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五班的方阵，离主席台有着很长一段距离。

    为了看得更清楚，谢知之几乎飘在了六米范围的边界线上。

    一群倒霉蛋中，白树臊眉耷眼地立着，手上几乎快要捏皱写满整页纸的检讨。他和另外两三个前一晚一同被逮的男生挤在一起，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如果可以藏进比他矮一大头，但气势惊人的李主任身后的阴影里就更好了。

    她飘回宿主旁边分享见闻。裴率没有看系统，只盯着前方道：“谢谢。”

    谢知之弯了弯眼：“宿主你刚刚说什么？声音有点小……半空中风有点大，听不太清。”

    “系统你别得寸进尺，”裴孔雀睨她一眼，“意念交流哪有声音大小区别？”

    “很好，恭喜宿主通过学习系统的随机小测试。”谢知之对他竖起大拇指，“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学习，你好像变聪明了一点。”

    裴率侧头，看见她笑意吟吟的脸，到底把无语的冷哼憋回去了，目光看似不经意地又瞥回前方队列中同学的头顶：“鼓励式教育也不是你这样用的。这是在夸傻子吗？”

    0807号冷不丁报数道：“检测到宿主心情值上升了一个点，现在是90。”

    谢知之微讶：依着过往她对裴率的了解，虽然他俩经常互呛互怼，但他本质上不是个气量狭小、幸灾乐祸的人……

    之前得是结怨多深啊？

    李主任开始痛心疾首地讲述前一晚她打着手电筒在小树林抓人的经过。

    她突袭小树林时，其实撞见了好几对姿态亲昵的小情侣，可惜年轻人逃跑太快。接下来要念比高考作文还多两百的千字检讨的男方，是当场明确看清脸“抓住”的犯错学生。

    鉴于这次是高一年级初次大规模抓到早恋，仅对男方进行警告处分，并要求男方公开在全校面前检讨。这天上午前三节课时，政教处也已通知女方家长到校了解情况。

    学校接下来会让班主任严盯本班情况，有再犯的双双劝退。以后再抓到的早恋，也是同类处理。

    李主任言简意赅地宣布完处罚，最后提及了将纸条放到自己桌上的匿名学生。学校不知道举报者是谁，也不会再继续追查。

    如果对方是幡然悔悟的当事人，李主任代表学校赞赏这样承认错误、不再继续错下去的勇气。如果对方是被男方骚扰的，她更鼓励其他有类似苦恼的学生学习：遇到不合理对待后，要在尽量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努力向学校等外界求助。

    台下响起了从稀稀落落到热烈的掌声。

    接着就是白树的检讨时间。

    他其实已经算在师长面前混得比较开的“好学生”，毕竟顶着那么丑的潮流发型，都没有被勒令剪掉。但前一晚被逮到在小树林，哪怕他还没有切实的对象，这天也照样得上主席台念检讨。

    ——主要还是归功于，李主任是一个很严格的教导主任。

    白树的检讨似乎是为了凑字数，详细讲述了教导主任在小树林逮到他们几个后，还特意拿收到的纸条和他们作业本上字迹对比的过程。

    他丝毫没有提及这纸条原本是为约架而写，只一昧认下试图早恋的错因，为此进行了乍一听深刻，实际都是套话的忏悔和自我检讨。

    裴率先前嘲笑风水轮流转，终于该白树吃亏是一回事，现在听他竟然真就此全盘认下，还在主席台上当着全校师生正式检讨……好像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他居然真的一个字没提约架的事？”

    裴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知之前一晚到家后，就回放过一遍相关的监控：“他确实是一被教导主任抓到就迅速滑跪了。李主任训斥什么，他就应答什么，态度良好诚恳，争取宽大处理。”

    她提醒道：“他约你小树林打架，真被翻出来彻查的话，应该很容易和校园霸凌扯上关系的。毕竟你们不和很久了，而且宿主你之前一直处于下风……”

    “什么下风？”裴率不满地纠正道，“我那明明是懒得和他计较！从小学跆拳道，我都怕一动手把他打进医院。学武的都知道，不应该恃强凌弱OK？”

    他虽然没厉害到成为国家运动员的地步，但秒一个白树还是绰绰有余的。之前从未真的动手，不过是不想背处分罢了。

    而且白树那种过路时撞他一下、没事纠结一群男生在他背后喝倒彩之类的行为……

    搁小学生身上他都觉得看不起。

    不过白树还经常打扰裴率的同桌，谁坐他旁边，下课就会被白树拉着讲话，这确实有点恶劣。但在他和班主任反应要自己单坐之后，也就救同桌于苦海了。

    “宿主你以往让着他，也避着班上其他同学。”谢知之从善如流，“就算知道白树陷害你，其他人也不一定敢替你说话。但这两个星期以来不一样了。”

    前一晚发现能调取实时监控和回放过往监控时，谢知之已经看过五班的本学期的教室内监控，知道大概情况。白树留下的行为不端的证据，还挺明显且大量的。

    如果裴率像她适应期内看到的那样沉郁，不怎么和其他人来往。也许白树还敢攀咬他说是约架。

    但她来之后，上台讲题、语文课表演……裴率开始频繁地在同学面前露脸，最重要的是还交到了何光尘这个朋友，有一个会替裴率说话的人，就会有第二个、三个……

    虽然如果没有频繁打脸白树，他未必会闹出纸条约架这出吧……但本质上，确实是白树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只要白树被抓后敢扯出裴率，他们就可以往指认白树校园霸凌上靠了。

    “系统昨晚研究过你们学校规定，校园霸凌被发现，可比早恋被逮更严重。而违规违纪情节严重，高中阶段可以给到开除学籍的处分。”谢知之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白树还是会权衡的。”

    “他以后就是再想为难宿主，也得考虑高级一点的手段了。”

    台上白树的检讨已经像模像样地念完。

    裴率抬头望向主席台，这得是他和白树交恶以来，赢得最彻底的一次了。

    “但愿吧。”裴率收回目光。

    白树上学期还没有这么过分，这学期变本加厉，倒是让裴率一下子联想到了小学时类似行径的贾周。他自己大概也有故意激怒白树的意图……这学期开学以来，能容忍白树到这个地步，他其实也有另外的考量。

    他突然就很想体验一下，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能忍到什么时候再动手反抗。

    如果没有系统，他最近应该也会约白树“好好谈谈”了。

    但是系统顶着谢知之的脸从天而降……他就还是听系统的劝一点吧。

    白树的事暂且告一段落，裴率想到前一晚还敢出现的贾周……

    既然他还敢送上门来，还是不要轻易放过了。

    “白树的问题相对好解决，”谢知之也道，“倒是昨晚宿主你遇到的那个人……”

    “系统温馨提示：请尽量不要再和他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