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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难同归(八)

    翌日午后,魏宁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抄书,竹桃陪在一侧耐心为她扇着风,雪芝则在院中照看花花草草。主仆三人已保持这样的宁静许久,久到三人都开始哈欠连天,竹桃才忍不住疑问:

    “小姐,平时这会您早午憩了,今日是在等什么人吗?”竹桃张望了一眼淡黄宣纸上孤零零的两个字,疑惑更深,“您笔上的墨……好像已经干了。”

    魏宁干脆放下笔不再装模作样,怨气连天道:“大骗子,说好来找我,我都等了三个时辰了,却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原来您是在等那位带我们免于刑罚的仙人公子啊。”竹桃恍然大悟,总算说出憋了一日未敢与小姐确认的话,“想必昨日在园中喂鱼的假小姐也是他所为了。”

    魏宁点点头。要不说自己精挑细选的丫鬟聪明伶俐呢,她就知道她们能够见机行事帮她从容善后,昨日回府之后才得以安然无恙。

    她望向窗外的园林,忍不住回忆昨日在凉亭中蓦然出现的男子身影。他身姿傲然卓绝,器宇不凡,身上永远散发着清冽怡人的香味,露在面巾以外的眉宇厉而不烈,凛而不寒,似是美修罗化身,却始终对她温言细语。

    若非他真在凡间行侠仗义多年,众生又怎知曾令人畏惧的魔也能成为受人敬仰的魔神呢。

    不过她现在想想,他除了法力高强,明明和大家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比如,他竟和凡间男子一样贪恋女色,还同她说些什么无法兑现的花言巧语白白惹她牵肠挂肚。

    坏男人果然都是如出一辙的坏,那什么魔神也不例外!

    “哪飘来的白羽?”刚给园中花草浇完水的雪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才发现罪魁祸首是空气中飘浮着的细碎羽绒。

    接着只听由远及近传来断断续续的“鹅”叫声,再细听似鹅却又不太像鹅,那鸣叫声清冽悠长,还带着空谷的回声,直直穿透天地万物而来。

    “小姐,小姐!您快看,那是什么?”听雪芝在屋外大喊,魏宁一下从坐榻上跃下满心期盼朝外跑去,本以为是周霁来寻她了,却只见自己的好爹爹正差人拎了只大白鹤往兰园里来。

    魏宁的期待落了空,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殆尽。而后她将怨气转移到那只不断凄惨叫唤还扑腾剧烈的白鹤身上,在不爽瞪了它一眼后问父亲:“爹,您这是何意?”

    “今日有位仙长登门拜访魏府,还为府上带来一只仙鹤。他称此鹤能保主人健康平安,是方丈山特意送给未来昊国太子妃的贺礼。”魏综扬扬手,下人便放开了握着白鹤脖子的手,任由鹤扇动翅膀踏着小细腿一溜烟朝魏宁奔去。

    “老爷您看!”一旁的管家见白鹤不停绕着魏宁转悠,也喜形于色道,“这仙鹤果真和我们家小姐有缘,说不定我们小姐真是仙人转世,这可是魏家天大的福分!”

    “陛下当众赐婚让魏家毫无回退之路,能是什么万福之事。”魏综听此并未舒展眉头,对着女儿面上严厉依旧:

    “魏宁,若这只仙鹤能陪着你让你安心待在府中倒也是好事。但嫁入东宫并非小事,你要修习的宫规礼仪和妇德训诫不少,若因玩物丧了志,我同样会带走这只鹤防止你再贪玩。”

    “知道了知道了。”魏宁没像魏综想象中那样面露不耐烦,反而只是着急问他,“那仙长人呢?他就这样走了?”

    魏父看魏宁脸上的焦急像极某种希望落空,狐疑说:“仙长事务繁忙,当然走了。怎么?你和他认识?”

    魏宁连连否认:“怎么可能。我天天在屋中抄书,哪有机会认识外人,何况还是仙人。”

    魏父点头,想想那老仙人才从方丈山游历至京城,魏宁应该也没机会认识他,于是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我听阿石说你今日已在窗边安静抄了一整日书,甚至连午憩都免了。过于刻苦倒也不必,先休息会吧,爹爹再让后厨给你端些新采的瓜果来。”

    魏宁想到自己桌案上仅写的二字忍不住吐吐舌头,乖声应下:“谢谢爹爹,为了魏家,辛苦点没什么。”

    待众人离去,她方才蹲下身好好观察安静呆在她面前的仙鹤。这鹤当真为仙界之物,它通体雪白,仅有头尖一方殷红与尾翼那抹墨色点缀,丰满的毛羽绵软沁凉,她从它额上轻抚一路滑至翅翼,尤可见羽翼尾端还漾着淡淡的金光。

    “周霁你这个大骗子。”魏宁看着白鹤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以为你会来见我呢,没想到就只是把这个小东西往我这一丢,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啪嗒——”一声,魏宁忽见地上多了一滴水,再仔细看去,自己也吓了一跳,“啊啊啊鹤仙人,你是哭了吗?你别哭啊!我就那么一说,你不是小东西,是周霁才是坏东西!”

    “我怎么就是坏东西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魏宁循声看去,只见她院中的梧桐树枝上正悠哉躺着个人。他单脚垂落侧身而坐,见魏宁抬头望他,才轻轻一跃落至地面,而越向他们走近,魏宁眼前的白鹤就冲他叫得越猛烈。

    可惜它喊破了喉咙,在场也就只有那名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才能听懂它在嚎叫些什么:“你何时找到阿生的,为何早不告诉我!快把我的封印解了,我这模样如何见她?!”

    小心眼龙瞥了他一眼,不动嘴便回复他:“败者没有和我提要求的资格。把你变成这样是要你接下来好好保护阿生,这周围想害她的人不少。”

    “从归墟逃出的魔气冲她来了?”连羽瞬间平静了下来,“看来云罗那端冲撞法阵的人是我母后没错,可她到底想做些什么,都这样了怎还如此执迷不悟!”

    魏宁不知道眼前的一人一鹤正在激烈讨论着,只顾站起来怨周霁:“你还知道来呢,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周霁把连羽这只大白鹤赶到一边,又往前靠近了魏宁几分,换上只对她才有的柔意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我呀。”

    “啊!——”白鹤在一旁尖叫,扑闪着大翅欲刮起金色风暴。可周霁挥了挥手,鹤君便再发不出声音也使不上力,只能蹲在旁边空叹气。而懂事的竹桃和雪芝也不知何时偷偷溜进了屋,顺带关上门窗当作没看见。

    “谁说的,我都躲不过嫁入东宫的命运了,迟早要成他人妻子,还想你做什么。”魏宁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干脆侧身数起花坛中草花的数量。

    “你又不喜欢他,真认命嫁了?”

    “当然不认。”魏宁愁绪涌上心头,开始来回踱步盘算,“可爹爹说得也没错,陛下因忌惮战功赫赫的太子再借着母族势力夺权,特当众给他赐了个三代文官的魏家联姻,这既是给太子的下马威,亦是要魏家审时度势加紧尾巴做人。

    我现在的言行举止被各路人盯着呢,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平白搭上魏家几十人的性命怎么办?但眼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想来想去只能病死脱身,可这样一来,我就再不能做魏家女了……

    爹爹娘亲还有爷爷对我那么好,当然,魏府的下人们也都很好,我实在不舍得他们。”

    “这有何难。”周霁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太子和魏家做不了恶人,我来做这个恶人便是——毕竟抢亲这事,我最拿手了。”

    他看了一眼蹲在墙角快要喷火的连羽,难得觉得他也怪可怜的。谁让他就是上一个被抢亲的受害者呢。

    魏宁听此双眼蓦然燃起希望,对视上他眼再三确认:“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愿意帮我?!”

    “不然呢,那贺怀霖要真敢娶你,我先把他杀了。”

    ?

    魏宁没想到素来对她温和友善的周霁突然目光寒冽,还说什么杀人的话,这哪是魔神,这分明就是魔。她缩缩脖子疑问:“你还会杀人?”

    “我……”他以无拂自称时确有想过要杀尽天下人,若非遇到堕为下仙阿尧的映生让他悬崖勒马,他应早陷入了万劫不复。这会看着眼前她更为稚嫩的脸,他方才的锋芒又顷刻柔和下来:“没有,我不杀人,刚才是和你说笑的。”

    “总之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嫁入东宫。”他指着瘫在地上的白鹤道,“这只仙鹤法力高强,他能代替我时刻陪在你身边护你周全,之后无论是邪祟还是京中与你结怨的人都无法再伤你半毫。”

    魏宁点头应下。

    “不过他是男……雄鹤,你还是莫要跟他走太近为好!”周霁还是不放心把那么大个情敌安插在此,于是和她再三强调。

    四下无风,周霁腰间的金刚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那本是阿尧的双灵杵,她走后,他便将灵杵化作了她曾用过的金刚铃,缩小后系在腰间用以感受世间魔物的灵力。如今铃动,想来是又有魔气窜入了凡间。

    周霁没法再久留,赶紧解了连羽的泄力咒与魏宁告别:“小宁,我现在有急事,改日再来见你。”

    “你要去哪?!”魏宁察觉了他脸上的不安,连带着自己也莫名揪起心来,“你……会有危险吗?”

    他刚欲离开,听到魏宁如此说竟忍不住怔住了身。

    “阿生?……”恍惚间他又喊错了名字。明明魏宁的性格与映生并不一致,他还是能在她的身上见到她的身影,甚至那份久违的关心都足够让他如沐春风。

    这么一想反倒可笑,她本来就是她啊,她成了什么模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无论如何,他都爱她。

    “你总是对着我喊阿生,可阿生是谁?”魏宁这下总算不糊涂了,她心里莫名酸溜溜的,终是忍不住问他,“或许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你曾经的恋人?”

    见他默不作声,眉头还突然拧起,魏宁的心也凉了一半:“若真是如此……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罢,我堂堂魏府大小姐,不愿做她人替身。”

    魏宁举起手,向他亮出指中玉戒斩钉截铁道:“哪怕所替之人,是曾经的我,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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