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谣

    乐游原这里地势很高,远远望去就像是在城中凭空隆起,若是从永安城东南的延兴门进城就能看见原本平缓的地势陡然抬升。

    不过虽是一块高地,但是高地上面相当平坦,而且面积不小,上有宣平、新昌、升平、升道四坊,在这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城区,因此文人墨客常常喜爱来此登高望远。

    原上到处都是乐坊、戏场、酒肆,可供玩乐的场所数不胜数,这里又有许多大型寺庙,附近靖恭坊内还有一个马球场,那是永安城内为数不多可以公开观看打马球的地方,是以乐游原实在是休闲娱乐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常见的灰白色坊墙顺着山坡逶迤展开,远看就像是被岁月磨去棱角的灰白巨蟒,静静盘踞在坊郭的周围,年深日久,早已裹上一层厚厚的市井烟火气。

    马车内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路上就没停下来过。

    因为腿伤的原因,齐铮很少被允许外出,常年只能待在自己的宫殿内。这次亦是求了帝后很久,加之有孟望舒在身边陪着,所以才有机会出来玩耍。

    马车穿过坊门,驶进新昌坊以后,人群逐渐开始聚集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各种食物的香气源源不断地钻进马车。齐铮打开窗帘后就不愿再将头缩进来,脸上尽是喜悦,这时外出放风的快乐已经冲淡了方才令人不快的小插曲。

    说来也巧,马车刚一驶到朱雀门,便碰上了正要外出的太子的车驾。

    按照尊卑礼仪,孟望舒自然是吩咐车夫后退马车让太子的马车先行。

    本来马车先后出了朱雀门也就罢了,可谁知太子恰好看见齐铮也在这辆车上后,直接从马车上下来唤齐铮,俨然是要谈话的架势。

    齐铮与太子齐昭一母同胞,皆是孟皇后亲生的,可由于父母的种种原因兄妹两人甚少来往,并不亲近。

    太子韬光养晦,常年居于东宫,对自己这个身体残疾的妹妹也从不上心,至多只是年节时送一些礼仪上的礼物和问候;而齐铮腿上有伤,年纪小又心思细腻,对待外界的目光向来敏感,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一眼便可以认出,所以对于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哥哥也是避之不及。

    还没出宫就开始扒着窗帘的手在看到齐昭从马车上下来并开始朝自己走来以后,立马吓得放下窗帘转身坐好,睁着惊恐的眼睛看向马车内另外两人,撇着嘴道:“怎么办?我皇兄过来了,怎么这么不凑巧啊。”

    孟望舒看着她这幅害怕的模样有些无奈,明明是亲兄妹,可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如今处得和仇人一样,她安慰道:“没事啊,太子殿下今日出城应是为了东南三州水患的事情,你听他说两句话就当是为他送行了。

    齐铮深呼一口气,乖乖点头,就义一般掀开门帘向太子打招呼:“好巧啊皇兄,今日竟然在这碰见你了。这朱雀门这么大还是你先行吧。”

    然而太子一路走来却是眉头紧皱,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他语气严肃道:“你腿脚有伤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宫里面,整天出宫岂不是有损皇家颜面?”

    再怎么着也是被帝后宠爱的主,齐铮礼貌对待别人那是她人好,这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了,她可忍不了一点,当即脸色一变:“我有损皇家颜面?你怎么不亲自当着阿耶阿娘的面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是皇子,出行竟然还要坐马车,难道就不损害皇家颜面了?”

    大盛崇尚武风,一般男子出行皆是骑马,就连女子若是愿意,也多是骑马出行,太子这般确实是少见。

    当下太子也被齐铮炮语连珠的话弄得变了脸色,本来不得不离开了就心情烦躁,这下更是雪上加霜,正要发作。

    孟望舒怕齐铮会吃亏,当即出来打圆场道:“五公主的腿上乃是当年为救皇后殿下而受,这是天大的荣誉又何谈有损皇家颜面,想来是太子担心心切才会有此恶言?而且这次出宫乃是圣人、皇后都应允了的,安全守卫都已经安排好了,太子殿下不必担心。”

    虽然这话听着不太对劲,但毕竟有台阶了,错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加上自己还有出行在即,太子也就随着下来了,道:“是啊,我就是太担心你的安危了,五皇妹不必着急。”

    有孟望舒在场,齐铮不想她为难,也不想扰了今日的好心情,勉强道:“我也有错,还请皇兄原谅。听闻皇兄此次是为了三州水患之事,那可是要紧的事,皇兄还是赶紧出发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

    本着修复一下兄妹感情,增加自己的胜算,没到到竟然弄巧成拙。

    太子看了孟望舒一眼,但孟望舒丝毫不心虚地回望了回去。太子无法,只好匆忙离开了。

    孟望舒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放下了门帘,只听得见车轮的辚辚声。

    马车依旧在行驶,孟望舒扭头看向齐铮和易水凑在一起说笑,两人不时伸手指着临街商铺上的新奇玩意。孟望舒嘴角不觉地挂着一抹微笑,随后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猛地睁开双眸,眉头紧皱,目光凌厉。

    街上的小孩正在传唱着一首歌谣。

    “凤钗斜,烛影摇,中宫深院起妖韶。朝纲乱,民生悄,祸根藏在孟家腰。”

    这首歌谣直指皇后,用心险恶。

    易水和齐铮还在注意街上的热闹,没有听见一跑而过的孩童们的歌谣。

    “易水。”

    听见孟望舒沉静下来的声音易水赶忙转头,近来只要听见这种声音易水都会下意识心头一跳,担心又要有什么令人担忧的事情要来了。

    “怎么了,县主?”

    顾忌着齐铮还在此,孟望舒不好说得太明白,只道:“你先去找郑娘子,问一问近来坊间可有什么奇闻趣事,再告诉她上次见面好些东西落在她那了,我今日去取。”

    听到这话,齐铮有些急了:“什么意思?望舒姐姐你今日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孟望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哄道:“今日玩完你自己回去好不好啊,改日我们再一起出来玩啊。”

    齐铮抑制住不开心的情绪,点了点头,失望道:“好吧。”

    “不要不开心了,我们今日才刚刚开始啊,而且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呢。”看她还是提不起精神,孟望舒只好拿出杀手锏,“新昌坊有一有名的食肆,眼下正是鳜鱼肥美的时节,他们的鳜鱼羹将鳜鱼切成薄片,再与春笋、荠菜、莼菜同煮成羹,味道鲜美,口感顺滑,你一定喜欢。到了秋日他们又有糖蟹,味道酸甜爽口,还带着一点蓼汤的辛辣,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出来吃,好吗?”

    齐铮还是一个很乖的小孩的,看望舒姐姐已经如此哄她了,当即抛下郁闷沮丧的心情应和起来:“好啊,那说定了,等到了秋天你还要带我出来吃糖蟹。”

    “拉钩。”

    孟望舒笑着勾上了她的小拇指。

    马车停在了最高处的草地之上,这里是城内少有的野趣,平日里贵族娘子小姐还有郎君都喜爱来这里玩。

    今日带着齐铮,孟望舒早已安排人在此地清场,只放了少部分进来,既不会有太多人拥挤玩得不快,又不会太少人让齐铮觉得冷清。

    “抱我下来。”齐铮对着马车前的近卫道。

    近卫默不作声,上前抱住齐铮,小心放在地上后,检查了一下齐铮右腿上的义肢,确定没问题后又默默退开。

    “清影,你走这么远干嘛啊,我摔倒了怎么办?离我近一点。”在孟望舒面前温柔体贴乖巧听话的妹妹,在清影面前就是说一不二尽显霸道的公主殿下。

    清影又默默走近。

    “孟二!阿铮!”

    远处走过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个挥举着手臂显得很是高兴。

    夏侯禅衣看见两人已经到了,直接跑到了两人身边。她发饰简单大方,一身暗红色窄袖劲装显得她很是明媚潇洒。

    她一跑过来就直接搂住了齐铮的肩膀,然后一脸控诉地看向孟望舒:“好啊你孟二,这么久不出门,一出门竟然还不叫我,要不是我们可爱的小铮告诉我我今日还见不到你呢!”

    齐铮慌忙摆手,向孟望舒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是禅衣姐姐恰好派人来给我送东西,我一时说漏了嘴,所以才,才告诉她的。”

    “哎,怎么不见易水?”夏侯禅衣左右寻找,确定没找到易水的身影。

    孟望舒打掉夏侯禅衣还搭在齐铮肩膀上的手,道:“最近太忙了所以才没有时间出宫啊,再说我不告诉你你不也已经神通广大地知道了,别欺负小孩了。易水我安排她去做别的事情了,一会就来了。”说罢,看向她的身后。

    夏侯禅衣反应过来,转身介绍道:“你们都还没见过吧,这位是我义兄,姚瑾之,先前一直在北疆领兵,近日有事要办所以才回来暂时停留一段时间,今日刚好休沐所以就带他一块来了。”

    虽然说孟望舒和姚瑾之两人不久前刚刚见过,可事情毕竟太过隐秘,不好拿在明面上来说。两人都默契地摆出一副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样子。

    姚瑾之朝齐铮和孟望舒一一见礼:“公主,县主,在下姚瑾之,字怀远,是夏侯将军的养子。”

新书推荐: 忍无可忍就翻桌 焚尽暗物质「伦敦」 孔雀先生和他的魔丸小学霸 被祭河后她位极人臣了 今天什么金手指喵 他的乖女孩 [崩铁]黄金学院转校生 论音痴的我如何融入伦巴海贼团 我靠诡眼混上了金饭碗? 清宫年妃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