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苏醒过后,我没睡过一场懒觉。

    鸟鸣声叫我起床,海水声此起彼伏,我的听力要比常人敏感些,再微弱的声音在我耳朵里都像拍打着耳膜。

    我趴着窗户,窗外的景色老是看不够。

    邬启就睡在我边上。

    这几天我也摸清了民宿是什么构造,两层的迷你独栋,楼下一室一厅,周槐住在这。楼上就这只有一个阁楼,没有门,只有薄纱挡着,我和邬启就睡在这。

    门外还有个院子,房东种满了花花草草,邬启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打着哈欠去给花浇水。

    最后剩一捧水,去一楼叫周槐起床。

    我听到周槐的哀嚎才跑下楼,每天都能看到热闹。

    上午院子里会来野猫讨食,邬启也一并喂了。

    就是野猫有时候搞错了,以为我也是食物,留着口水就过来了,结果被周槐全给撵跑了。

    后来我才知道,周槐现在没有一点魔气,被师父剥夺了一切能力,打发到人间体验生活了。

    你不说人间都是恶臭吗?那你就亲自来见见吧。

    果然,周槐来了之后再没说过这两个字。

    他也没办法拒绝阳光。

    现在的日子太过于惬意。

    身体也在逐渐恢复,有时候我撒起欢来跑出去,两个人都追不上我。两个男生太过耀眼,倒是能吸引过来一连串的目光。

    隔壁的奶奶老是一脸慈祥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俩笑。

    邬启无所谓,周槐被看得发毛,这天没忍住,叉着腰对她说:“老太太,你傻乐什么呢。”

    被这么称呼隔壁奶奶也不恼,指了指邬启,又指了指他,然后比了个心。

    我:“?”

    邬启:“……”

    周槐:“…………”

    “老太太!!!”

    周槐点火就着,险些神志不清,大喊道:“我不喜欢男的!!!”

    邬启也崩溃了,质疑她的眼光:“我能看上他?审美降级这么严重吗?您定期做体检了吗?”

    老太太不语,只是一味的磕到了。

    ……

    我受不了了。

    这兔子我当不下去一天了,我对象好像要出柜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愈发觉得不对。

    每次路过院子的小女生都会朝里面望,一脸害羞的笑,照下他俩的合照。

    然后把我当宠物,路过撸了一把。

    真是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我怒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和邬启形影不离,捍卫我的幸福。

    不过两个人倒是避嫌得很,现在住在同一屋檐下都不说话了,当陌生人。

    却不料隔壁奶奶还在笑,周槐只好抽出半天时间站在院子里和她对峙。

    邬启渐渐也觉得无聊,把我固定在肩上,在租车铺租了一个电动车。

    他又买了店里装饰物头上的小头盔给我带上,带我在海边遛弯。

    洱海边的建筑物都是白色的,鲜花是一簇簇的,自行车是带着棚子的,游客们是穿着裙子的。

    天空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蓝色,颜色好像稍微深一点。

    骑车经过,风里夹杂着属于云南的气味。

    我想起来我刚醒那会儿邬启说的话。

    “这里能让你释怀很多东西。”

    好像真的是。

    骑回民宿的路上,碰到了一桌打麻将的大妈。

    之前就听闻“麻将”是个人间艺术,发明麻将的人一定是个天才,填补了许多人生命的空白。邬启停下车,观望了一小会儿。

    我向他递了个眼神:“你能看懂么?”

    “这眼神什么意思?”邬启挑眉:“觉得我看不懂?”

    我点了点头。

    邬启屑笑:“把我当白痴?我两秒钟学会。”

    他摘下头盔,一并摘下我的,一大一小摞一块,靠在电动车上开始学。

    我也踮脚看着。

    邬启选的位置比较好,能直接看到两家的牌,学得更方便点。

    一圈的牌出的很快,不一会就抽走了不少。

    左面牌桌上的大妈带着金丝框的眼镜,先是从眼镜上面看了眼牌面,也就是大家都出了什么牌,而后犹豫了一下,在右手的边上弹出去了一个二条。

    结果没想到二条直接点了炮,右面的卷发大妈直接摊开牌,“胡啦!”

    “哎哟哎哟,你还真胡这个,要死。”金丝框大妈锤了一下桌子,气自己二选一还选错了。

    我俩在旁边看的云里雾里。

    邬启歪头问我:“看明白没?”

    我真想说一句看明白你个大脑袋。

    邬启却只是笑了笑,目光又聚在了牌桌上,听他们算最后输赢的钱。

    什么平胡,你两块翻倍四块,庄家点了八块……我更是头疼。

    我不信邬启比我学得更快,看他反应,再看他眼神,睿智中透着一丝的呆滞,都没明白谁赢吧——

    “我懂了。”邬启说,“她可以胡二条或者五条,但这种胡比较小,所以赢也赢不了几个钱。”

    “?”

    我猛地抬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不仅看明白了谁赢了,还看明白了这种胡法赢得比较小。

    逆天发言。

    我该死的攀比心上来了,真得好好学了。

    又打了一圈。

    这回是左边的金丝框大妈胡了一个“夹胡”,我才终于看明白。

    她手上有三筒和五筒,就差一个四筒,这样就能凑齐四个“三”,凑齐四个“三”的,才能叫“胡”。

    “三”可以是三个同花纹一样的或者连续的,这四个“三”还得都是不同的花色。

    夹胡要比平胡大一番,所以这回赢的钱更多一点。

    整个麻将桌在我眼前才终于通透,虽然还是有点不爽,为什么姓邬的抢在我前面明白。

    果然还是兔子脑袋构造太简单了么。

    晕。

    也不知道自己进化一下,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做成麻辣兔头。

    这时候,坐在对面的大妈突然起身。

    “不玩啦?”右边短发大妈问。

    “输输输,儿子给我两百三十八全输光嘞!”她说道,“我得赶紧回家做点好的堵住他的嘴!”

    一圈人跟着咯咯的乐。

    其中一个大妈说道,嗓音有点尖锐:“真走了?玩不起呢怎么?你走了三缺一我们怎么玩?”

    “你不要劝她啦,她疼儿子谁不知道?”另一个大妈笑着摆了摆手,说,“我看对面那个小伙子你就不错,坐下来搓一局?”

    邬启身子颤了下,似乎也没想到被点名。

    他确认道:“我?”

    “要不然嘞?”大妈捂着嘴笑,“难道是你肩上那只兔子吗?”

    周围人笑得更大声了。

    只有我听见邬启说了句“她啊,她还真行”。

    他大大方方坐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带纸币,倒也不怵,一边洗着牌一边打了个响指,纸币一张张地便从麻将桌前的袋子里长了出来。

    而后手从下面拿了上来,自觉地抓过来了一把麻将,码成一排。

    见他还挺熟练的样子,右边的大妈,简称下家,问:“不是第一次玩了吧?”

    “可能是老手呢,小心点哟。”

    邬启难得谦虚,没说话。

    大妈们估计看他年轻,赶不上打一辈子那种真的麻将老油条,一局下来讲了很多种可能遇见情况,比如说手上有三个风牌或者中发白。

    邬启听的认真,每说一条都往心里去,大妈们也把他当初学者哄着鼓励着。

    不过很多游戏都难逃一个魔咒,叫——

    “新手的运气。”

    “碰碰胡。”

    邬启推开麻将牌,卖乖道:“姐姐们也太让着我了。”

    “哎哟。”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姐姐们”笑了笑,有点尴尬,“运气这么好呀。”

    “这回让着你了啊,下回就不了。”

    “我们要拿出来真本事了啊。”

    “好好学吧。”

    也就是说,刚才仅仅使出大妈们40%的实力,现在要拉满到100%了。

    结果……

    “七小对。”

    邬启眉峰一翘,嘴角一扬,略显得意。

    “哎哟哟。”大妈们脸开始有点黑了,“再来!”

    接下来轮到了邬启坐庄。

    大妈们眼神交流,底下膝盖相碰,动作幅度大到我以为要地震。

    之前在书里看过,很多牌局为了坑人,都会私底下“结盟”。

    大妈们虽然不用私下刻意“结盟”,但打牌打这么久了,一个眼神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要使坏。

    最开始我还没有反映过来,跟着之前几局一样看着热闹,直到一张一筒的牌被对面大妈要了又丢,我才发觉出来有鬼。一抬头更是恐怖,大妈们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我跑到桌子底下一看。

    好家伙。

    在地下搞小动作呢。

    我飞快蹦会邬启肩上想要告状,他却一把给我拽下来,拎着我的兔耳朵叫我安分一点。

    ……

    嘿我这暴脾气,就看不得别人受欺负。

    我啪唧一下蹦到牌桌上,想给这帮大妈们一个下马威,结果落地点没选好,碰倒了邬启三张牌。

    红中,白板,一万。

    啊这。

    空气瞬间凝固住。

    大妈们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反应过来后立刻说:“这得停胡了,这是规矩,不能露牌的。”

    “对对对,停胡了,这把不能算了,那个……老张,你坐庄。”

    说罢便要作势洗牌。

    邬启却不慌不忙的:“等下。”

    大妈们:“?”

    “我刚还觉得我这牌乱呢,被我家小兔这一扑,我才发现我这是胡了。”

    邬启佯装才发现的样子,连不好意思都演得惟妙惟肖,他推开自己的牌,大妈们抻着脖子一看——

    一万、九万、一条、九条、一饼、九饼,东南西北,中发白。

    一样都不缺。

    这是。

    十三幺。

    传闻中路边一条狗见了都得掏出来点钱的十三幺,在云南一个街边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打出来了。

    大妈们脸黑得跟什么似的。

    表面平静,内心估计问候到了邬启的祖宗辈。

    还说什么“刚还觉得牌乱”……呸,分明是配出来的。

    死小子命真好。

    大妈握着兜里的钱,舍不得。

    她墩地坐回凳子上,喃喃道:“你怎么知道十三幺的?”

    邬启:“不是姐姐们刚刚跟我讲的吗。”

    大妈们:“……”

    邬启无辜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玩。”

    大妈们:“…………”

    第、一、次。

    看上去大妈们笑得挺开心。

    事实上死了有一阵了。

    还被鞭尸了。

    大妈们无计可施,最终把注意力汇聚在我身上。

    其中一个指着我:“这兔子什么品种?随便一推就推出来个十三幺?”

    我竖起耳朵。

    突然有点庆幸我不会说话了。但凡会说话,刚才都把邬启的牌给毁了。

    “唔。”

    邬启双手掐着我的肚子给我拎起来,而后从探出头,“这你可问到点子上了。”

    “这也有故事吗?”大妈问。

    “有啊。”邬启说,“这是财神兔。”

    无声的骄傲:“没她我还真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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