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率从未觉得到校门口的路程如此漫长过。

    贾周在旁絮叨的自言自语，他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读不懂空气氛围的人？裴率以为初中对方找上门来那次，他和他不熟、也不想将来变熟的意思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怎么高中遇到了又来一次？是贾周他缺失了一段记忆吗？

    还好旁边有一个可以意念交流的系统。裴率为了转移注意力，找话题介绍道：“这是我小学同学，他……”

    没想到刚起了话头，系统就直接打断他：“我知道……在谢知之的记忆里见过。他不是好东西，建议宿主远离垃圾。”

    原来系统在谢知之的记忆里已经见识过贾周过往劣迹。怪不得系统拽住他、看清挑事人后会是那样的神色，不过……

    裴率终于意识到他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严肃问题。

    “系统显形时，是只复制我当时想到的模样形象吗？”他警觉道，“之前是我想要的任务奖励，需要系统你去看那一段记忆，但你现在知道的，是不是太全面了？”

    0807号适时出面建议：“这其实是个可以告诉宿主真相的好机会，用户。”

    “没有全面掌握。”谢知之用言行拒绝了采纳0807号的建议，“但既然这个形象是宿主希望的‘学习搭子’，我要做好‘学习搭子’，肯定是要了解她的大概情况：比如她的学习动力、学习习惯之类的吧？”

    这样也能很好解释，为什么她身上总时不时出现过于谢知之本人的言行。

    但现在告诉裴孔雀真相是不可能的。

    看见贾周真如当初所料，出现在山月区二中之后，那时对着裴率咽不下去的那口气，现在也更加梗在喉间了。

    想想她宁愿控分考差一点、宁愿承受和恶心的人高中同校，也要尽量和裴孔雀一个学校的时候，换来的是对方什么态度？

    她能在最后回头及时止损，算她清醒通透运气好，不是裴率当年没有问题。

    “过于厌恶你们这位共同的老同学，”谢知之冷酷道，就当送裴率一个寻找学习动力源泉的小技巧，“不愿人生再有任何牵扯，也是她当年的学习动力之一。”

    “努力向上攀登，等你站得足够高的时候，就可以很自然地将那些你足够厌恶的烂人远远抛在身后。”

    “这就是人生需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意义之一。”

    “一中确实太遥远了。”裴率感叹，想到后来听闻的谢知之高中去向，确实足够把他们都拦在门槛外。

    嘉棠市一中的分数线，再加个几十分就能是他中考总成绩的两倍。当然，成绩出来后，谢知之坦荡报出的总分，和他的，也是这个差距。

    所以，他当时甚至都没脸细说出自己的总分。

    终于来到了校门口，沉浸在过往思绪中的裴率，还是礼貌而潦草敷衍地和贾周道了声：“先走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忽听对方蓦地来了句：“你和其他老同学还有联系吗？”

    裴率本想直接装作没听见，没想到贾周很快又补上一句：“比如，谢知之？”

    不巧就在一旁的谢知之本人，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脸色一瞬间非常精彩。

    好在此时宿主他也无暇关注。裴率顿住脚步，刚巧停在了校门口路灯的阴影下，俊脸一半隐在黑暗里，他盯着估计都不到一米七的贾周头顶，轻嗤了一声。

    赶在他开口回答前，谢知之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出声催促道：“宿主现在回家的话，还能再开一两局游戏。”

    如她所愿，裴率径直转身离开，没有多言。

    走出一截路后，她还细心建议道：“宿主要不今晚再绕绕路、散个步回家？”

    裴率疑惑看她，谢知之道：“你那位老同学一看就很变态，怕他悄悄尾随、跟踪宿主。”

    他嘴上半信半疑：“这么吓人的吗？”但实际上已经迈步走向了与回家相反的路口。

    0807号道：“用户真的很讨厌这个人。”

    “是恶心，”谢知之纠正完，叹气道：“……高中刚开学的第二天，我在食堂遇到一个主动和我找话说的同班女生。”

    那位女同学自我介绍时提到的毕业初中和裴率是同一所，但她说的班级和他不是一班。谢知之对在他们初中的小学同学分布并不了解，她几乎就只知道裴率在哪个班。正当她以为这个话题要揭过时，对方却道：

    “你可千万别说你不知道贾周在我们班。”

    “我们初中全班几乎都知道你。”

    ……

    谢知之刚吃进去的早饭差点都被恶心地呕出来。

    贾周好像永远也杀不死的臭虫烂蝇，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冒出来冲着她嗡嗡嘶鸣。然后自以为是的别人就会觉得：啊？那一定是她也有问题吧。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就像她认真和高中那个女同学解释早就删人、根本不熟后，对方还要唏嘘：“回家和我妈说贾周的事，我妈妈都觉得他很痴情。”

    “我对他的恶心程度属于是，如果第一天遇到炮灰宿主是他，我会很开心地立刻换宿主，期待他迅速暴毙的那种。”谢知之总结道。

    “感觉世界上少了他这种人，是为世界做贡献。”

    0807号沉默三秒，安慰道：“用户放心好了，你未来的人生里，这种角色确实会彻底消失的。”

    “我知道的。”谢知之说，“就像我之前和宿主说的，只要我站得够高，像贾周之流的臭虫烂蝇，就会被身后同样足够高的门槛远远拦在下面。”

    只是她想到过往的经历，仍不能免俗地感到恶心。

    裴率被贾周干扰到的心情，在回家拿起手机看到新消息后迅速治愈了。

    网友“猴子捞月”这天白天翻看记录，看到了周末裴率曾特意为他捧场刷礼物。新消息便是来感谢裴率，顺便询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打游戏？“猴子捞月”表示很看好裴率的技术，知道他英雄池深，擅长的位置也近乎全能。

    如果裴率不介意他那边同时开直播的话。

    裴率和系统“商量”：“这周六不要安排学习任务。”

    谢知之提醒他：“下下周可就要半期考试了。”

    “就一个下午。”裴率道，“耽误的时间可以移到这些天晚上补足……明晚下晚自习，我们就回来继续补课好吧。”

    “也行。”谢知之略一思忖，还是答应下来。

    这晚后续发生的事已经足够让裴率忘记前事。

    次日上午，第二节课后，还是系统提醒，他才注意到：

    教师第三排白树的座位，已经空了两节课没人。

    第三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铃响时，白树终于灰溜溜地跟在班主任身后进了教室门。

    不知道他曾遭受过怎样的摧残，这天看起来连头上支棱的发丝都蔫了下来，一路走向座位坐下，期间都没有再用目光像教室角落的裴率挑衅。

    铃声结束后，班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严肃道：

    “在今天正式上课之前，我再向大家重申一遍：不要搞早恋的小动作。”

    “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心智都没有成熟，学习都没学好，别假装大人谈恋爱。很多大人自己都还谈不懂恋爱……你们就更别凑热闹了。”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现在互相喜欢，毕业后还互相喜欢吗？十年后还一样喜欢吗？现实点，老师我带过这么多届学生，从高中谈到结婚的，不超过十对哈。”

    “再讲个更现实点的话题，你自己所处的平台决定了你遇到人的质量。你现在读二中，谈的也是二中的。二中什么水平，大家心里也很清楚。两个高中生，还很可能因此耽误学习，双双高考落榜，大学都考不起。”

    “但是等你们读到重本大学，你是本科生的时候，能挑的身边人就也是本科生；你是研究生的时候，能挑的就是研究生了哈……都自己算算账，脑袋清醒点，不要只看眼前……”

    ……

    班主任开始传授人生经验的同时，裴率略被惊艳到地看向了系统：

    “听起来，白树的事还真按你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想到白树前一晚可能被当作早恋典型让教导主任抓了，今天前两节课没来都是因为在办公室受训，现在还被班主任再当作靶子警示全班一遍……

    他就很难忍住不笑。当初白树就是拿感情方面的幌子迁怒他的，真是因果好轮回，天道饶过谁。

    也该他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谢知之道：“宿主别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不止如此呢。”

    大课间。

    白树没有准时出现在他的站位上。

    课间操跳完，跑圈结束，这天上主席台握住话筒的却不是平时宣布解散的体育组老师。

    而是教导主任李主任。

    看清她上台的一瞬，台下的学生间就窃窃私语了起来。通常，除了周一晨会，李主任很少在平时的大课间特意训话。

    少有的训话时刻，都是宣读严重警告、留校察看等重大通知。她意外上台，就说明最近有学生遭殃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