“当心别踩着仙罗。”

    脚边狸奴怕热,挨着冰凉的冰鉴舒服地不住眯眼咕噜,江斐见此蹲下身子抚了两把仙罗绒绒的头顶,瞧着狸奴黢黑的小脸心中顿生怪异。

    “祯祯…”江斐唤她,一手轻捏狸奴小脸,将其转向王雪楹问:“…你觉不觉得仙罗变黑了?”

    从前分明只有鼻头那块是黑色来着…如今这整张脸几乎只能看见圆溜溜的一双眼了…这不对罢。

    王雪楹招来祭歌,把手中凉扇交接给她,心下只觉江斐这话希奇,起身走到他身旁,捞起地上对冰鉴恋恋不舍的狸奴。

    “别动别动!”抱在怀里反复安抚仙罗几声,一指刮起狸奴下巴细细打量片刻,王雪楹惊诧抬头与江斐对视。

    坏了,孩子真变黑了!

    “怎会如此?”晒的?没听说过猫儿还能晒黑啊?

    “难道生病了?”她又对着仙罗一阵揉捏,回想这一阵子仙罗吃的不少拉的也挺多,成日在园里乱窜精神奇佳…也不像是生了病的…

    但又确确实实肉眼可见变黑了…

    “娘子,”祭歌想到什么,一面给九鹿摇着凉扇禀道:“百姓之间素有会看耕牛的赤脚药婆,不时也会治治看家病犬…不如奴带仙罗去瞧瞧?”

    “就这么办罢,我带着仙罗随祭歌去,祯祯和九鹿且在府上等着?”江斐说着就要从王雪楹怀里接过仙罗,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王雪楹把仙罗交给他,半是含忧随两人抱着仙罗去了。

    榻上九鹿咿呀啃着手指,一双眼随着娘亲的逗弄晶亮含笑,露出小巧花白的乳牙。王雪楹心系仙罗,斜倚在榻边反复思忖近来可有异常。

    “想什么呢?”

    门前一阵轻叩,王雪楹回神,见得门边温润含笑的叶珩。起身挑眉侃道:“稀客,叶大人。”

    叶珩不闻她话中揶揄,兀自到榻边逗逗九鹿,随口闲话:“今日江尚书入宫了。”

    “嗯。”王雪楹漫不经心应声,等他后话。

    “…我也算不辱使命?”见她没反应,叶珩不由试探道。

    “叶大人足智多谋,算无遗策。”王雪楹赞道,只是她语气淡如烟云,叫叶珩心里好不自在。

    其实不过就是想邀功罢了,他那模样仿佛有个摇得比仙罗贴着冰鉴还欢快的尾巴,任谁都瞧得出…但来了还拐弯抹角,王雪楹少不得要晾他片刻。

    房里静默半晌,只余下九鹿咿咿呀呀的声音,王雪楹起身到冰鉴旁,透粉的指尖拨弄半晌,挑了颗鸡蛋大的果子,轻唤:“叶大人。”

    “叶大人此番劳苦功高,尝尝这冰镇果子罢?”话间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叶珩闻声眼里溢出笑意,两步到她身前,仍故作矜持,伸出手方要接过复又顿住,轻咳两声半俯下身子,就着王雪楹的手含咬住那果子…一双眼与她相视,恰似无声诱引。

    这风景瞧得娘子面上也不免染了绯色,心下腹诽这人不知打哪儿学来的不正经…倒是忘了从前两人在叶府是如何交颈缠绵不舍昼夜的了。

    怎料一口咬下去,酸涩的滋味瞬间洗去了叶珩心中的旖旎,将果子拿在手里一瞧——

    是李子。

    郎君温润的一张俊脸随着酸味皱在一起,那模样正如王雪楹意,别过头去半掩面偷笑。

    叶珩无奈一笑,趁娘子不备,又忍酸咬了一大口李子,揽过娘子笑得轻颤的肩,挑起娘子下颌,试探吻在她唇角,在她的怔愣中侵入她的唇舌。酸涩的李子使得王雪楹蹙眉,叶珩一直盯着她的反应,见此三两下将李子咽下,专心与她的软舌交缠。

    涩意退去,只余下两人温热的吐息,叶珩贪恋她的温软,不肯轻易罢休,舌似有若无扫过娘子上颚,羽毛似的微痒惹人嘤咛出声。

    “娘子——”脚步匆匆的菖蒲,瞧见内里的光景吓得连忙垂首退开,只在门外禀道:“娘子,宫里有消息了。”

    王雪楹推开身前郎君,连忙饮了盏茶水平复片刻,清清嗓子才道:“进来罢菖蒲。”话间不忘用眼神嗔怒叶珩。

    叶珩只当没瞧见,餍足在她身侧坐下。

    “回娘子,是殷相传的手信。”菖蒲递上信纸而后俯首告退。

    那厢王雪楹展信,一旁叶珩瞧着她的目光里难掩希冀,但见她那秀眉蹙了又松开,松了复蹙起,心下顿觉不妙。

    “…怎么了?出岔子了?”

    “…也不全是。”王雪楹垂眸,轻轻摇头,“江宏到底是只老狐狸,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今日去宫里,非但未图不轨…反而将你与他所谋悉数陈情陛下…甚至将皇后的刺杀也说成是你教唆…”她将信纸交给叶珩,抬眸同他相视,微扬唇角:“…他始终不曾信你。”

    王雪楹起身,绕在叶珩身侧,随意松泛片刻有几分酸痛的臂膀,调笑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啊叶大人…”

    片刻,轻盈的步子停在叶珩身前,一手托住叶珩怔愣的侧脸,另一只手探出纤长的指尖落在叶珩眼尾,磨蹭片刻顺叶珩清俊的面庞划过,指腹在他唇间摩挲片刻,眼见叶珩几欲沦陷,她收手轻轻拍在他脸颊上,哂笑:“我早说了…玩火自焚呢叶大人。”

    “若我当初全然将此事托付在你身上,想来如今便要满盘皆输了…”她怀里仍捧着叶珩的脸,声里虽含笑,却不难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凉意。

    “表姐今日先江宏一步入宫了。”她回身坐回原处,只言尽于此。

    殷长戈先一步入宫,对陛下说了与江宏相似之言。如此一来,若江宏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不过是映证殷长戈所言非虚……若江宏如眼下这般,两相各执一词,皇帝也不能分辨清明。

    叶珩这内线做得不太成功,他自己自然也意识到了…俯首思忖片刻,伸指抚过自己还留有几分李子酸的唇,事没办成还讨到了甜赏…心里有几分荡漾的同时又难免愧疚。

    “那我——”

    “药婆也没瞧出来仙罗怎么了——”

    叶珩话未完,那厢便听见门外江斐的声音传来。

    怀抱仙罗的郎君入眼只见天青的氅衣,叶珩把王雪楹遮了个严实。

    “无法么?”娘子自氅衣后探头,叶珩也回身,见到来人微不可察地轻皱眉头。

    他来干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这般思量。

    江斐挂念仙罗,暂未同叶珩多言,只抱抚着仙罗向王雪楹解释:“这药婆虽说能医些家畜…却到底没见过仙罗这品种的狸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仙罗怎么了?”叶珩伸手抚抚窝在江斐怀里的圆滚黑黝的脑袋,也觉出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罢了,”王雪楹重把仙罗抱回怀里,轻叹一声:“瞧着仙罗的毛似乎黑了几分,旁的也没什么不对…”

    “毛变黑了?”叶珩怔愣片刻,记起从前被他遗忘的二叔的几句嘱托,哑然失笑:“…咳、”他刮刮仙罗黢黑的鼻头,狸奴顷刻炸毛就要放出爪子抓他,连忙收起袖衫,答:“…二叔曾说,仙罗这样的猫儿极金贵,冬要暖夏要凉,可又偏生一身的毛发遇冷便容易黑,天热又变回来了……”

    叶珩瞥一眼冒着冷气白烟的冰鉴莞尔:“仙罗约莫是叫这冰鉴熏黑了。”

    听罢叶珩的话,两人只觉惊愕非常,相视一笑,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想到叶大人还懂这些。”

    江斐本只是随意客套一句,孰料叶珩记起陈年旧账,怪气道:“…毕竟仙罗当初是我特意寻来陪阿楹解闷的…只没料到最后成了江大人的情。”

    狸奴本是江斐自皇后娘娘那儿讨来的,又哪里省得其中渊源,闻言不免怔然望向王雪楹,满目写着他这是说甚么胡话呢。

    王雪楹自是知情的,那岁她问叶珩要她去商队寻的是什么,叶珩便一一说与她了…也省得郎君眼下是在不由分说拈酸,不与他计较,只道:“仙罗没事便好。”

    话罢便不再理二人,把仙罗放下,回到榻边,听耳边身后还有再吵起来的意思,一指抵在唇间,回头蹙眉示意两人噤声。

    眼见两人被她这动作给定住,这才柔声道:“九鹿睡着了。”

    “娘——唔!”祭歌小跑来报,见几人齐齐示意噤声,又连忙捂住嘴将话堵回去。

    “出去说罢。”王雪楹无声示意。

    退出厢房,午后日头正盛,几人在凉亭下落座,祭歌给娘子斟了茶才禀道:“娘子——”

    “——宫内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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