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没有好结果，也不会这次就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谢知之承诺道，只是委婉地在“这次就”上加重了语气暗示。

    裴率领会到了她的意思，顿感警觉：“意思是我还有下次机会，但再失败就会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下周才半期考试，出成绩最快也得是下下周的事了。

    谢知之努力忍住想笑的冲动。放在以前，她一定很难想象裴率为即将到来的半期考成绩患得患失的模样，简直人间奇景。

    他过往正常状态下的面无表情，看起来都有很能唬人的“不怎么把世上绝大多数事物放在眼里”的高冷感。眼下因为焦虑，对话时长睫扑闪的频率都比平时高一些，桃花眼里的光也明暗闪烁不定……真是别有风味的难得脆弱感。

    虽然这是“学习系统”刻意夸张设置失败惩罚，有意引导的结果……但偶尔吓吓裴率、让他警醒一点也就足够，过犹不及就不好了。

    “宿主，不要为两个星期之后的事情提前贷款坏结果焦虑。”她认真开导道，“这个确实算调整心态的技巧？把现在用来焦虑担忧的空想时间拿去做点更实际的复习，你用来实践的时间越多，结果就越有可能如你所愿。”

    裴率道：“系统，在不太可能做到的目标之前，鸡汤会变得有毒。”

    “区区一场半期考的二本线而已，算什么‘不太可能做到的目标’……宿主，今天才星期二。下周星期三、四、五才考试。你还有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谢知之简直快恨铁不成钢。

    “你知道一整个星期的复习意味着什么吗？放在大学里都是完整的一个期末周！足够一个本科生通过十门考试，而且科科不低于九十。”

    这个经验，源于她在意识空间看到的原剧情里自己的大学日记。据记载，大三某学期必修课和选修加起来一共十门，彻底投入复习的时间却只有一个星期。当然，和裴率眼下的情况不同，她考试之前的日常上课和学习时间是没有摸鱼的……

    可鸡汤嘛，就是要只挑最能激励到人的部分浓缩，效果才最好。

    裴率挑眉质疑：“你之前说你是高三毕业后，就被系统管理局抓来当临时工。怎么会知道大学考试的情况？”

    “……宿主，你知道高考后大家最爱干什么吗？”谢知之摊手，“看小说、打游戏、上网冲浪研究前人的经验贴。而且，系统管理局里也有前辈一星期带飞宿主的先例噢。”

    “你纠结这些的时间，都足够再记几个公式或者单词了。”她灵光一闪，“或许，你这几天可以再考虑往多做题少说话的学霸方向假装扮演一下？说不定会发现效率获得极大提高。”

    裴率没好气地睨她一眼，这是正经学习系统能想出的学习建议吗？可他稍微仔细一想就又改变了主意：过往的经验里，好像确实很少看见每天花蝴蝶一样四处飞舞的社交达人成绩很好。

    天才也总给人一种爱独处思考的孤僻、自闭印象……系统的建议固然邪门，但邪修也是修，能渡过眼前半期考这一关最重要！

    谢知之其实没想到，随口开的玩笑最后竟会被裴率完全采纳。

    接下来的几天里，裴率除了讨论问题和训练时会和系统或队友们有交流，其余时间真的就只沉浸在自己的学海里苦游，隔绝了外在的一切干扰。

    0807号特别说明道：“我这边检测到，宿主这个星期甚至都没登录过游戏。”

    “半期考后就找个由头奖励一下——啪啪啪！裴——率——加油！！!”

    谢知之还没来得及说完，已经受到身周氛围传染，不由自主就跟着一起鼓掌加油起来。

    五班的篮球队员已经换好队服，正一个个地从看台下的更衣室走出。

    山月区二中的班级篮球赛，是同一时间进行两班一组的两场比赛。之前一班和三班的篮球赛是在室外的篮球场，这次五班和十三班的比赛却排到了校内专门的室内篮球馆里。

    看台上的本班同学非常捧场，每看见一个队友衣服后背上的数字和名字完整出现在视野里，大家就会边鼓掌欢呼边大叫他的名字喝彩加油。

    何光尘还有白树以及一两个谢知之没记住名字的男生闻声立即回头招手示意，夸张一点的，飞吻也有。

    裴率却不知为何似乎顿了一下，没有跟上他们的频率。他没有转身，背对着大家的扬手回应也要迟滞几秒。

    但从后续获得的更激烈回应声中，不难听出谁的人气最高。

    在何光尘同学的推动下，五班的大家同意从班费里出一半钱，再由参赛队员们自费剩下的一半，凑够了在某宝定制统一球衣的钱。球衣款式和颜色由队员们商量着选定，是很清新的蓝白色调，正适合这个春末夏初的季节。

    裴率背后号码选的24号。年级篮球赛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严格规定，他们球衣号码都是自己选的，确保本队内号码不重复就可以。白树本来也想找何光尘登记要24号，因为裴率在前，他含恨换了8号。

    何光尘私下同裴率提起这件事时，也打趣他：“你们两人都喜欢科比吗？”

    谢知之看他选号时，就是这个思路。她本人不是篮球爱好者，但以前上学期间，英语老师某段时间热衷于放各种英语励志采访、纪录片，科比那一句“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裴孔雀当时也愣了一下才恍然反应过来。

    那晚他第一次在一天之内完成了谢知之布置的全部试卷，收拾洗漱前有闲心和她再多说几句：“其实我选号码的时候连这点都忘了。只记得这个月24号半期考结束，就莫名觉得如果比赛胜利的话像个吉兆，预示着考试也会顺利。”这次他是按日期选的号码。

    此刻临近下山的太阳远比正当时的温和，从篮球馆穹顶洒落，也从两边开放着的大门斜照进来。太阳只会平等地照耀众生，但好看的背影就是会凭自身优势获得特殊加成。

    裴率和身旁队友统一都穿显黑的蓝白，却独他一个本来就是冷白皮，被衣服和阳光加成得像自带柔光滤镜，身周都在淡淡发光。以前长袖和外套遮得全面，男生的身材看起来好像也就高矮胖瘦的区别，现在只穿球衣，手臂也完整地供人审视，有没有三角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肌肉线条好不好看……差别就太大了。

    ——仅从对眼睛的友好程度出发，裴孔雀动动手臂就获得全场最高呼声也不奇怪。

    想到此处，谢知之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对0807号感叹：“我从小就觉得，裴孔雀总是很轻易就strong起来。但是每次细想，我也不太分辨得清：他到底是在故意耍帅，还是无意间帅气毕露。”

    0807号安慰她：“透过现象看本质，本质上就是‘帅’。”

    “你说的也有道理。”谢知之一边取出平板准备记录，一边从看台往场地边缘飘。

    她和裴率之间还有六米的限制，之前等在看台，是因为他在下方更衣室。眼下裴率已经出现在场上，她就还得再离得近一点。

    星期五的下午三节课后，总是山月区二中学生们最轻松愉悦的时候。即使不是本班比赛，来观赛的吃瓜乐子群众也不少。

    室内篮球馆的看台坐席中央本就有分隔，五班和十三班的学生各在一方。十三班的人数似乎本就比五班多一些，但随着其他班的热心观众不断加入……差距已经越来越小了。

    比赛开始后，看台上哪一方的人声更大，其实也是一种场外的暗自较劲。

    谢知之在十三班的前三排里看到了贾周，他和周围人的手里都拿了充气的红色加油棒，一直在和左右找话题窃窃私语。

    五班没有提前准备这些加油的道具，不过她有看到班长凌霜在注意到十三班的道具后，就立即匆匆离席——大概也是去买道具了，学校的小卖部不缺这些。

    还是看回场上的裴率洗洗眼睛。

    谢知之过往一直觉得，作为非爱好者的场外观众，观看班级篮球赛的乐趣就在于和身侧其他朋友、同学一起呐喊欢呼，有一分光，发一分热，仿佛场下激励声量愈大，场上战力就会愈强。

    场下的大家都因为团体荣誉感而深感被场上本班队员的动作牵扯得心潮起伏。荣誉感总是对大多数人类有一种神圣的吸引力，当它不仅属于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群体时，更是轻易就能点燃个体之间近乎本能的狂热。

    尽管眼下既不是她归属的团体，也没有她的朋友、同伴，但比赛开始，身后看台上的人声波浪般阵阵起伏、荡开的时候，谢知之的目光追随着场上的裴率，还是久违地感受到了共鸣般的着迷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