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驱车来到布布高厂区门口。

    很是奇怪，工作日，厂区内一个员工都没有，甚至连门口的保安亭内都没有人。

    姜冉摘下墨镜，随手推了下厂区大门，门缓缓打开。

    姜冉和Monica对视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车间内一片寂静，少量的成品布料歪歪扭扭地摞在角落里，等待运往仓库。几排流水线上散落着尚未完成的半成品，工人们坐的塑料椅子乱七八糟地在地上随意地摆放，好像只是去吃了个饭。

    Monica站在门口冲着里面大喊：“有人吗？”

    回答她的只有在车间内的回荡声。

    “休假了吧？那咱们先撤？”Monica说。

    姜冉点点头。

    正当二人准备离开时，车间尽头的办公室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

    惨叫声在车间内不断回响，又多了几分瘆人。

    姜冉和Monica看了看对方，Monica朝大门的方向挤了挤眼，姜冉点了点头，悄声向着办公室走去。

    Monica瞪大双眼，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姜冉的衣角，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重物掉落的声音。

    没有办法的Monica哭丧个脸，跟在了姜冉身后。

    半路上，姜冉顺手拿起流水线上一根手臂长的光滑木棍，颠了颠，拎在身后。

    身后的Monica顿了顿，四处观望一番后，抄起了地上的塑料凳子。

    手握棍子，杵开虚掩的门，一股刺鼻浓烈的烟味铺面而来，姜冉蹙着眉，捂住鼻子，站在门外朝办公室内看去。

    里面空无一人，但会客的沙发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十几个烟头散落在地板上，烟灰缸里剩下的半只烟还没来得及按灭，白色的烟缓缓上升，又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姜冉伸手推开门，下一秒，门被门后的东西卡住，又反弹了回来。

    姜冉定了定，抬脚走进办公室，躲在身后的Monica短促地“哎”了一声，小声喊了下姜冉的名字。

    姜冉拉开门，看向门后那堆掉落的布料，拿起手中的棍子扒拉两下，没有任何反应。

    Monica对着姜冉无声地说道：“咱们走吧。”

    二人正准备离开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布料里传来，姜冉抬眼看过去，一只手突然从里面伸了出来。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手臂被紧紧的抓住，一只塑料凳子擦肩而过，直奔那只手而去。

    一击即中！三分！

    紧接着那堆布料里再次传来痛苦的闷吭声，不断挣扎的手无力地垂落下。

    姜冉反手护着身后瑟瑟发抖的Monica，慢慢走进，伸出棍子将那只手周围的布料扒拉开。

    一张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的脸映入眼帘。

    “许老板？”

    姜冉一只手将里面的男人扯了出来，男人大喘着气，侧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许老板，您这是？搞行为艺术？”姜冉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蹲下身递给面前的男人。

    “许老板，你说你，玩什么捉迷藏啊？你知不知道看见那只手的时候，我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一旁的Monica拍着胸口抱怨道。

    “对不住啊，两位，我还以为……还以为又是催债的。”

    “催债？”姜冉眉头微挑，抬头看向身旁的Monica，Monica同样疑惑地望着她。

    “说来话长……总之就是……唉，我马上要破产了……”男人坐在地上，颤抖着嘴唇。

    “资金链突然断了，剩下的钱只够给工人们发工资的，银行贷款也还不上……”他无措地揪着头发，看向门外的生产线。

    姜冉站起身，看着面前痛苦的男人，心里的思绪翻了几番，半晌后问道：“需要多少钱？”

    男人怔了怔，嘴巴微张，仰头看着面前的姜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我说买下许老板整个厂需要多少钱？”姜冉抬脚跨过许老板的腿，走到门外，一阵风袭来，吹动着她的衣角，姜冉叉着腰环顾着车间的每一个角落，再次开口问道。

    许老板瞪大了双眼，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走到姜冉面前。

    他紧张地来回搓着手：“姜老板，不，姜总，您真……”

    话还没说完，姜冉摆了摆手，出声打断：“开个价吧，许老板。”

    “1000万……”许老板吞了吞口水，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姜冉撇了他一眼，微低着头转着手上的婚戒，淡然开口道：“许老板，做生意呢，最重要的是真诚。”

    “800……800万，您看行吗？”

    姜冉抬脚向门外走去，而Monica紧随其后。

    “750……不，700万，姜总！”许老板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冉停下了脚步，转头与Monica对视一眼，Monica点了点头，越过她，出门打了个电话。

    姜冉转身走到许老板身边，朝他伸出了右手。

    “合作愉快，许老板。”

    男人哭丧着脸，垂着头，与她握了握手。

    律师来得很快，两个人连办公室都没回，站在流水线旁签了合同。

    姜冉又一次和许老板握了握手。

    许老板苦笑着，脸上带着几分祈求，对着姜冉说：“姜总，这个钱能不能早些给我，主要是家里……”

    姜冉沉默两秒，这次收购纺织厂，她并不打算和Monica她们合伙。

    她手里资金尚且宽裕，秦衍之前给她转的那五千万还一分未动，之前那些花销全是她自己的钱。

    姜冉掏出手机正准备转账，正在解锁的手指突然顿住了，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照在她的眼睛里。

    她低头笑了笑，对着许老板说：“我打个电话。”

    姜冉出了门，在厂区内走了两步。

    墙角的玫红色三角梅开得盛大又热烈，占满了整个墙角并不断向外延伸。

    姜冉蹲下身，捡起几朵落花，摊在掌心里，向天空中抛掷，花瓣缓缓落下。

    耳边的电话在经历几声嘟响后，传来了秦衍温柔眷恋又极具磁性的声音：“老婆。”

    姜冉耳朵一热，手一紧，被指尖的花汁染了一手的颜色。

    “秦老师。”姜冉捻了捻指尖，低声叫了声。

    秦衍笑了：“怎么了？姜老板。”

    “秦老师，借点钱呗。”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轻笑，下一秒，姜冉手机弹出了一条银行短信。

    她看着那串有零有整的数字，秦衍低沉又带有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包括这个月的工资，姜老板别忘了给我发零花钱。”

    姜冉嘴角带着一抹笑：“行，每月50，不能再多了。”

    “吃饭了吗？什么时候回家？”秦衍问。

    姜冉扭头朝车间大门看去，许老板正靠在那里站立不安，见她看过来，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刚吃过，快结束了，等我忙完就回去。你呢？下午还有课吗？”

    “在去上课的路上，就剩下这一节了。”

    “那晚上我去接你，一起吃饭？”

    秦衍的脚步停了下来，嘴巴凑进手机，轻声带着笑意道：“姜老板倒是很有金主的自觉。”

    姜冉轻咳一声：“秦老师好好上课。”

    姜冉挂完电话，转身朝Monica的方向走去：“李律师他们回去了？”

    Monica点了点头。

    姜冉看向一旁的许老板，带着客套的笑对他说：“许老板，钱已经打到你们公司的账上了。”

    许老板激动地握着她的手，眼角带着泪花：“谢谢……谢谢，姜总。”

    “您客气了，日后有机会再合作。”

    回去的路上，Monica扭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姜冉，笑着鼓了鼓掌：“姜总，大手笔呀。”

    姜冉带着墨镜，巴掌大的小脸被遮住大半，只露出皓齿红唇，嘴角带着一抹意气风发的笑：“这样更方便点，省得到时候来回换供货商，质量也更有保证。”

    “也是，不过你有管理者的人选了吗？”

    这正是姜冉最头疼的地方。

    苏市那边刚开了个头，离不开人，她和Monica已经订好周四去苏市的机票。

    现在又接下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烂摊子，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姜冉蹙着眉摇了摇头。

    “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Monica试探着问道。

    姜冉看向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Monica停了两秒，接着说：“靠谱肯定是靠谱，就是……”

    “你推荐的人我肯定放心，明天约个时间见见。”姜冉打断Monica的话说道。

    “行。”

    “终于结束了！先把你送回家？我去接秦衍。”

    二人今天出门开得是姜冉的车。

    Monica打开手机，给姜冉报了个地址：“去这。”

    一个酒店的名字。

    “你不回家去酒店干嘛？”姜冉输入地址，进行导航。

    Monica打开车内后视镜补了补口红，又整理下头发：“小屁孩来羊城玩，我说了我没时间陪他，他非要见上一面。”

    姜冉挑了挑眉，半调侃道：“追人都追到羊城来了。”

    “哎，没办法，怪姐魅力太大。”Monica捂着嘴故作夸张地说道。

    “哈哈哈哈，是是是，莫总魅力四射。”

    姜冉将Monica送到酒店门口，看见她口中的小屁孩早已站在门口等候。

    Monica和姜冉打个招呼，下了车。

    姜冉透过车窗与萧承对视了一眼，姜冉回了个客套的笑，萧承站在Monica身旁，冲她点了点头。

    姜冉透过后视镜望去，二人并肩走在路上散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无生疏又算不上亲昵，萦绕着朋友和恋人之间来回徘徊的暧昧。

    姜冉无声地笑了笑，看破不说破地摇了摇头，调转车头朝东大的方向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