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和大声的笑嗓在庭院里回响，两人一齐偏头看过去。
伍月抽回手站直身体，徐前进清了下嗓，也跟着她站起来。
这两人仪态和比例出挑，长手长腿，垂坠而下的流苏摆边和裤角被热风吹得相绊，有一股都市欲望男女的角力往外拓开。
周凯走过来把果盘放下，“我才离开多久，你们这就水灵灵谈上了？”
“不是，”伍月头疼解释：“他果饮洒一身。”
周凯从果盘里挑了个杨梅吃，油盐不进：“明白明白，意外肢体接触嘛，偶像剧都是这样演的。”
“……”伍月服气，他那么能磕，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徐前进一个眼神无声警告他闭嘴，玩笑讲究适度，周凯乖乖闭上嘴，招他们坐下来吃水果。
徐前进回屋换衣服，伍月坐下来跟周凯聊多两句，看眼时间不等徐前进回来就先走了。
徐前进出来时，院子里只剩跷二郎腿的周凯。
“人呢？”他问。
“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估计是被你吓的。”
周凯贼贼看他：“你最近变幻多端的心情，原来是谈恋爱了。”
“没谈，她不喜欢，”徐前进冷冷扫过去，“确实是误会。”
他拿起手机给伍月发消息。
徐前进：[车牌号多少？]
徐前进：[到了吗？]
过了五分钟，收到回复。
小粉丝：[到了。]
周凯看他盯着手机，忍不住调侃：“魂都没了吧。”
徐前进随性把手机丢到桌面，“你今天的嘴挺碎，跟个机关枪一样的。”
还挺记仇，周凯摸摸鼻子：“不怪我磕啊，你以前除了田径，干什么好像都张弛有度，今天不一样。”
徐前进皱眉：“明显？”
他不是外露性格，很难够上明显这个词。周凯故意夸张化：“你眼神一眨不眨的追着人家跑，多冒昧啊。”
一连串的事件联系起来，确实失礼冒昧，他误会伍月也是喜欢他的，那晚她分明没拒绝，情不自禁吻过后才发觉多荒唐。
徐前进选择不再去想，“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周凯：“你上次把我车开走了，我来开车，下周我得带学生去比赛。”
徐前进：“市里的青少年比赛？”
周凯：“对啊，我之前听主办方准备找你去解说的，没联系你吗？”
徐前进想了想：“是有印象。”
—
伍月赶在高考日发布了定胜糕的视频，热度规规矩矩，好在质量不错，她涨粉三千，并接到一些商单合作。
进入六月，高考日一过，花店迎来淡季，订单系统里一周都没订单，老板娘唉声叹气，闭店休息了两天。
伍月的排班一再减少，为了维持收入，她保持着更新频率，做视频的同时筛选了一些性价比高的产品植入广告。
刚剪完所有花枝，伍月忙里偷闲拿手机看最新评论，有位老粉近期发评频繁。
她头像是简单的空白背景加两条须，容易联想到丝状触角的蟑螂。
伍月记起来对方是早期就一直在评论区活跃的id，但后来好像因工作繁忙不再出现。
泪水打湿猪脚饭：[我两个月前辞职，为了省钱跟博主的视频做饭。]
泪水打湿猪脚饭：[博主什么时候再拍上次美食剧情的视频，真的太喜欢了，简直是我破烂生活里低成本的食粮，无论精神还是物质。]
此类评论让伍月有小小欢愉，正摸鱼，风铃一响，玻璃门被推开。
伍月眼睛还没抬起来，已经惯性说出欢迎光临四个字。
下一秒，看见进来的人是舒唯，她吓得拿一旁的记事本挡脸。
“还挡？”舒唯径直走来，“八米开外光看身形我都能认出你。”
伍月呼出口气，把本子从脸上拿下来。
跟在舒唯身后进来的是孟凡，她挠头：“伍月怎么在这里？”
伍月只能实话实说：“打工。”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的？”她小声问。
“我们不知道啊，”孟凡指了指花台：“有个朋友新店开业，我们路过来买花。”
舒唯问：“之前说找到的工作，就是花店当临时工吗？”
伍月点头，她知道这份工作不稳定，也清楚自己的未来并不明朗：“只是先过渡。”
舒唯没再问，把话题绕回来：“开业挑什么花好。”
伍月找来花册让她们挑：“正常的，就是送礼花束，特别一下，吃谐音寓意的，有大麦花篮，也有送生菜的。”
舒唯让她帮着搭个手提篮。
花店今日没有大麦花材，伍月打个电话调货。
黄金一样金灿的稻穗寓意硕果丰收，伍月混搭向日葵和橘调玫瑰。
旁边就是星巴克，舒唯和孟凡买了咖啡，坐在门口的露天小桌上等。
伍月拎着手提篮出来时，孟凡在刷比赛直播，解说的声音外放，听着熟悉。
比赛结束，镜头切到场外，一闪而过的解说台上看见徐前进。
孟凡微惊：“呀，徐前进居然去做解说员，真是少见。”
伍月想起来他跟孟凡认识，“他做解说很奇怪吗？”
“也不是，”孟凡说：“以前有比赛他都是在赛场上的，在场下是第一次见。”又想到上次那个印章，简直巧合得让人怀疑。
孟凡问：“你之前不是说他是你客户吗？”
“嗯。”伍月忽略送错花的乌龙，直接说：“就是送花的客人。”
舒唯付款拎走花篮，临上车前约伍月下班到清吧吃饭。
看她担忧的脸，舒唯拍拍她肩：“放心，我不会跟伍叔说的。”
把人送走，伍月拿手机查今天的比赛，确实看见他穿着正式出现。
出于好奇心理，伍月恶补了他从前几场比赛，其中就有最后爆冷出局那场，明明他只差一点，就能实现职业生涯大满贯。
底下的评论褒贬不一，部分评论真的骂得难听，她看得心口闷闷的。
换了班，伍月乘车往清吧去。
舒唯和孟凡去开业局还没到，服务生小林看见伍月急忙招手救助，今天生意好，调饮师还没到，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伍月走进吧台，接手调饮师的工作。
正忙着，看见周凯和徐前进一前一后进来，跟在他们后面还有三位男生。
台上男歌手唱起舒缓空灵的民谣，带故事感的嗓动听。
小林火急火燎地过来取精酿，“那边又来一桌，有个帅哥好像是凡姐的朋友，你认识吗？”
“嗯，”伍月从后厨端果盘出来，“我去招待。”
周凯老远朝她热情招手，徐前进坐在旁边只看着她过来，没什么表情。
她走过去，把菜单和果盘放好，“果盘送的，可以扫码下单。”
周凯看眼徐前进，再看伍月：“原来他说朋友开的店，就是你啊。”
“不是我，”伍月笑着说：“是我异父异母的姐姐们合伙开的。”
一直不语的徐前进斜睨过来。
周凯会意，解释起因：“带的学生比赛结束拿到不错的名次，我们几位教练过来放松一下，他是刚好有解说活动。”
他说完，另外三位男士都礼貌冲伍月点头。
正说着，孟凡和舒唯从外面进来，看见伍月也走过来打招呼。
孟凡心情极好说：“带人来照顾我生意啊。”
徐前进：“就近。”
舒唯敏锐，用一种观察的目光看向伍月：“很熟吗？”
伍月莫名紧张，干巴巴的撇清：“没有，只见过两面。”
吧台的小林喊她们过去，孟凡搭过伍月的肩走，转头对座上的人说：“你们随意，我打骨折。”
都折起袖子去帮忙，等闲下来，孟凡从后厨端来一盘招牌盐酥鸡。
空位都坐满了，仅剩徐前进隔壁的三人小桌。
坐下后，黑胡椒肉酱意面是新品被推到伍月面前，孟凡：“快试试。”
伍月吃过点评，“总体OK，意面偏软，提前多一分钟收火好一些。”
孟凡用手机打字记录，“行，记下了。”
“要不伍月干脆来清吧上班，你会调饮，做东西也好吃。”
伍月替她算了算，“店里平时都够人了，刚开业利润不高，再养我一个够呛。”
伍月曾gap到不愿出门，舒唯担忧她状态：“那你怎么想的，有找别的工作吗？”
伍月点头：“一直在看招聘。”
舒唯拿手机调出信息：“我朋友公司有个岗位在招助理，你感兴趣去试试？”
一想到面试伍月就蔫头耷脑，她害怕重蹈覆辙，进入未知难测的职场会让她感到恐慌。
她看了看岗位，思索：“谢谢姐，我会考虑的。”
台上的音乐转换，伍月吃饱了有昏沉睡意，手掌托腮，整个人懒洋洋，目光半散在空中。
倏忽，跟徐前进的目光在空中对碰两秒。
谁都没移开，跟较劲似的，就这样直愣愣对望了一会。
孟凡瞟到，手掌在她面前扬了扬：“看什么呢？”
顺着她视线看去，孟凡笑起来说：“看徐前进啊？你感兴趣？”
伍月收回视线：“怎么可能？”
孟凡：“怎么不可能，他长得挺好的，蛮多人喜欢的香饽饽，可惜就是个铁壁男。”
伍月不为所动，孟凡非问为什么。
“因为行忌爱，”伍月板起脸：“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对客人动真感情。”
“……”
她胡诌时表情特别正经，吐出来的话拖腔拿调。舒唯拿起她那杯果饮看了看：“你怕不是醉了。”
酒精五度的微醺果饮，伍月喝得小脸酡红，她钟爱浅酌一杯的消愁惬意，却没有好酒量。
“没有，我喝多少都上脸的。”伍月打了哈欠，起来去洗手间洗脸。
凉水漫过脸，发烫的脸颊舒缓了不少。
从洗手间里出来，一眼望见走廊尽头站着个笔挺如松的身影。
过道昏暗的感应灯亮起来，伍月揉揉眼睛，缓慢聚焦的视线里是徐前进，正对的窗户开着，好大一阵风，将他衣服吹得微微鼓起。
她走过去打招呼，“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一靠近，漏进来的风拂乱她额前的发，徐前进挪动脚步挡在风口。
“接个电话。”
他掐灭手机屏幕，目光移到她脸上，“喝了多少？”
伍月摸了摸被醺得发红的脸，“没有，只是低酒精的鸡尾酒。”
他点点头，轻懒说：“现在不咬人了。”
又提，他没完没了可还行？
伍月沉吟片刻，不懂徐前进意思： “上次都说是意外了，还是——”她幡然仰起脸，大着酒胆：“你对你每个粉丝都这样吗？”
徐前进：“你又不是我粉丝。”
“对啊，”伍月删繁就简，紧抿着唇说：“那天的事情，我不是你粉丝，你亲错了人，不该你跟我道歉吗？”
“道歉可以，”他嗓音压低，认真说：“但我没有亲错人。”
感应灯暗下去，视线没那么清晰，他的声音也是。
伍月听得模糊：“你说什么？”
他们一左一右相对站着，徐前进不喜欢这种距离，朝前一步，距离拉近，他垂眸仔细看她。
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她很漂亮，唇色嫣红，迷惑不解时会轻微嘟起，他碰过亲过，触感柔腻，像晨间沾了露珠的暄软花瓣，让人上瘾。
于是一句话就那么不自觉落地：“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亲你的。”
直白袒露，激得伍月眼睫颤动，她看他深黑的眼睛：“为什么啊？”
男人主动亲吻女人还能是为什么？
“你猜不到吗？”他反问。
走廊拐角处，舒唯见她许久不回，担心地过来找人。
“伍月——”一声轻唤把她思绪拉回来，“你站在那里干嘛？”
伍月吓了一跳，先捂自己嘴巴，反应过来后另外一只手再捂徐前进的，他比她高一个头，微弯腰顺从地任她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