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溪路，湘菜馆门口，何亦辰下车后一言不发，静静上前站在何星冉面前。一双运动鞋忽地落入她眼底，她低下的头猛然抬起，乌黑亮丽的发丝让徐徐而来的北风吹起，拂过脸面又落下。

    何亦辰瞄她姐一眼，着实不忍直视地从兜里掏出被揉成一团疙瘩地纸巾，在她面前左右摇晃，一脸嫌弃：“赶紧把脸擦擦，丑死了。”

    何星冉没心情跟他计较，但依然不忘狠狠瞪他一眼，把他伸前地手一把拍开：“谁要你的擦屁股纸。”继而从包里掏出粉饼，用上面自带的小镜子，对着照看几眼，妆容已是斑驳不堪，眼妆更为惨淡，给她直接晕染成熊猫眼。

    何星冉连忙翻出湿巾，在脸上简单处理一番，合住粉饼放入包里，屁股离开行李箱，示意何亦辰给她拉箱子，自己则打开副驾驶门坐上去。

    留何亦辰一人站在原地，他无奈地捞起行李箱吐槽：“我是你佣人吗？”之后一气呵成装上车，他坐上主驾驶，打着汽车往弥野酒吧开。

    何星冉坐车上掰下副驾驶镜子，把斑驳不堪地妆容，补精致后用一支姨妈色系的口红在嘴唇涂抹上色，做最后的收尾。

    她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顺势捋直发型将镜子收回原位，环顾车内四周道：“你谈女朋友了？这车怎么看也不像你的。”

    何亦辰面无表情：“朋友的。”

    何星冉：“你现在呢？还在酒吧驻唱吗？”

    何亦辰瞥一眼左后视镜，又紧盯前方路况：“这段时间跑外卖，驻唱今天刚被朋友邀请进她酒吧。”

    何星冉闻声大跌眼镜，不可置信地大声质疑他：“你，就你，还能吃下这个苦跑外卖？太稀奇了。”

    何亦辰波澜不惊，瞅她姐一眼：“至于嘛！我也没比别人缺点啥，怎么我在你眼里就啥都干不成呗。”

    何星冉笑着感叹：“没，就是突然觉得你长大懂事了。”

    何亦辰一脸得意，骄傲地说道：“那还用你说。”

    何星冉嘁笑一声：“说你胖，还喘上了。”

    ***

    弥野酒吧里，五彩斑斓的环球灯，在驻唱台顶部滚动，暖灯与紫色灯光变幻最勤，段舒艺在廖嘉萱的帮助下，坐在台上弹着最熟悉的曲目。

    林璟文自何亦辰走后，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廖嘉萱干脆吩咐调酒师给他调了一杯最烈的B52轰炸机让他喝下，一杯下肚便躺到角落卡座醉的不省人事。

    廖嘉萱耳根终于得到清静，把上桌客人的酒瓶收入筐里，用抹布擦拭干净桌面，从吧台里的柜子中取出一沓印有弥野logo的纸巾叠成三角形，挨个往金属纸盒里插。

    何亦辰这时，迈着步子走到吧台，把钥匙搁置在廖嘉萱身旁：“钥匙还你，谢啦！”

    廖嘉萱刚好纸巾插置完毕，转过身将钥匙装入口袋兜，准备开口发现他身边跟着一位气质非凡的女生，于是眼神在他俩之间游离：“这位是？”

    何亦辰张嘴正要解释，何星冉倏地从后方窜出，在弟弟腹部用力拐了一肘子，疼得他捂着腹部踉跄到身后，暂时说不出话来。

    何亦辰就这样，看自己姐姐给廖嘉萱自由发挥，眸带笑意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何亦辰许久未见的女友，刚回国。”

    廖嘉萱懵逼的神情，深信不疑，怎么也抬不起手来，倒是何星冉热情的握起她的手上下晃动，何亦辰腹部有所缓解，拽开他姐拉到一旁眉头紧凑：“你胡说什么呢！别人该误会了。”

    何星冉不慌不忙抬手，撩动头发向身后撩去，怡然自得道:“心疼了？老实告诉姐她是不是你女朋友？别说跟你还挺相配。”

    何星冉盯着廖嘉萱，越看越觉得跟自己弟弟相配。而此刻站在不远处的廖嘉萱看她的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何亦辰甚是无语：“你能不乱点鸳鸯谱不？车上不跟你说是朋友嘛？你再乱整，我就把你送回家去。”

    何星冉现下不想一人面对冰冷的房间，笑意尽失眼底，眸子的光亮登时暗淡下来，独自往卡座里坐去，何亦辰被无视，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知所措。

    廖嘉萱坐在吧台，半吃果盘半看向他们露出一副吃到大瓜的神情，看的忘乎所以，所有声音都置之耳外，何星冉坐卡座喊半天，无人回应。

    还是何亦辰抬手在她眼前晃动，召回她的思绪：“酒水单呢？”

    廖嘉萱伸手从吧台内围，拿起递给他，意味深长的看他半天，何亦辰跟她四目相对，看样子便猜到误会的不轻，他在想要不要解释一下，无奈何星冉再次呼唤：“辰辰，酒水单拿来，快点。”

    何亦辰郁闷的看何星冉，放弃解释拿着酒水单过去，甩桌面上，瞪她一眼。他的举动何星冉丝毫不放在眼里，拿酒水单乱点一通，其中包括两杯特调烈酒，一箱扎啤，看这架势今天是要在此一醉方休。

    何亦辰想加以阻拦，他们临桌的客户把廖嘉萱叫到跟前要点歌，说是只听弹奏没有氛围感。这么一说他才注意到段舒艺坐在驻唱台，专心弹奏着一曲名为《夏夜最后的烟火》，节奏轻柔。

    廖嘉萱开始后悔，不该把林璟文这么早整醉，他那么闹腾就该把他用到极致，但现在想啥都无济于事显得多余，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到何亦辰身上。

    廖嘉萱看过去，发现何亦辰已登台，站在段舒艺身边商量一番，变换曲目，他则对着麦克风演唱，像诉说一段故事，配合十分默契。

    ***

    何星冉在酒水的加持下，双颊通红，拿起杯中酒双眼迷离盯着看，淡淡醉意扰乱思绪，心有不甘地拿手机点开相机，四十五度角拍了一张自拍给江砚发过去。

    江砚在医院对接完最后一位客户，瘫坐在靠背椅子里，摘下眼镜按压晴明穴放松双眼，手机在桌上叮咚弹出消息，亮起屏幕。他终止放松戴好眼镜，点开何星冉发来的照片，大致看一眼准备退出之际，他放大照片发现背景后面，段舒艺侧坐在高脚凳上，手握吉很专注。

    江砚合上电脑，去休息室换掉医用白大褂，拿上外套去停车场，匆忙揿下车钥匙开关，坐到车里在何星冉聊天框内敲出：“位置发我，我马上过去。”

    何星冉坐在卡座，脑袋麻痹，眼前模糊，但不影响她给江砚发位置，她又惊又喜，规矩坐起整好仪容，嘴中呢喃着：“他还是关心我的。”

    ***

    江砚到达目的地，在路边找到一个侧方空车位将车子停进去，下车找到弥野酒吧门牌进去。

    何星冉这个卡座离门口较近，江砚一进来她就注意到江砚，蹭地从座位站起，给他热情招手：“江砚学长，这里。”

    奈何江砚根本没往这边看，何星冉大失所望，随他目光望去是驻唱台，上面除了他弟，还有一位盲女，她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何星冉想离他更近一点，看的更准确一些，她强忍醉意努力让自己走直线，好不容易走到跟前，他视若无睹般如一阵清风从她身边吹过，直冲驻唱台。

    段舒艺拨下最后一根琴弦，何亦辰把话筒架在支架上，从她手里接过吉他靠在一旁。

    江砚来到台前，语气轻柔唤着：“小艺”

    段舒艺不确定道：“小宇哥哥？”

    江砚朝段舒艺伸出手牵住她的手：“我扶你下来”而后又一脸担忧询问：“你怎么一个人跑酒吧来了？叔叔阿姨知道吗？”

    段舒艺回他：“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已经跟我爸妈报备过了，你不用担心。”

    待何亦辰转过头，江砚看清他的面容，搂住段舒艺肩头向怀中靠，眼神阴翳对上他的眼睛，跟段舒艺道：“我送你回去。”

    何亦辰目光汇聚在段舒艺肩头，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动作，怔愣在原地，仅一刻他再次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段舒艺身旁的男人，眼神里充满敌意。

    何星冉踉跄上前，见此情形，好像咂摸出一种道不明的意味，朝他们对立而站，摇晃着被酒精麻痹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问何亦辰：“你跟她怎么回事？”

    江砚看着他姐，思虑再三开口：“我们只是朋友，”

    一语置地，段舒艺左手暗暗攥紧衣角，内心如被塞满揉碎的冰茬，像提线木偶般任由江砚推着走。

    何星冉仿佛一瞬间捋顺，恍然大悟，挡住江砚的去路：“她就是你心心念念想治好的女孩，对不对？”

    江砚看段舒艺的神情中透出温柔，搭在段舒艺肩头的手力道又紧了几分，看向她回道：“是的，现在你死心了吧！”

    何星冉脑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在此刻断了，眼眶滴下黄豆大的泪珠，不服气地看着段舒艺，又看看江砚，醉醺醺的逞一时口舌之快：“得不到的，你终究也得不到。”

    何星冉说完这句话，醉的厉害脚底趔趄差点摔倒，何亦辰一个箭步稳住她身形，头靠在他臂弯里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