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苏雪地把剪刀放回原位。
藏在身后微抖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哪怕对齐怀瑾没有期待没有爱了，但在那无助不安的冰冷午后，落在身上的一抹暖意，苏雪始终忘不掉。
她关上门，正待上床。
大床中间粉白的盒子吸引了她的视线，盒子周围点缀着莹润的珍珠，看着漂亮极了，就像电视里价值千金的宝藏盒。
苏雪自然知道它是什么，是和围巾一起被自己刻意遗弃在这座公寓的旧物。
里面装着儿时父母施舍般丢给她不值钱的小玩意以及两个所谓“好朋友“送的礼物……
这些都是她曾经视如珍宝的东西。
她俯身抱起盒子，刚想扔在一旁的垃圾桶。
想到什么，目光一动，又打开盒子，翻找半天，拿出一条看似廉价但配色很是上心的彩珠手链。
“雪儿，这是我从妈妈捡回来的珠子中挑出漂亮的珠子串成的手链，送你。”年少腼腆害羞的谭晶睁着亮晶晶的眼，捧着一条彩色珠子项链给同样还小肉嘟嘟的苏雪。
想到这，苏雪目光闪过一丝暖意，随后又把几张自己的相片找出。
然后把盒子利落地丢进垃圾桶。
“砰”地一声，承载她长久感情的宝贝东西和那条围巾一样，被她毫不犹豫地舍弃。
次日，刘姨搞卫生的时候，看到了这个盒子，轻叹一声捡起来。
晚上齐怀瑾回来，脚步径直往里走，要去找露台上和大狗玩的苏雪。
“阿瑾。”刘姨叫住了他，把漂亮的盒子递到他手里。
齐怀瑾接过这个熟悉的东西，抬眸有些疑惑地看她。
“这个、这个……”刘姨咬牙道，“这个东西被小雪丢进了垃圾桶。”
她自然知道这个漂亮的盒子是齐怀瑾送给苏雪的，当初还是她接手过的。
如今见它在垃圾桶，无非又是小雪不在乎阿瑾的证明之一。
刘姨不想再次在他伤口撒盐，但是不说好像又不行。
话语落下，果然见他眸光暗下。
他颀长如玉的身躯在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刘姨实在不忍。
她抬起有些沧桑的眼看他，温声劝道：“阿瑾，要不……就算了吧，把小雪羁在家里，你痛苦，她也不开心。”
齐怀瑾听到这话，眸光陡然变寒，“这话不要再说。”
冷硬说完，他拿着盒子走回卧室。
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打开盒子的卡扣，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露出。
零零碎碎的东西，与以往女孩软乎乎宝贝地和他一个个介绍的几乎没什么出入。
齐怀瑾侧坐在床边，目光专注地看着，一件件把这些廉价的东西摆在床上。
不要盒子可以说是不想要他送的东西，那为什么不要里面宝贝已久的东西呢？
拿着拿着，盒子里出现了格格不入的东西，俗气金灿灿的金链子金手镯。
还有一件嫩黄柔软的布料。
布料被叠的整整齐齐，只有巴掌大小。
齐怀瑾拿起在眼前抖开。
是一件嫩黄的婴儿连体衣，领口和封边是白色的，胸口有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狗图案，童趣十足。
齐怀瑾狭长的双眸盯着它，瞳光颤动，脸上血色消失殆尽。
那个消失的孩子……
孩子落掉的那天。
女孩孱弱的身体躺在宽大的床上，脸色惨白、目光空洞，直盯盯地看着天花板，泪水从眼角滑落。
像是连人带魂都随着那小小的宝贝一起消失。
齐怀瑾感觉心脏似是被重锤猛敲，窒息撕裂的疼越演越烈。
他闷哼一声，承受不住痛苦般弯腰抬手捂住胸口，手臂狰狞的青筋炸起。
怎么会？
他眸光剧烈波动，盯着掉落在床上小衣服，死死咬住薄唇。
明明是他一意孤行不要的，当时也无更多的感觉，怎么会现在那么痛？
苏雪在阳台瞄到刘姨拿着垃圾要下去，她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刘姨，我和你一起下去逛逛。”
从和齐怀瑾旅游回来，她就一直待在公寓没有出门，整天无所事事，骨头都要生锈，人都要长霉了。
“可是……”刘姨以为她要跑。
苏雪看出她的想法，自嘲地打断她，“刘姨你放心吧，我不会跑的。”
如今的她怎么不明白，只有齐怀瑾真的愿意放开她，她才能离的开，不然如何发疯都摆脱不了他这个疯子。
刘姨见她没有说谎的意思，点点头，“出去走走也好。”
丢完垃圾，刘姨在楼下碰见朋友，热聊起来。
苏雪百无聊赖地走到一边，去揪绿化带的叶子。
突然拐角伸出一个纤细的手臂把苏雪拉了进去。
苏雪一个踉跄，扶着墙壁站稳，恐惧还没露出，就见眼前出现了谭晶的身影，她眸光陡然绽放惊喜，快步走上前，激动道。
“晶晶你怎么来了？向毅峰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谭晶冷声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看她，“你没事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联系我们？为什么要放任你的金主肆意滥用权利伤害向毅峰！”
谭晶冷着素白的一张脸，咄咄逼人地质问。
苏雪惊喜的面容消失，对她惶恐地摇头，“我想联系你们的，但没有拿手机，记不得你们的联系方式。”
“伤害向毅峰是什么意思？那天他伤的很重吗？”苏雪难受又担心地抓住谭晶的手追问。
谭晶探究的眸光看了她许久，见她没有说谎的迹象，才稍微缓和了一张冷着的脸，语气依旧不算太好。
“你被带走后，向毅峰被送去医院躺着养伤了几天，在医院期间他一直在想办法找你的踪迹，出院更是片刻不停地出了梧栖镇去寻找你。”
“可刚有你一点消息的时候，他名下的几个店铺就相继出事，不是消防没做好被关店审查，就是有人闹事，他不得不回来处理，没多久几家店铺都被迫关店整改。”
谭晶越说语气越激动，眼前的苏雪嘴唇在抖动着，显然情绪也不平。
谭晶瞥了她一眼，没有停下话语，继续残忍地说道：“名下产业全部被关，向毅峰安抚好员工，依旧不忘要找你，直到有人用他父母的工作威胁，他才不得不颓然地收手，现在整日酗酒，在自责保护不好你。”
“混蛋！”苏雪咬牙切齿道。
她自然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小雪，小雪。”
“小雪？小雪！！”
不远处刘姨喊声越来越焦急。
苏雪看向谭晶，眼里有着深深的愧疚，她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会让向毅峰一切恢复原样的，你跟我对他说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苏雪匆匆说完，就转身离开。
“阿雪！”谭晶大声喊她。
苏雪已经和惊魂未定的刘姨汇合。
“她是谁？”刘姨问。
“一个朋友。”苏雪低声回。
同时转头看向谭晶，嘴角露出安抚的笑，“我没事，拜托你了。”
她唇形无声地对谭晶说了声对不起。
明明是笑着，眼里却闪着水光。
谭晶走向她的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她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进入了一栋高楼，然后身影消失。
谭晶站在原地蠕动嘴唇。
不得不说人有亲疏。
哪怕她知道苏雪这个儿时的伙伴多不容易，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不负责任的人。
但见对她亲如家人的向毅峰落到如此境地，产业全关还冒着要负债的风险照常给他们员工发工资，痛苦地独自酗酒，把压力全扛身上。
谭晶也不免迁怒了苏雪。
电梯里，刘姨见苏雪绷紧身体仿佛压抑着翻天覆地的怒气，不免有些担忧，惴惴地问：“小雪，发生什么了？”
“没事。”苏雪勉强维持住礼貌，从牙缝挤出两个字。
电梯叮地一声在两人面前打开，苏雪大步踏出，没有再对刘姨的追问回应。
指纹解锁，刚进入公寓，便撞见黑沉着一张脸大步走来像是要找人的齐怀瑾。
齐怀瑾见到她，眸光一怔，三两步走到她身边，问：“去哪了？”
刘姨见苏雪本就像是在压抑着情绪，怕两人吵起来，连忙插话，“我见小雪整天待在家里不动，就唤她和我下楼走走。”
苏雪确实压抑着急欲爆发的情绪。
但在刘姨这个向来疼爱她疼爱齐怀瑾，什么都没做错的人面前发不起火。
她刚想拉着齐怀瑾进屋，就见他先一步拉着自己的手往里走。
苏雪没有挣扎，顺着他的力道进了公寓的主卧。
甚至在进去时主动关上了房门。
屋里灯火通明，窗帘大开，城市高楼大厦和闪烁的霓虹清晰可见，大床上散落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齐怀瑾拉着她，让她在床边坐下，此时情绪波动大的他，根本没发现女孩的不对劲。
而是低头看着她莹白俏丽的小脸，有些艰涩地开口，“之前你跟说我愿意给你婚姻，给你孩子，你就愿意回到我身边。”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浅红的薄唇重新启动，“如果我说愿意，你可以不闹着走了吗？”
他低沉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虔诚地祈求什么，望着她的桃花眼里波光粼粼，闪着从未有过的期待目光。
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落入了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