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

    晨光熹微时,陆芷珩一行三人便去向周文瑾辞行。鲛人既已收服,周文瑾眉宇间凝滞多日的忧色一扫而空,听闻他们即刻便要离开,脸上流露出真切的不舍。

    “今日恰是乞巧佳节,城中夜间有盛会,极为热闹。几位恩公于我有大恩,若就此让你们离去,文瑾心中实在难安。”周文瑾言辞恳切,“不若多留一日,明日再启程,也好让文瑾略尽地主之谊,聊表感激之情。”

    陆芷珩眸光微动,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乞巧节?

    她穿越前后都未曾真正体验过这古代情人节的韵味。更重要的是,此等良辰美景,若不好生利用,岂非辜负天意?

    她侧首,声音里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期待与娇憨:“两位师兄,我还没见过乞巧节是什么样子呢,不如我们明日再走?”

    金思澈闻言,视线掠过赵乾,直接落在陆芷珩身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追忆与复杂情愫。

    往昔与叶昭云相关的碎片在脑中浮现,让他对这充满人间烟火的节日也生出一分异样情绪。

    他温声接口,语气是模仿原主一贯的温文尔雅:“陆师妹既想留下,那便明日再动身不迟。”他有意无意地,将决定权归于陆芷珩一人,忽略了身旁的赵乾。

    赵乾对此并不在意。他静立一旁,如同山间沉默的孤松。于他而言,身在何处并无分别,他只需守在陆芷珩身边,履行引导她走向正道的职责,并将那份日益深沉的爱意牢牢禁锢于心。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本分竟让他感到如同困兽,每一步都走在荆棘之上,进退维谷。他默然垂下眼睫,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尽数压回心底。

    周文瑾见他们应下,喜不自胜:“如此甚好!周某这便去安排,定让三位恩公尽兴!”

    ……

    是夜,华灯初上。

    白日里略显古朴的黎城,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长街两侧挂满了各式花灯,烛光透过彩纸,晕染出朦胧而温暖的光晕,将青石板路映照得如梦似幻。

    街上行人如织,多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衣香鬓影,笑语声声。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以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丝竹管弦之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独属于人间烟火的喧闹乐章。

    陆芷珩随着赵乾、金思澈走出周府大门,目光在熙攘人流中一转,心下便有了计较。她忽然“哎呀”一声,停下脚步。

    “两位师兄,”她转过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两位师兄,我忽然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我先走一步。”

    话未说完,她已灵巧地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弧线,迅速没入侧边的小巷,根本没给两人开口的机会。

    一离开两人视线,陆芷珩立刻收敛气息,闪身躲在一处高墙的阴影后,悄悄探出头观察。

    她今日存了心思,有些话必须单独同赵乾说,可金思澈近来几乎寸步不离,她只好行此下策,先将这碍事的“尾巴”甩掉。

    视线尽头,只见金思澈似乎对赵乾说了句什么,两人便点了点头,各自分开。陆芷珩心中微微一松,她原本还担心赵乾不喜热闹,会直接返回周府,此刻见他竟是沿着长街,逆着人流朝更热闹处走去。

    “以前修为不及他,总被他无声无息地跟着。”她唇角微勾,带上点狡黠的意味,“如今同是筑基,也换我来‘跟踪’他一回。”

    长街上摩肩接踵,赵乾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时隐时现。陆芷珩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目光紧紧锁定前方那抹沉静的素白身影。

    他走得不疾不徐,对周遭的喧嚣与绚丽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抹游弋于红尘之外的孤影。

    跟了一段,行至一座拱桥边,河风带着水汽拂面而来,两岸垂柳依依,河中已漂浮着点点河灯,如星河坠入凡间。陆芷珩正待迈步跟上桥,手臂却忽然被人从侧后方拉住。

    她心头猛地一跳,豁然回头。

    暖黄的灯笼光晕柔和地洒下,映照着金思澈温文尔雅的脸庞。他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那双总是带着模仿来的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更为复杂深沉的情绪,比往日更添几分温柔,也更显……哀伤。

    他身后,是潺潺流水与万千点亮的河灯,光点在他眼底跳跃,却暖不透那深处的执念。

    “陆师妹。”

    他轻声唤道,提起手中一盏精心扎制的莲花河灯,那颤巍巍亮着的灯芯,宛如他此刻飘忽不定的心绪。

    他凝视着她,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落在她的眼中,既轻巧又沉重,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这一刻仿佛珠落玉盘,“我心悦你。”

    陆芷珩微微一愣,随即敛眸,避开他递来的河灯,语气清晰而疏离:“金师兄,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很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说完,她甚至来不及去看金思澈的反应,匆匆转身,再次投入林中暗影,朝着赵乾离开的方向追去。

    金思澈僵立在原地,提着河灯的手缓缓垂下。他看着那抹决绝的倩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身侧的手死死握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周遭的欢声笑语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模糊不清。他望着那流淌的河灯,眼中温柔尽褪眸色深沉,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痛楚与执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的苦涩伤痛仿佛触及灵魂,却终究只是化作唇边的一抹苦笑。他极轻地喃喃,“没想到,我也有一日……能知晓这诗句中的苦味。昭云,你还是变了。”

    胸口处那撕裂般的绞痛,几乎让他难以呼吸,可他最终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逐渐冷却的雕像,任凭身边人潮翻涌。

    ……

    及至彻底感受不到身后那道凝实的目光,陆芷珩才悄悄松了口气。她回想起自己方才那番拒绝之语,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脸上浮现一丝略带自嘲的莞尔。

    “没想到我也能说这么肉麻的话,啧啧,真是难得啊。”

    她摇摇头,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粲然明媚的笑容。

    在她前生,不曾知晓什么是爱的那段时光里,她不曾了解过,那道刺破她心中黑暗的光芒,是那么的温暖和耀眼。

    她认识到、了解到,便会忍不住心生怜惜,怜惜它的美好、珍惜它的脆弱。她便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轻易践踏别人的真心,她不愿去沾污别人心中,那道属于他人的光。

    她知道它是多么的美丽耀眼,以至于令她心甘情愿为它俯首称臣。

    “师兄刚刚好像就是从这边走的。”陆芷珩逆着人群,向着河水上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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