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认

    你闺女买的是黄泉路,本官可不是晋王殿下,没有那个阎王命。

    然后姚大人拉着个脸将手里惊堂木“啪”的重重一拍。

    “放肆,竟敢公然污蔑本官,来人,给本官打。”

    一支绿头签被扔到金大山面前,衙役们熟练的摁着金大山啪啪啪开打,金大山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他女儿不是攀上晋王了吗,他不是晋王的岳父吗,这个姚大人怎么还敢打他?

    当切身的痛感袭来,意识回笼,金大山恍然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勾着脖子去看金无忧。

    真正要打他的人不是姚大人,是他的女儿金无忧!

    “畜生,我是你爹,你怎么能盼着老子去死!”

    “堵住嘴。”姚大人也望着堂下的女子,淡蓝色的裙裳,清冷无情的气质,美的像朵空谷幽兰,心思也够辣,难怪能被那位收入府中。

    20大板打完,金大山还是死死瞪着金无忧,眼珠子凸起,恨不能扑上去掐死她。

    金无忧淡淡瞥他一眼,像看只垂死的虫子,只能蛄蛹,却注定活不久了。

    姚大人开始问证人:“金大山所言是否属实,你们从实道来,若有隐瞒,刚才就是你们的下场。想清楚了,国律当前,便是天潢贵胄也逃不过去。”

    石登山瞧着金无忧那事不关己的神态,就想起前段时间金无忧离村前特意去了他家那一趟,留了一匹缎子和三斤卤肉。

    他还记得这姑娘那会儿夸他的话,说是她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他这个村长清正为公,严格管束金大山不得过分,她才活下来的。

    现在想来,这姑娘哪里是夸他,那是给他捎话儿呢,就为了让他在今天给她娘说句公道话。

    金大山自己做的孽,逼死人家娘,也没好好养人家,不怪人家一朝飞上枝头就收拾你,石登山心里叹了口气,如实说道。

    “小老儿记得,那屈氏死时,衣襟上没有粘血,而且那时屈氏已经瘦的一点肉都没有了,跟个骨头架子似的。”

    然后回春馆的牛春山也指认:“草民有给就诊之人做记录的习惯,这是草民的记录册。”

    衙役从牛春山手里接过那本表皮泛黄,边边角角已经起了毛边的记录册,检查没有问题后才转交给姚大人看。

    “当年屈氏只是偶感风寒,并不重,三副药便能药到病除。草民的医术不能说顶尖,但还不至于连痨症也把不出来,屈氏的身体在当时并无患痨病的征兆,而且风寒也不是痨病的成因。”

    “除此之外,草民还有个疑点要说,那天屈氏来医馆的时候只她一人,金大山并未陪同,而且她眼睛红肿,草民把脉时也把出此女正处在悲愤当中,正是蒙受重大打击之兆,自那日之后,草民和回春馆的其他人再没见过屈氏。”

    李二妞这个时候抬起头来,脸上是滂沱的泪水,她往地上重重磕头:“求大人给我师傅主持公道。”

    金无忧眼睛立刻就看了过去,这个她并无把握会来的人证。

    自从屈氏死后,李二妞就从原身的生活中消失了。

    难道屈氏之死还有别的原因?不只是被饿死的?

    金无忧能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悲伤和压抑的隐忍。

    “你知道屈氏为何悲愤?”姚大人也敏锐地察觉到此女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大人,民妇知道。师傅还活着的时候,金大山就和赵氏搞上了。” 李二妞恶狠狠剜了金大山一眼,才又继续道,“那段时间师傅接了一副屏风绣件儿,贵人要的急,所以师傅就带着民妇熬了一旬的夜,师傅这才感染了风寒。”

    “但这也让我们提前一天绣好了屏风,只是师傅担心带着风寒登门对贵人不敬,便带着民妇一起进了城,让民妇进门交差,她去抓药,可……可谁能想到,我们就撞上金大山这个混蛋玩意儿,跟寡妇勾搭上了。”

    “可屏风绣件儿不容有失,若是丢了或是坏了,卖了我们都赔不起,我们只好先办正事。交完差去跟踪那对狗男女的时候,被金大山发现了,师傅立刻闪身进了旁边的回春馆,我去应付金大山,说是来抓药的。”

    “当时金大山解释说,赵氏是他好兄弟的妻子,他受兄弟委托护送嫂子回家。”

    “啊呸,谁家好兄弟能忍受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五指交缠,恨不能挂男人身上,这种糊弄鬼的话,我当然不信,气不过就打了金大山一耳光,骂他俩不要脸。”

    “这对奸.夫.淫.妇就联手打我,后来还是师傅护着我带我回去的,但这也就告诉了金大山,师傅已经知道他偷吃的事了。”

    “后来师傅是怎么和金大山说的,师傅没告诉我,但是师傅的风寒只两天就好了。再后来,我姥姥不舒服,我和我娘回去照顾姥姥了,没想到等再回来,师傅……就不在了。”

    “当时我要报官,可金大山指着被关柴房的无忧说,若我报官,他就摔死无忧,只要我能做到一个字不说,也不接触无忧,无忧就能好好长大。”

    “师傅……师傅就这一根骨血,金大山又心狠手辣,民妇也没证据证明金大山杀了师傅,只能妥协,先顾活人。”

    郭素娥也抹着眼泪说:“民妇家与金大山家就隔着一道墙,经常听见小无忧挨打,说她偷粮食。”

    “作孽的金大山,他们家都是靠着屈妹妹一手绣活赚来的银子,孩子想给她娘吃饭却被骂成小偷,狗东西早就该天打雷劈了。”

    听着这些人的叙述,金无忧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眼泪被撞得止不住地往外跑,但是心口那里堵得死死的,她感觉自己憋的快要爆炸了。

    执秋关切的扶着自家姑娘,心疼她的遭遇:“姑娘,要不奴婢先陪您回去,这里就让孟凌处理。”

    孟凌也说:“姑娘先回,属下定然不会让屈夫人蒙受冤屈。”这种男人早就该去偿命了。

    金无忧知道这不是她自己的情绪,这是原主的情绪,原主在心疼自个儿的娘亲,愤怒那个男人的无情。

    金无忧的手抚在胸口,在心里告诉她:“小无忧我既然答应你帮你报仇,就一定会做到,”

    慢慢的,金无忧的心脏不再针扎似的痛,她推开执秋的手,往地上一跪,声音已是沙哑:“我当时虽小,但也五岁记事儿了。”

    “二妞姐走后第二天,金大山将民女支了出去,走前,娘亲还好好的,说第二天要带我去做新衣裳,可等我回来,娘亲却卧床不起了。”

    “我想出门找大夫,可压根儿出不了门,连哭声也不许有,只要哭出声,娘亲就会挨打,吃食也不准给娘亲。因着我总想偷摸着喂娘亲,金大山就把我关起来不许再见娘。”

    “那时娘亲已经很没有力气了,我就闹得厉害了点儿,然后被金大山给打晕了,等……等我再醒来,娘亲已经被下葬了。”

    “但我敢以性命担保,娘亲她决不是正常死亡,求大人还娘亲一个公道!”

    李二妞哭的快厥过去了,一巴掌一巴掌扇自己,悔不当初:“我不走就好了,若我还在,兴许师傅就不会被害了。”

    金无忧过去拦住李二妞,问出小无忧压在心底的疑惑:“二妞姐,我去打柴的时候,三不五时就会捡到野兔或是野鸡,是二妞姐特意给我的是不是。还有我捡柴的时候,去的地方总是有很多柴,别人却遇不上,也是二妞姐你放的是不是……”

    然后金无忧就见李二妞转过身来朝着自己磕头,梆梆梆的听着就疼,李二妞很愧疚。

    “无忧,对不起,我对不起师傅,让她含冤而死却没给她报仇,也没护好你,对不起……”

    金无忧拦着李二妞继续磕头,姚大人也拍惊堂木。

    “肃静!”

    “金大山,既不认罪,上拶邢!”

    接着就有衙役拿来刑具,给金大山夹住手指,这期间他一直看金无忧,企图从金无忧身上找到生机,可金无忧背对着他,根本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两旁的衙役刚要拉,金大山就怂了:“我招,我全都招。”

    衙役警告他:“别耍花招,否则,就不只是拶邢这么简单了。”

    “不……不会,草民不敢的。”畏畏缩缩的,瞧着像是真心实意要认罪了。

    可等衙役拿着刑具走开,金大山的眼神儿就变了,一下子弹蹦起来,直扑金无忧,面目狰狞欲吃人:“畜生,给你那个死人娘陪葬去吧。”

    执秋伸着手要挡,李二妞要把金无忧往身后拉,孟凌腰间的短刀出鞘,直指金大山咽喉。

    但比短刀速度更快的是一抹白色身影,“砰”,金大山被摁在地上,冰魄的狼爪扣住金大山咽喉,睥睨的眼神对他很瞧不上。

    金无忧愣愣瞪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不明白闻昇怎么来了。

    闻昇瞧着金无忧惨兮兮的俩肿眼泡,不复昨夜璀璨,心里气她只会窝里横,欺负他的时候张牙舞爪,出了门就是被拔了牙的奶猫,神色更冷了。

    “不若本王替姚大人审?”

    姚大人心里打了个突,让晋王审,回头皇上肯定得罚他,又想着反正案情明了了,就赶紧结案。

    “犯人金大山恶意杀害发妻,意图再次杀害后妻和女儿,判秋后问斩。”

    “毒死屈氏的毒药是赵氏买的,金凤儿送来的,金无忧亲自端给屈氏的,全都有份儿……”金大山神色癫狂,无视扎进肉里的狼爪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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