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端午假期，裴率一闲下来就在书架上翻翻找找，都快到了“坚持三天初步养成习惯”的程度。

    0807号时不时就忍不住提出建议：“用户真的不把杂志放出来吗？”

    “不要。”谢知之若有所思，“如果我们真的很想看一本书，找不到也会立刻出去再买一本新的。”

    所以裴率他大概率不是真的有多想看杂志。他只是，要么和找不到杂志的他自己杠上了；要么，是在试探她的虚实。

    所幸期末已经迫在眉睫，按他自己制定的计划表，接下来每天的日程也已经安排得满满当当。

    谢知之计划里的万人迷群像短篇在假期第一天晚上投出，第二天就收到公众号回复，以及线上文字访谈的邀请……正好各忙各的。

    假期第二天，凌霜等人就把调查问卷的草稿拟了出来。

    裴率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拿给谢知之，她再看一遍也觉得很OK。文件稿在群里又放了一天，等众人一一阅毕又并无异议，本组的调查问卷就直接这么定下。

    这就相当于本组所有人的暑假作业之一的进度一下子涨了不少。

    大家心照不宣地趁热打铁。赶在假期最后一天上午，每人都将搜集的各科试题和真题发了出来。

    当天下午，裴率打开电脑汇总加补充的同时，谢知之就在旁边对照着她自己提前做好的功课提醒他，将他们有所疏漏的题型和知识点都补充进去。

    暮色四合的时候，裴率才将上百页电子文档发回群里，很快就收到了好评如潮。

    其实半个小时前，他就做好了全部的汇总补充，但谢知之坚持细节同样重要：目录页码、大小标题、按出题频次的星级划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向她：“现在就出去打印吧。今晚我不想做饭，出去吃。”

    老城区的旧街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傍晚的这个点，街上有名的老面馆里依旧几乎满客。

    不过，看四周不少顾客桌边还倚放着登山杖和各类印有“山月山”图案纹样包装的特产……谢知之收回打量目光，很多都是外地游客。

    回到这个时间点以来，她和裴率出门吃饭，他总是习惯让她坐同一侧的里面位置，最好再拿点什么物品假装占座，免得别人看不见谢知之就当成空座。

    以往因为常是放学后接着干饭，这个物品就会是书包。然而裴率日常出门并无背包习惯，这天出门只是吃饭和打印资料，也就仅带了手机和U盘。

    他们刚坐下不久，就已经又有新来的顾客询问能否和他拼桌坐在对面，裴率自然答应下来。

    但再一看身侧的谢知之，他就有了危机感。可别有单独的顾客想来拼桌。

    “你在店里等我一下。”裴率和她交待完，将点餐的号码牌留在桌上托拼桌的男生帮忙看着点，自己转身就出去了。

    青椒鸡丁面和牛肉饼刚端上桌，裴率正好抱了一捧包装好的花束回来。

    再踏入店里，他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提步一路直奔座位。

    裴率落座时垂眸只看自己的晚饭，一路双手抱回的花束变为单手递出，准确无误地塞进身旁谢知之怀里：“你拿着。”

    0807号赶忙开启对四周的屏蔽机制，让其余人看到的是花束置于椅上，而不是浮在半空中。

    但他不忘调侃：“哇噢~宿主这次不开屏但开窍昂~”

    她低头，透明袋与白色雪梨纸层层叠叠包束起的花束整体色彩基调偏浅，蓝粉交映，粉的形似幼嫩纤弱的欲展蝶翼，蓝的状如饱满的风铃，仿佛摇摇就会有回响。

    谢知之抬手轻触其中一朵风铃花，因为没有嗅觉，反而更好想象它们或许会有柔和清甜的香气，足以诱得笨拙的少女少男心爆棚。

    0807号好奇道：“你都认识这是什么花吗？要不建议宿主解释一下？”

    谢知之：“……”她还真都知道。

    送花这么浪漫爱情的经典情节……以至于就连弗吉尼亚·伍尔夫写《达洛维夫人》，表现女主不再被动等待，第一步独立行动，都写“她要自己去买花”。

    作为一个从小立志成为言情故事小说家的人，她甚至有专门的手账本记录各种花朵形态和花期、花语。

    裴率看似专心地用餐，余光却一直在看谢知之，等没拿稳的剩下半个饼都掉进碗里方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一阵毫不做作的惊咳后，他加速吃掉晚餐的动作几乎带上落荒而逃的意味。

    起身时，裴率很自然地拿过花束。

    等走在前往打印店的僻静路上时，他还是按捺不住，问：“你接了花怎么都不给个反应？”

    “啊？嗯……我应该说什么？”谢知之眼里蕴了点笑意，“竟然能想到买花占座的主意！宿主绝对是浪漫的天才！”

    她好配合地就鼓起掌来，围着他飘来飘去，保证掌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绕宿主一周。

    这要是真人，裴率简直会担心她手拍红拍痛。

    只有他能听见的热烈声响并不会在此时途径的小巷里回荡，轻易就被燥热夏风吹散，连同他羞恼的欲言又止一起。

    “哪是占座了！？”

    鼓完掌的谢知之见好就收，在他身前几步外面对面地倒着飘。她又认真地夸一遍：“花真的很漂亮。”

    “昂？我只是随手拿的。”裴率很想强装不屑地转头表达不care，然而刚侧转不过几度，抑制不住的暗爽笑意就从翘起的唇角溢出。

    “不过花店老板好像有介绍说……它们分别是香豌豆花和风铃花。”。

    谢知之避重就轻地跳过花语话题，无比自然提醒他：“家里好像没看见有花瓶喔。”

    “回去前现买一个。”裴率很有兴致地同她探讨，“你喜……你觉得买个玻璃的怎么样？或者，还是陶瓷的更相配？”

    “透明的清新，但家里装修都是黑白灰色调的北欧风。可能买个形状简约或者特别的白瓷瓶风格会更搭。”

    “有道理。不过你会养花吗？”

    “不会……”

    “好吧，这个我也可以自己学。”

    “宿主超棒！”

    超棒的宿主被系统一顿夸砸得晕头转向。

    裴率事先在群里问过，打印资料也是整组人的份量，更别提还有定下的调查问卷也需要两三百份。

    他就这么左手抱花，右手提着知识的重量，兴冲冲地一路连逛了好几家店，直到谢知之在步行街的夜市上一眼就相中了由客人DIY上色的摊铺上一只白胚花瓶。

    裴率家的客厅茶几中央迎来了又一只孔雀。

    这弧形白瓷花瓶的前半段形如孔雀的前半身，后半段的开口里错落盛开着裴率精心养护的花，恰如孔雀张扬的尾羽。

    但毕竟人间最是留不住辞树花，裴率再用心，也只不过将带回的花束养得比预估花期多活了几天。

    花瓶白孔雀换上新的矢车菊作为尾羽不久，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整理过试题资料之后，学习小组内成员之间的合作氛围一下子变得很是浓厚。

    共用同一份翔实的复习资料，也让大家互相问题请教变得无比自然流畅。

    考前五天的自习课上，班主任巡视到裴率组旁，随手翻看了他的几页资料后大为赏识。在征得本组人员同意后，就要走了电子版资料分享到了全班的群里。

    考试期间学校的日程安排总是比平时松散许多，考试时间也排得非常合理。

    上午考完后，学生们可以直接去食堂，中午到下午却还可以回教室或寝室休息好一会儿才开始新一轮的考试。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同中高考一样，又是英语。

    考试的前两天，谢知之照旧都在最后收卷前，才飘近已提前停笔检查的裴率也跟着检视一遍。

    虽然距离她个人心目中的“优秀”尚有距离，但就期末考试的前两天加最后一天上午来看，裴率这次期末不出意外的话，考上重本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期末考的最后一天中午。

    本次考试期间，为了多挤出点时间复习，裴率中午不再回家。他在座位上小憩或者自习的时候，谢知之就会抽空到走廊晃晃，看会不会好运碰见游棠之或者晏宴。

    巧的是，裴率整个学习小组现在都是通校生，原本住校的何光尘因为天气太热，空调还没安装到宿舍也开始了每天回家。

    于是，即使考试期间在班上自习的同学都是随便乱坐，午饭后逐渐回到教室的大家，因为关系够铁还是很自然地聚在了一堆。

    解放在即，假期也向同学们招手。最后的英语又是一门考前两三个小时临时抱佛脚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科目，因此这个午休，学生们都有些浮躁。

    对英语本身就很有把握的凌霜、敖雪和祝不凡，已经开始提前看起课外杂志来。

    五班教室按考场安排的座位，每两组之间都隔了一两米距离，坐女生旁边组的简扬扬和王岛在低声讨论今晚起的上分计划。

    何光尘安静地趴在桌上小憩，裴率眼尖地看见了翻完一本杂志的祝不凡，合上的封面正是他没找到的同一期《烟火》。

    等这天谢知之晃悠完，回到教室时，裴率的杂志已经翻到了她投稿的故事《说替身谁是白月光》的作品第一页。

    0807号在意识里提前替她哀叹。

    “呜呼哦豁，要完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