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

    “困死了。”兰冬累的倚着柱子就要睡着,道,“小姐您身子骨是铁打的,奴婢们不行,您就放过奴婢们吧。”

    燕绯连连摇头,放她两个回去补觉了。

    刘太后少不得要问燕绯功课,燕绯答:“能背几首诗了。”刘太后点头,说“不错”。

    六月初的瓜果最甜,宫女端上来冰鉴,里面盛着蜜杏、葡萄、荔枝、甜瓜等四五种珍果。燕绯净了手,一颗颗给刘太后剥荔枝与葡萄,剥开了都放进青玉盘里,玉盘下面,也有冰镇。

    “娘娘,”燕绯状似无意地与刘太后闲话,“匠作司副监苏大人的夫人,您知道么?”

    刘太后一时不知道燕绯说的是哪一个,问她:“怎么了?”

    燕绯说,“因着这阵子与匠作司打交道的多,臣女就与苏大人熟了。他夫人也姓刘,闺名一个熔字,臣女不知道她与娘娘您是什么亲,也不敢问。”

    燕绯伺候刘太后很是精细,跪坐在她膝前,葡萄都先用银铫子先剜出了核,再一点点剥干净了皮,晶莹剔透完完整整的一颗,放在盘子里,很是好看。

    “刘熔?”刘太后想了一会儿,说,“族中好似是有这么个人,应当是我的一个族妹。”

    燕绯点头,“原来如此。”

    刘太后插了葡萄吃,问燕绯,“只是如此?”

    燕绯抬头一笑,手上仍不停,嘻嘻道,“瞒不过娘娘的眼睛。昨日她特意引荐了她兄长给臣女。臣女觉得她对臣女很是热络,大约是有借臣女攀附娘娘的意思。”

    刘太后喜欢燕绯,除了燕绯机灵讨喜,伺候的得她心意,更重要的是,燕绯在刘太后面前,不藏私。谁给她送礼,谁要她说情,燕绯都明明白白地说给刘太后听。刘太后需要这样的耳目喉舌,而燕绯一个千里迢迢来京、与京城这些世家勋贵们毫无瓜葛只能依附于她的小公主,也叫刘太后放心。

    刘太后就问:“她兄长是谁?”

    “刘炷。”燕绯答道,“说是才调任了卫尉郎官。”

    刘太后点头,“哪日你叫他们进趟宫,哀家见见。”

    燕绯应是。

    离间刘太后与刘侯这一对感情深厚的亲兄妹非一日之功。燕绯从来不在刘太后面前提一句刘侯的不是。但燕绯会反反复复地从言语、从行动中明里暗里地叫刘太后知道:她是大雍辅政的太后,是天底下独一无二最尊贵的人,是大雍的天,她的意志就是这个国家的意志,不容得任何人反驳。

    燕绯希望刘熔这样的人多一些,越多越好。青石书院的揭匾迎师礼上,沈少阁主认识了刘家大半入仕的子弟。燕公主宅子的落成的礼上,燕公主又认识了一半。

    一列列名单里挑挑拣拣,妘绯心里有了计较——

    涿阴刘氏多才俊,妘绯心想,只是没想好,是造个“涿阴五杰”,还是“刘氏七俊”,人嘛,多一点,厮杀起来才有热闹。

    妘绯一向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

    燕绯在帝都里有了住处,便不必再借宿宫中。下午时候出了宫,兰冬说洛湘来报,杭公主求见妘绯。

    哎呦。妘绯说:“这小妹妹找哥哥,都找到咱们府里来了。”

    兰冬说:“洛湘等少主示下。”

    于是燕绯又从地道跑去了淮国公府,换了衣裳带了面纱,扶着韦绣,袅袅婷婷地去了花厅。

    昨日自燕绯府邸里出来,杭绾就惴惴不安。

    虽然燕绯再三和杭绾承诺,绝对不会把她“私会情郎”的事儿说出去,但杭绾仍担心楚回。

    杭绾感受到了楚回的忌惮。

    杭绾不明白楚回在忌惮什么。

    楚回在松原妘氏那一位病秧子小姐的门下,这么些年一直替妘小姐料理京中事宜,他全权代理妘小姐在京的一切事务,连苏相都要给楚回三分面子,刘太后对楚回都得客客气气……杭绾想了许久,不明白她的兄长在这样高位上,到底在害怕什么,以至于如此的,谨慎小心。

    杭绾决定会一会这位妘氏少主。

    当年朝廷发兵海齐时,杭绾的父亲、海齐王向松原妘氏连发八道求援信,言道看在一脉同源、几百年唇齿相依的份儿上,求松原相助。但只收到了一句回信:妘氏女,不得干政。

    杭绾感谢妘氏收留了她的兄长,却怨恨松原不肯救海齐于水火为难。

    故而,杭绾对这一位入京的病秧子妘小姐,心情很是复杂。她向淮国公府递过两次帖子,都被以“少主身体不好不便见客”为由给推拒了,后面杭绾就没有再送过拜帖。

    这一次,杭绾直接上了门。

    求见妘绯,杭绾颇是忐忑。

    结果韦绣对杭绾说:“少主正在午睡,婢子们不敢打扰。”

    杭绾碰了个软钉子,可她也不是轻易言弃的主,笑道,“无妨,我是个没什么事情的闲人,便在此等妘小姐。”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楚回知道杭绾登门,生怕这不知轻重的丫头招惹上妘绯,又怕妘绯多心不敢去见杭绾,于是找了郑檀,说:“有劳郑姑娘想想办法,劝杭公主回去。”

    郑檀看看楚回,又看看花厅的方向,反问楚回:“楚先生怎不亲自去说?”

    楚回觉得郑檀明知故问。

    郑檀不理楚回,就走了。

    妘绯这个午觉睡得长,一直睡到了太阳爬过屋脊。韦绣扶着袅袅婷婷的妘绯地去了花厅,妘绯一阵咳嗽,惊到了快要睡着的杭绾。杭绾忙起身,见传说中的这一位妘氏少主身着素纱单衣、面覆厚纱,被搀扶着慢悠悠地走过来,身形瘦弱,一步三咳,果然是个“病秧子”。

    “叫杭公主久等了。”妘绯又咳了两下,被韦绣扶着坐了下来,慢声着虚弱地说,“我身子不好,丫头们不敢叫我起,令杭公主久等了。”

    ——这样一个病秧子,杭绾实在不知道她王兄有什么好忌惮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她这样一阵风都能吹跑的病弱模样,兄长挟妘少主以令松原,有何不可?松原妘氏,已经是四代单传了。

    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杭绾面上是一副关切不已的表情,问起妘绯的病,妘绯与她寒暄,说,“都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多谢公主挂心。”

    杭绾又温声劝慰她,两人也都是一见如故的亲切模样。

    妘绯忽然皱了下眉,问韦绣道:“楚先生在哪里?杭公主来了这么久,怎么不来招待杭公主?”

    韦绣心道小姐您可真会倒打一耙,若是楚先生来见杭公主了,指不定您回头怎么收拾他呢。

    “婢子去请楚先生来。”韦绣一福身说。

    杭绾听妘绯喊楚回过来,心里一惊又一喜,忙低头饮茶,遮掩住起伏的心绪。

    妘绯看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杭绾觉得这一位妘少主虽年纪小、病体虚弱,却进退有度、仪态端方,很值得结交,说道:“先前听闻少主不喜见客,怕扰少主清净,未敢前来。今日见了少主,方知少主当是个外柔内刚、胸有沟壑的人物,倒是我想岔了。”

    妘绯轻声笑言,“不瞒公主,我也恼我这身子的很。稍有些寒气、尘气就咳得不停,是不敢跑不敢跳的。整日拘在府里,闷得难受,公主若无事,常来与我说些外面的新鲜事,可是求之不得呢。”

    这话正中杭绾下怀,欣然答应道,“自然是好的。想先前松原妘氏与海齐杭氏,同出大幽妘氏,休戚与共……只是谁想如今……”说着杭绾叹气,看向妘绯,欲言又止。

    妘绯推心置腹地说:“杭姐姐的意思,妹妹懂的。”

    韦绣传楚回过去,楚回觉得他那小主子一定没有憋什么好主意。

    “少主都说了什么?”楚回问韦绣。

    韦绣把妘绯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楚回想了想回道,“请姑娘就说臣不在府中。”

    “楚先生可想好了。”韦绣言道,“您这是违拗小姐传召。”

    楚回一时摸不准妘绯心意。妘绯分明说过不许他再见杭绾,却又传他去见杭绾,犹豫去,还是不去。

    韦绣看着楚回笑,郑檀叹了一声气,提醒楚回说:“楚先生,您是少主的家臣,做好您分内事才是要紧。”

    楚回顿时明白了,向郑檀一揖,“谢姑娘提醒。”

    郑檀点了下头,楚回就去了花厅。

    韦绣看看楚回,看看郑檀,目光促狭。

    “楚先生挺好的,昨日也只劝杭公主收手,没有二心。”郑檀摇头,道,“都是同僚,小姐分明就是逗他,能帮一把的,咱们就帮一把。看小姐她一天天的逗过陛下逗楚回,你不觉得造孽吗?”

    韦绣说不觉得,凑近了郑檀说,“小姐逗楚先生,与郑姐姐,又有和干系呀?”

    郑檀白她一眼,道,“一天天少想有的没的,你快回厅上伺候去。”

    韦绣嘻嘻地笑。

    楚回进到厅里,就见他那个被妘少主论斤论两卖了还要帮她数钱的傻妹妹正和妘绯推心置腹,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趋步入内,跪下道:“小臣叩见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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