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微漪发现东西还落在小吃摊的时候,她已经走到景和宾馆楼下了。
整个磨憨就一条主街,街上的房子基本都是农村那种三层小楼,景和宾馆就是其中一栋。
一楼基本没贴瓷砖,不管是墙壁还是地下全都是灰色水泥,正中间摆着个台球桌,这会儿已经傍晚,一堆男人正嘻嘻哈哈的围着打球。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微胖男人,看着有一米八几,操着一口东北话,看到她回来还主动笑着招呼:“哟,大学生回来啦,怎么搞的满头大汗无精打采滴?”
徐微漪额间碎发像牛舔过一样,一缕缕贴在晒红的脸上,除了眼睛还清澈着,整个人都蔫儿了。
徐微漪无奈笑笑,三十多度,在那闷热的杂物间待了一下午她才敢出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现在的狼狈样。
“啊,太热了。”她吞了口口水,想了下还是向着老板走去:“那个......”
冯洋本来已经要转过头去看台球了,瞥到她犹豫的样子,又主动问:“咋啦?有事儿?”
徐微漪悄悄给他招手,冯洋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些好笑,把她拉到一边,学她神神秘秘的样子用气音问:“肿莫啦?”
徐微漪不好意思道:“我书包落在花舂小吃摊了,就你上午给我推荐的那个。但我得罪了人,不敢拿回来。要不老板你,陪我去一趟?”
冯洋挑眉:“得罪了什么人?”
“就一个花臂猛男,看起来不好惹的那种,混社会的。”
冯洋问:“你打人了?”
徐微漪摇摇头。
“那是森莫?”
徐微漪有些不好意思:“就泼了他一袋咖啡,他要打我,还没打到我就跑了。”
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要是真的发生了肢体冲突,她现在指定缺胳膊少腿了。
冯洋不可置信来来回回扫了她一轮,语气上扬:“大花臂要打你个小鸡仔没打到?哟,没想到你还跑挺快。”
徐微漪不想跟他兜圈子了,问:“行不行啊老板,我护照还在里面呢,你和我一起去,反正明天我出境了。”
冯洋笑:“你明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就不怕连累我呀?”
徐微漪一怔,她没想这么多。眼帘下落,心情有些down:“没事,那算了。”
冯洋看她失落的样子,笑得更开怀,重重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我冯洋,磨憨狼,渡过江,杀过蟒。会怕这些虚头八脑的花臂?我看是傻逼吧?”
冯洋语气中带着点儿得意和自豪,徐微漪听了,眼睛又重新亮起来。
“我一会儿也要顺道去那边一趟,你就别去了,好好休息吧,啊。”冯洋胡乱给她摆摆手,台球桌那边此起彼伏的叫声早就勾得他心痒痒了。
“我得去,”徐微漪摇摇头,“万一那个花臂真守在那儿怎么办?他要是欺负你,我多过意不去。”
冯洋大笑,曲起右手臂展示鼓起的肌肉块:“看到没,这叫实力。”
徐微漪睁着无辜的大眼:“他的,好像,比你的大。”
“......瞎说什么大实话。”冯洋一掀手:“行了,他要真在,你去了就是给我添麻烦,我要捶他还要防止他锤你。”
“......好吧。”徐微漪妥协,又从牛仔裤包里翻出一个针织的小红花递给他:“冯大哥,这个送你。”
冯洋接过来瞧了瞧,这小红花不过他掌心那么大,五个亮红花瓣聚着白色花蕊,让他想起了幼儿园小朋友被老师奖励的贴纸。
再仔细一瞅,这小红花针织细密,倒是好看。冯洋一笑,随手揣裤包里:“谢谢徐老师。”
徐微漪也跟着笑:“我就喜欢做些手工。”
再次道谢后,徐微漪终于上楼回了房间。
“滴滴。”刷开203的门,徐微漪浑身脱力,直接呈一个大字形瘫在床上。
房间很闷热,她又拖着疲惫起身开了电扇。老旧电扇吱吱呀呀开始运转起来。
徐微漪趁着起身上了个厕所。洗手的时候对着镜子,她微微拨开自己的侧麻花辫。
绿色绵绸上衣已经被汗打湿,衣服还黏在身上,虽然镜子脏污,但隐隐约约能看见印在胸口的那朵黑色莲花纹,就像纹身一样。
这地涌金莲,好像又开了些?!明明前两天还只有几片花瓣。
徐微漪脑子有些空白。刚开始的时候,她心口只是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花骨朵,到了晚上也只是一阵酥麻。
没过半个月,胸口开始一丝丝酸痛,徐微漪脱掉衣服一看,胸口这花已经逐渐开了,但中心突出的花苞并没有变小。
她认出来,这是雨林植物地涌金莲。这种从地底冒出的金黄色植物,很像莲花。
但到今天,这花骨朵忽然有些变小,周围的花瓣变得更大更多。
徐微漪忽然觉得心口有一阵绞痛,是不是等这莲花开盛的时候,她就要死了??
徐微漪胸中愤懑,她冲出厕所来,拿起床上的手机打开百度,搜索栏里还是那三个搜了千千万万遍的字:血螺咒。
页面已经览尽了,甚至没有和这三个字重叠的结果,这就代表着,以前根本没有人中过这种咒,更别提解咒了。就算有,也不可能在百度上发出来。
徐微漪有些想哭,她不想去孟森,非常不想。
今天这样的摩擦,一定会在孟森被放大,她孤身一人,百分之九十要有去无回。
李萍一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徐微漪再次拨通了李萍的电话。
她这次接的很快,语气依然冰凉:“什么事?”
徐微漪强压着气:“地涌金莲,开得更大了。”
那边仿佛停顿了一下,说:“看来这咒文也在提醒你,要抓紧过境。”
徐微漪直说:“我不想去孟森,至少,我不想一个人去。”
李萍冷漠道:“这由不得你想不想,你是中咒最浅的人,就心口一个地涌金莲。我们全族呢?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见不得人,更别提过境了。你小时候好歹也在曼村待了几年,怎么如此白眼狼?”
徐微漪没说话,李萍继续道:“你不想去,那你奶奶去?”
“你!”徐微漪心脏骤然缩紧:“你们答应不动我奶奶的。”
“哈哈,真单纯啊。”李萍:“温罕他爸答应过,我可没答应。”
徐微漪死攥住拳头,咬牙道:“这不是求人救命的态度!”
“求?”李萍语气轻松:“那你就不去,看我们谁先死?”
“啪!”
徐微漪挂了电话,把手机奋力扔向枕头。
无耻!
可恶!
·
“噔啊哩个噔啊~噔啊哩个噔~我就是那~最闪亮滴星~”
晚上快九点,冯洋才哼着歌从小吃摊的马路边出现。
夏夜凉爽,但蚊虫多,这条马路边没什么人,黑乎乎一片,除了坡下的花舂小吃摊还亮着灯。
刚走到,冯洋就跟还在上菜的阿春打了个招呼。
阿春拿手擦了擦围裙,笑着说:“冯哥,来啦。”
冯洋没坐,继续问:“对,中午有个姑娘包落在这儿了,让我给拿回去。”
阿春眼睛转了转:“啊对对对,我记得!”
差点儿起冲突那个。
阿春:“谢谢你,又给我们推荐客人啊。”
冯洋笑着摆摆手:“最近,进口的菠萝有没有啊,也来点儿?”
老夏从厨房里提着一袋香蕉走出来,把徐微漪的书包一起递给他:“菠萝还得等几天,香蕉到了。”
冯洋怔了一瞬,接过来:“行,香蕉有利排泄嘛。”
冯洋转过身,香蕉?怎么会是香蕉?
菠萝香蕉当然只是暗语,菠萝代表那头的例行问候,收到就代表布局多年的澜湄计划一切正常。
香蕉就不一样了,冯洋肠胃不好,那边一两年才会给他带一次香蕉。每次香蕉出现,就代表最近有大事要发生。
可是,他上次收到香蕉,也就一个月前。
这个节骨眼,又会有什么事?
冯洋跟春夏夫妇道了别,背着徐微漪的书包走出小吃摊。
下了坡,直到听不见什么人声了,他借着光就提起那袋香蕉仔细一看。
伸手进去抓到那个最小的,冯洋又往小田道里面走了十几米。里面已经越来越黑,这里都是农田,几处砖瓦房也只是用来堆砌杂物,并没有人住。
冯洋右手伸进裤兜里摸到一只小手电,正要掏出来,直觉让他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
怎么说呢,田埂上本来静悄悄的,耳朵里除了一点风声和虫鸣,还有一点,细碎的,不仔细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属于第二个人的......
呼吸声!
冯洋迅速挥出右手向后打去,没想到那人竟然稳稳接住了这一拳。
冯洋闷哼一声按开手电,蛇八被电筒光晃得眼睛刺痛,瞬间松手。
就这两秒,冯洋退后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皮吞下了左手早就抓紧的那根小香蕉。
蛇八看着壮实,忽然灵活一躲,妄图去掐冯洋脖子,让他吐出那根香蕉。
没想到今天只是在这儿蹲那臭丫头,竟还有了意外收获!
蛇八兴奋极了,脸上露出嗜血般的笑容。
冯洋几个大吞咽,香蕉下了肚,他张嘴大笑:“你果然是个傻逼。”
蛇八不怒反笑:“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纸的。”
大学生没说错,刚才就那一眼,冯洋已经估计出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眼前这个人体格高大,将近有一米九,乍一看有些胖,但冯洋知道,那是壮,属于极强悍男性才特有的霸道身材。
他立马做出决定,丢掉电筒,朝着更黑的黑暗里跑去。
冯洋把身边跑过的一切都费力挥到地上。竹篓、簸箕、扁担......
但蛇八也不是吃素的,这些东西根本不能拦住他,他一脚就能踩碎,兴奋让他一点也不在意身上手上擦到的伤口,反而有了追赶猎物的热血与刺激。
要杀警察了,怎么能不爽死?
干毒品干拐卖的,这辈子最喜欢的事。
就是杀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