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大家都安静了，只剩金大山粗粝的喘气声。

    冰魄耳朵尖尖动了下，抬爪子就拍金大山嘴上：吵到狼了。

    “唔”

    金大山被冰魄一爪子拍掉了门牙，和着一嘴血痛呼，却再说不出什么胡话，狼爪摁着他的嘴，他张不开，也吼光了勇气。

    赵氏就觉得不到生死关头，真就不知道男人能对你有多狠。

    照金大山那狗东西的意思，害死屈氏的是她、她的女儿凤儿和金无忧，而他金大山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干。

    “啊呸，金大山，老娘当初就是被猪粪蒙了心才看上你这么个矮冬瓜。”又啐了金大山一口。

    姚大人很淡定，他是见多了罪犯反复的嘴脸，但往自己孩子头上推的人少有。

    做爹的把路走绝了，害死发妻，现在还想拖亲生女儿下水，金大山落到如今这个结果，也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那就开棺验尸吧。”金无忧不等姚大人开口就一锤定音，正好给屈夫人换个风光秀丽的地方，待在赵家的坟地里，想必她和小无忧也觉得脏。

    姚大人一时不敢决断，是应该结案还是听金无忧的开棺验尸，结果一抬眼就对上晋王冷而利的无情眼，他一个激灵站起来请示。

    “王爷，您觉得呢？”

    孟凌都想踹了姚大人自己当这个官，金大山明显就是没法子了，想拉所有人下水。

    这样一来，王爷就得插手救金姑娘，顺便捞他出来，可姚大人坐镇京兆尹这么多年，这些年的案子都白审了吗？

    但赵氏觉得开棺验尸能证明自己清白，不等闻昇说什么就抢先道。

    “就开棺验尸，让大家都看看，金大山这个负心汉到底有多狠！有一次醉酒，他自己说的，屈氏的左臂被他的打骨折，没有大夫，没有药，也没有吃的，人是生生熬死的，可不是毒死的。”

    闻昇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只看着金无忧，问她的想法。

    金无忧努力朝闻昇勾了下唇角：“验，我娘枉死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洗去污浊，还她清白。”

    “而且，金大山定不会给娘亲好好安葬的，我想重新安置娘亲，给她换个新家。”

    闻昇盯着那勉力上挑但扯不起来的嘴角，心像被什么攥了一把似得，闷闷的不畅快。

    他既不得畅快，别人也别想畅快，闻昇视线都没转就跟姚大人说：“验完后也别拖到秋后了，今天就砍了吧。”

    姚大人忙应下：“是是是，下官立即着人去办，肯定不会弄散屈夫人一片骨头。”

    扭头，姚大人就吩咐先前给他报信儿的衙役：“张钊，本官带着仵作、金大山、赵氏先去找屈夫人的坟，你亲自去棺材铺选副好棺材送来……”

    “不用。”买棺材这些应该她来，金无忧明白姚大人是讨好闻昇，但这件事不行，“我娘亲生养我一场，而我至今没给娘亲做过一件针线，所以，这件事我想自己来，就不麻烦姚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姚大人只想离晋王远点儿，拎着金大山就要跑。

    金大山见自己被从狼爪下面拖出来，嘴巴一解脱就抓住机会哭求。

    “无忧，无忧，爹给你赔罪，爹错了，你原谅爹这一回行不行，从今往后，爹去给你娘守坟，日日陪伴她，日后爹死了也跟你娘合葬，只要你愿意，爹马上休了赵氏，赶她们母女走。”

    “恶……”金无忧生理性反胃，恶心的想吐。

    李二妞嫌恶地开骂：“金大山你特么就是癞蛤蟆，踩死恶心，粘上更恶心，长得没有猪粪有用，别脏了我师傅的地儿……”

    反正她不是金大山的种，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闻昇烦躁的蹙起眉头，压抑的戾气扩散，阴沉的脸上爬满杀意。

    姚大人瞅着晋王抬眼皮，他自己也跟着眼皮子直跳，怕晋王立时就要砍了金大山，遂一脚踹金大山那张臭嘴上：“下官马上办，马上办。”

    闻昇那血腥味儿的目光定定落在金大山脖子上三秒：“滚。”

    “姚大人慢走不送。”主子松口，孟凌转在指尖的短刀这才归鞘，放他们离开。

    做完证了，牛大夫就准备回医馆了。

    李二妞等人却不放心，也追在姚大人后面先回了青石村，盯着金大山，省的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也是这个时候金无忧才发现，外面的百姓不知何时早被打发走了，看来闻昇早就来了。

    金无忧盯着面前这个不再逃避她的男人问他：“王爷不觉得我大不孝，心思歹毒吗？”

    闻昇淡淡开口：“他没杀人？”

    金无忧：“……”杀了，且是恶意杀害，所以闻昇也认为这个结局是金大山该得的。

    那么，既然闻昇认同她的做法，那他为何还那么在意伤害自己的父母。

    书中只是写了他自杀于宫中，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金无忧不知道。

    但他帮过她一次，而且金子就摆在眼前，她是做不到视而不见的，既然绕不过闻昇。

    “那么闻昇，我会努力让你活下去的！”踩着男人的影子，金无忧这样告诉自己。

    两人离开京兆尹的同时，晋王为爱妾撑腰打上京兆尹，压着京兆尹姚大人处置老丈人，还陪伴爱妾购置棺木安置丈母娘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也飞到皇宫最尊贵的两张桌案上。

    景明帝听暗卫说完，知晓京兆尹并未背叛他，也就撒手不管了。

    就让他这个父皇看看，长大的狼崽子是不是块合格的磨刀石。

    另一边，皇后娘娘气的摔了茶盏。

    “砰”

    “才回来几日，老二就折腾的满城风雨，他昨晚不是才放了半晚上的烟花，不好好睡他的大觉，又出去做什么！”

    “娘娘，这些都是齐世舫传的谣言，故意坏晋王殿下名声的，您别因着这个气坏了身子。”魏嬷嬷劝慰道。

    “谣言？他若没去给那个村妇撑腰，齐世舫造的出谣言吗？上次‘为博美一笑，怒斩老将军之孙’的谣言，本宫废了多大劲才给他平了，结果刚出宫就又作妖。”

    “本宫为了他挑遍了整个南宁国，才找出这么几个家世才貌匹配的大家闺秀，他都不要，却要个村妇，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他现在不帮着自己哥哥争皇位，等皇帝把位子给了老三，他能得什么好！”

    “娘娘您消消气，晋王殿下不过是刚开荤，正新鲜着，一个玩意儿，等殿下玩腻了，自然就会抛之脑后，娘娘您何必在殿下兴头上去做坏人，反倒坏了母子情分。”

    惹事人不在，皇后娘娘心里这口气就出不去，于是就换个人出气。

    “齐世舫不是想要兵权吗，本宫记得他挑的那个女婿最喜温柔乡是吧，车骑将军的活儿太糙了，让他去乐坊司安享晚年吧。”

    “奴婢遵命。”

    出了棺材铺，金无忧听到跑过去的小孩口中唱着“青石飞出金凤凰，凤凰花落狼王家……”时，并没觉得怎么了。

    等进了成衣铺子挑衣服的时候，看到大家对她指指点点，凭借只言片语的拼凑，金无忧这才意识到，她被传谣言了，还是与闻昇的谣言。

    尬的金无忧嘴角直抽，这谣言还能再假一点吗，闻昇明明对她爱答不理，哪来的宠溺。

    “执秋，咱们王爷最近又得罪谁了，你帮我想想，我看看什么时候再去讹一笔……”

    隔壁纸扎铺子，孟凌拎着金银纸元宝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在心里偷偷回道。

    “得罪齐世舫了呗，还是为了金姑娘您得罪的，至于宠溺，还不明显吗，这都亲自来挑纸元宝了，还……”

    闻昇就像是能听见孟凌的心声似的，眸子撇过来，警告孟凌。

    或许是因为谣言的关系，几人一路沉默来到青石村。

    此时，屈氏的尸骨已经被挖了出来，没有棺材，经仵作查看，不止左臂有骨折，肋骨也裂了三根，但可以确定不是死于中毒。

    至此，金大山再无法狡辩，必死无疑。

    姚大人也累了，让人堵着金大山的嘴不让他折腾，并当场宣布了对赵氏的处罚。

    “赵氏知情不报、藏匿罪犯，徒十年，妻告夫徒二年，而今主动交代犯罪者，可免一年，故徒十一年。”

    赵氏脑子嗡嗡的，怎么就十一年了：“无忧啊，你不是这样说的。”

    金无忧看她：“我说什么了。”

    赵氏：“……”是啊，她只说自己递了状子后，就不杀凤儿和旺祖，没说自己不会被入罪。

    打发了看热闹的，金无忧给屈氏收敛尸骨，棺材选了柚木的，这是铺子里最好的，衣服是李二妞说的素雅色。

    落址就在离青石村二里半远的山南坡，这里向阳，平时几乎没人来，倒是野花遍地，是李二妞说的屈氏最喜欢的地方。

    但一直到刻碑的时候，金无忧才知道屈氏的全名叫屈清欢，无忧二字也是她给取的，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生安乐无忧。

    若是屈夫人活着，小无忧一定会在她的爱护中长大。

    碑快刻好之时，执秋取来了原身穿过的衣服，她接过来打算放进棺材陪伴屈夫人，这样母女二人也好有个伴，就听到一道粗犷、急促，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阻止她。

    “忧儿，不能放，对你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