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洋心中快速想着应对法子,虽然他只是隐蔽战线上的情报人员,但也不能给咱人民警察丢脸。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对这片田地的熟悉度。往前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
蛇八还在猛追,稍微拉开点距离后,冯洋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和步伐,偏身躲进了一个没有安门的水泥屋。
不断有刺鼻肮脏的味道开始钻入,还时不时踩到一些树叶废草。这里应该是城西杂货店老板家的粪坑。
冯洋稳住心中一阵呕吐感,但黑暗中,刚勉强看清粪坑的大概位置,蛇八就追上来了。
他非常谨慎和聪明,在靠近屋子的瞬间就放慢了脚步,几乎是立刻就猜到冯洋的藏身之地。
冯洋暗叫不好,在蛇八即将进屋的那一秒又掏出手电朝着他猛射:“没想到吧!老子还有一个!”
冯洋精准闪到他右眼。
蛇八的右眼好像很脆弱,被照射到的瞬间就眼中泛白,猛地闭紧。
冯洋看他眼睛上的竖疤因为闭紧的眼重新聚合,一个右拳击在上面!
蛇八迅速反击,闭着眼反手制住他,冯洋有些动弹不得,奋力想来个过肩摔。
却没想到自己这个一米八的大汉居然摔不动蛇八,情急之下又朝着蛇八腹部来了个肘击。
蛇八闷哼一声,那半个米老鼠就这样被挤压的变了形.....
就在冯洋下一拳落下之前,怒火中烧的蛇八顾不得眼睛刺痛,忽然死死用左肘箍住冯洋的头,右手狠狠掐着他的脖子,指甲都开始嵌入皮肉。
冯洋感到一阵尖利的痛楚,发狠向后仰去,两人一起摔到了田埂上。手电滚落田里,照的周围阴森森。
他听到有骨头撞碎的声音,还来不及去想哪里受了伤,脖子上的力道却骤然加大。
这人竟还没松手!甚至!半个指甲都已经陷进肉里去了。
冯洋青筋暴起的同时闻到一股铁锈味,混杂着粪池的臭味,那应该是他的血。
忽然之间,电筒晃到一丝飞快的黑影,等他看清的时候,瞳孔止不住的张大。
那似乎是一个少年,身形极其瘦削,手中举着一把刀,正要向他迎头砍下。
冯洋已经来不及躲,只得紧紧闭上眼,等待疼痛的降临。
耳边有风声经过。
“啊——!!!!!!”
冯洋听到一阵带着震怒的痛苦呐喊从脑后传来,他的耳膜差点被震碎。
很快,后脑勺上、肩上、背上都开始有温热的液体顺势流下。
铁锈味彻底变成了血腥味。
来的那人坎了蛇八。
蛇八终于松开冯洋,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右眼,不断有血迹从指缝中溢出。
半只眼珠滚落粪池,右眼大概,就这么废了...
他用那仅存的左眼阴狠毒辣的看着小七,仿佛要硬生生用这眼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
“你他妈混蛋!!!!”
冯洋终于回过神看清眼前的人,他并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更加惊恐!
他捂着伤口朝罗钦大喊:“臭小子不要!”
小七冷着脸,如同黑暗里的杀手,再次用那带血的匕首朝着蛇八下腹的米老鼠刺去。
蛇八听到冯洋喊他,震惊的来回看俩人,脑中忽然有什么线能接上了。
但他忽然被刺的猛退后,没两步嘴里就“哇”一声吐出一口闷血。
这贱人的刀上居然......带药......
操!
“咚!”
一声巨响,蛇八终于倒地,昏了过去。
冯洋一颗心上下起伏狂跳不止,他跑过来一把推开罗钦,去探蛇八的鼻息。
还好,还有。
他稍微安下心来。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看清这人的长相,蛇头纹身,刀疤眼,不是蛇八是谁?
他前两天才把他的资料更新给上头。
冯洋站起身,猛地推了罗钦一下,但他只是肩膀微移,并没有后退半步。
眼前的人劈头盖脸的骂下来:“你他妈疯了?!他要是死了你回去怎么交代??!”
“他没死。”罗钦语气冷漠,仿佛刚才捅人的不是他。
他正用一种嫌恶的眼神看着地上的蛇八,掏出纸巾来一根根擦拭刚才沾到血的手指。
罗钦想,他要是死了,才对。
“他死不死你都玩完了!”冯洋狠狠咬着牙,压低声音:“你回去要怎么跟帕莎交代?!他不回去,你要怎么圆?他回去,你的身份就会暴露!”
你卧底的身份!
罗钦依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有办法。”
这片田一向荒无人烟,冯洋基本可以不用避讳有人忽然出现:“你到底怎么回事?蛰伏了快10年,眼看着就要收网,为什么现在动手?你手上不能沾人命啊你懂不懂?!”
他说得轻描淡写:“他要杀你。”
“他们现在要杀你!”冯洋加重了最后那个字,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知道罗钦从小阴郁古怪的性格,这样对他指责一番,他一定什么都没听进去,冯洋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东西,他话锋一转,语气柔和道:“你不是说,你想回国来上学吗?”
从10岁起就在孟森那样藏污纳垢的国家长大,罗钦不是没有憧憬过正常人的生活。
按他真实的年纪20来说,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在大学校园里念书打游戏玩社团,或许运气好,还能和喜欢的女生谈一场恋爱。
但他一向隐藏的很好,几乎从来没有一丝暴露过这样遥不可及的心思和渴望。
这些都是冯洋偶然猜到的。
罗钦身份特殊,基本上几年才会回国一次,上一次,是他真正18岁的时候。
那天晚上,月亮高悬。冯洋按例走进他们接头的地方,一推开门,就看见罗钦跷着长腿,静坐在窗边。
月光下,他的侧脸幽静冷峻,只是眼神近似乎灼热的在看什么东西。
这人居然,也会有情绪?
破旧小屋的门总是吵闹,吱呀一声,冯洋进门的瞬间就被他发现了。他迅速收起手里的照片。
没错,在他收起的那一瞬,冯洋看清了,那是一张照片,虽然看不到具体,但他可以肯定,那是一个女孩。
因为照片里的人穿的雪白,披着长发。
罗钦的眼忽然变得很冷,他紧绷着下颌线,像是一只开启防御机制的刺猬。
冯洋赶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绝不会说出去的,你意.淫小姑娘的事。”
罗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磨牙道:“我没有......她。”
他甚至不会把这两个字和她摆在一起,太脏了!
“好好好。”冯洋尽力安抚:“谁还没个白月光啊,我懂,我懂!”
可不曾想,罗钦居然过来掐住他的脖子,看力道,真的像是要掐死他!
冯洋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还有机会...跟她...见面!还能回来……上大学!”
脖子上的力道松了点儿,看样子,罗钦示意他说下去。
冯洋抓紧他的手,以防忽然收紧:“两年,收尾。”
这没头没尾的话,罗钦听懂了。
澜湄计划只有两年就要收尾了。
冯洋得了空气,开始大口呼吸起来:“咳咳咳!哎哟我去!”
似乎是被那句“还能回来上大学”给安慰了,那天晚上,一直以来都死气沉沉的罗钦忽然变得有了点生机,仿佛是因为生活有了盼头,照片里的姑娘真的在向他招手。
一如十一年前,初见的那一眼。
田埂上的罗钦又变得悄无声息,像往常一样,隐没在黑暗里。
冯洋往前一步,趁着月光,才发现他的神色变得很怪异,正偏头盯着地上不知道哪里。
冯洋还想上前一步,罗钦却抢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冯洋定睛一看,连忙伸手去拿:“啊~这是一个客人送我的小红花。”
估计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罗钦的手微微一扬,堪堪躲过他,声音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
“我的。”
冯洋:“???”
·
徐微漪又做了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曼村的那栋傣族竹楼,竹楼外挂着几盆吊兰和一串串小灯笼。
这是岩温罕的家。
徐微漪向前刚走了一步,小时候的岩温罕就从竹楼上下来了。
与以往不同,他没有穿背心或是短袖,而是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捂得结结实实,连鞋子都是密闭胶鞋。
这样热的天,这样穿不会生痱子吗?
徐微漪抬头问道:“岩温罕,你不热吗?这样穿难不难受?”
岩温罕周身气压很低,他下楼的动作很慢,不像以前,几步就会来到她跟前。
徐微漪看不清他的表情,主动上前去,可岩温罕居然像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越过了她。
徐微漪好奇的拉住岩温罕,想问个原因。
他们不是好朋友吗?他不是最喜欢来找她玩吗?以往只需要她站在楼下喊一声,他就穿着拖鞋一溜烟的飞奔下来,笑嘻嘻和她打招呼。
今天是怎么了?
岩温罕转过头来,徐微漪却忽然被吓得松了手。
因为岩温罕的脸上,布满了虫蛇咒印。连唇上都是,只留两只空洞的眼睛还算干净。
徐微漪后退一步,岩温罕就逼近一步。
他的眼神不似以往热情阳光,现下居然阴森可怖。
“救我啊,小玉......”
那是她以前的名字。
岩温罕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徐微漪有些害怕,她心跳加速,又往后退了几步,因为她看见岩温罕脖子上露出来的蜈蚣纹印。
徐微漪呼吸有些不稳,声音发抖:“你的脸,怎么......”
“了”字还没问出口,岩温罕脸上的虫蛇就像活了似的的开始扭曲拱动起来!
徐微漪尖叫了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怎么了?!”岩温罕伸出手就要抓她:
“拜你所赐啊!”
......
徐微漪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她大口大口喘息着,胸口不断地起伏。
房间里已经完全黑下来,窗口有月光洒下,电扇还在吱呀吱呀运转着,屋子里已经有了些许凉意。
她居然一觉睡到了天黑。
徐微漪迷蒙着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过了。
九点过的时候,涂小优发来几条消息。
【优秀的优】:小唯一!我们专业的摄影大赛你不参加啦?!这可是准大二第一个大赛哎,报名期都要过了你怎么还没交报名表?
【优秀的优】:还有新媒体的祈之学长,我过几天要和他一起参加社会实践,到时候帮你要微信呀!
【优秀的优】:想你想你想你~开学见。
最后还配上了一个可爱小猫咪的表情包。
徐微漪心里一阵暖,想笑又想哭。
她现在根本无心参加摄影大赛,考虑到危险,这次连相机都没背。
徐微漪转念一想,如果一定要过境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何不加以利用,说不定可以拍到更好更有意义的照片。实在不行,就交以前的。
凡事发生,皆有利于她。
徐微漪暗自给自己鼓气。
至于祁之学长......她只是在涂小优面前说过一次这学长的侧脸看起来很好看。没想到就添油加醋到了要微信的地步。
唉,还不知道9月能不能正常开学。
徐微漪回完消息,擦了一身汗就下楼去了。
她的护照,还在书包里。
书包,不知道老板拿回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