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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山春华6

    休假结束,吴飞卿便领着女学生们来到书院,吴烁卿、吴夫人、贺方裕、姜德泽携一众学子到山门迎候。

    贺庭波踢踢地上的石子儿,满脸不耐烦:“一群姑娘家来书院做什么。”

    其他学子也不乏有举着书册扇风遮阳的,好在主角没有让大家等太久,一架马车缓缓驶来,吴飞卿率先下车,上前作揖爽朗大笑:“兄长,嫂嫂,各位先生、学子,久等了。

    吴烁卿向来爱护这个唯一的妹妹,笑道:“可叫我们好等啊飞卿。”

    女学生们下了马车,吴飞卿简单介绍自己带来的孩子:“这是姜净,寄笠先生的女公子。”

    姜净行礼:“山长好,我叫姜净。”

    “明愿是我家小女,劳飞卿先生操心了。”姜德泽拱手,吴飞卿颔首致意。

    她又依次介绍了贺横波、柳妍瑛、梁映淮,因着三人的兄长弟弟在屹山书院读书,故也有几分熟悉。

    师长们走在前寒暄。

    贺庭波问妹妹:“书院之地,你怎么也跟着一块儿来凑热闹,不像话”。

    贺横波撅嘴,低语,语气埋怨:“吴先生非要来,我有什么法子,你以为我愿意和一群臭男子待一块儿上课不成。”

    孙襄跳上前钩住贺庭波的肩膀,眼神却是色迷迷地盯着贺横波:“庭波兄不介绍介绍这个美女子?”

    贺庭波甩开他的手侧身一步挡住妹妹,疾言厉色:“孙襄,你什么货色敢这样说话!”

    孙襄自讨没趣,灰溜溜闭嘴。

    姜净走到王戡身边打了招呼:“载瑒哥哥。”

    王戡还未说话,梁映钟便挪揄:“载瑒,什么时候认识小妹妹了。”

    今日姜净扎了随云髻,耳畔垂下两条,髻上只装饰两只螺钿蝴蝶发饰,身着烟粉衣衫,婉兮清扬,清纯可人。

    王戡捶了他一拳,同姜净道:“明愿,这是梁映钟,书院出了名的促狭鬼,向来无状,你原谅则个。映钟,这是姜先生家的二女姜净妹妹。”

    梁映淮和柳妍瑛也跟着,映淮闻言颇以为然:“明愿,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猴儿崽子似的哥哥映钟。”

    梁映钟嗔骂:“好啊映淮这么说哥哥呢。”

    姜净笑眼盈盈:“映钟哥哥好,姜家明愿,单名净,叫我明愿就好。”

    梁映钟抱拳:“明愿妹妹”。又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妹妹,“诸位兄弟,这是我妹妹映淮”

    梁映淮同哥哥一样,向来大方不拘小节,只学男子抱拳,声音清甜利落,道:“大家好,我叫映淮,生于淮水之滨,故为淮水的淮”。

    不远处的方以贽闻言瞥了后面一眼,只见到小女子目如秋水、长眉入鬓,肌肤虽非白皙柔嫩,日光下自带健朗之意。一身鹅黄短衫,束腕扎裤脚,步履稳健裙裾飞扬,红绫束发,端得飒沓爽朗,更因笑声爽朗增添洒脱气质。

    王戡笑赞:“梁姑娘有侠女风范”。

    方以贽闻言心下亦是赞同。

    “这是侯定生,之前也已经不打不相识了。”

    侯定生挠挠头,“明愿妹妹好。”

    姜净抿嘴,“定生哥好”。

    柳妍瑛站到柳慎先身边,“诸位好,我是慎先的姐姐,唤我妍瑛就好”。

    柳慎先腼腆笑笑:“大姐是庚子生人,大家都当唤声大姐”,又拉过身侧的辜非育,“这是非育,甲辰年生,当是最小的弟弟。”

    王戡下意识接话:“明愿亦是甲辰年。”

    惹得众人侧目,梁映淮问:“你如何知道明愿的生辰?”

    王戡解释:“先前我与明愿有几面之缘,总要互通年岁好称呼”。

    辜非育抱拳,声音虚弱:“妍瑛姐姐,梁姐姐,明愿,辜家非育见礼了。”

    王戡又拉过一直落在后头的刘思钦,“这是思钦,写得一手好字,更是精通明算,十分厉害”。自是互相见礼。

    一行人说笑间来到自蹊斋。

    吴榆一、吴榆双姐妹与刘媛秀三人早早便侯在讲堂。

    吴榆一年岁最大、也最活泼得体:“飞卿姑姑好”。

    吴飞卿点点头,向后招呼女学生::“孩子们,来认识认识,这是我侄女榆一、榆双,这小姑娘是媛秀,今后上课大家都坐一块儿读书。”

    “榆一啊,”吴夫人柴氏招呼女儿,“帮姑姑把书箱送到云斋来。”

    吴榆一应声:“好。”

    吴飞卿的书箱先前是柳妍瑛背着,吴榆一接过:“妍瑛姐姐辛苦了”

    姑娘们互通名姓。

    自此屹山书院开启男女同室分席的上课方式。因着屹山距离城中有些距离,下学后赶回城中便很快是宵禁,清晨还有早课,来去往返并不便利,女学生们暂住在迎宾院的畅园,用餐则与山长、师长同席。

    午后,桃李堂云斋内。

    山长吴烁卿坐主位,精神矍铄,目光睿智。左右分别坐着姜德泽和贺方裕。

    “请西域人士来讲学?”贺方裕一听姜德泽的提议,当即拍案而起,“寄笠兄,你这是糊涂了!前朝胡人在北方肆虐,铁骑踏破山河,多少汉人家破人亡?如今刚刚安定十余年,朝廷偏安一隅,丢失的半壁河山又从何算起?前朝血淋淋的教训近在咫尺,我们就要请个西域人来书院讲学,成何体统!”

    姜德泽看着他,徐徐道:“罗毕讷是疏勒国人,与北方胡人并非同源。我也是早年间周游天下时与他结交的,他精通汉学,游历四方,如今在庐陵郡游学,请他来讲学正是让学子开阔眼界的良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贺方裕甩袖,语气轻蔑,“学子们正当树立家国之念的年纪,怎能听信异域之说?若是乱了心性,谁人负责?”

    “方裕之意,我深为理解。”姜德泽长叹一息,“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罗毕讷虽来自西域,却熟读汉家经典,更兼通西域各国文化。学子们若只知江南、中土,不知天下,岂不成了井底之蛙?”

    贺方裕冷笑:“寄笠兄总是这般旷达。可如今是什么时节?江南虽得安宁,却不可不防微杜渐。让异域之人来书院讲学,万一有不良居心,岂不是引狼入室?”

    “罗毕讷是我旧友,人品学识我敢担保。”姜德泽坚持道。

    贺方裕转向一直沉默的吴烁卿,“山长,此事万万不可啊!书院乃清净之地,岂容异域之人随意讲学?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们屹山书院无人,需借蛮夷之口授课?”

    吴烁卿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眼,目光在两位先生之间流转。

    “德泽博学广闻,方裕忠心为国,二位皆是书院栋梁。”吴烁卿声音平和却有力,“此事利弊,我已有斟酌。”

    他稍作停顿,续道:“请西域学者讲学,确能开阔学子眼界,符合书院‘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的宗旨。然而方裕所虑也不无道理,谨慎些总是好的。”

    吴烁卿最终决策:“这样吧,准许罗毕讷先生来讲学,但内容需先与方裕商议确定,以西域风物和文化交流为主。方裕若不放心,可在场聆听,若有不当之处,可当场提出。如此既可广博见闻,又能守住底线,二位以为如何?”

    姜德泽欣然拱手:“山长明智。”

    贺方裕虽仍眉头紧锁,但语气稍缓:“既然山长决定,我自当遵从。只是我作为学监,本就有督促学风的职责,我必须在场,以免异端邪说误导学子。”

    “如此甚好。”吴烁卿微笑点头,“学问之道,本就应在交流辩论中愈辩愈明。二位虽理念不同,但皆是为书院、为学生着想,还望莫因此事伤了和气。”

    议事结束后,贺方裕拂袖而去。姜德泽轻叹一声,目光追随贺方裕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吴烁卿走近,轻拍姜德泽肩膀:“方裕固执,却非不明事理之人。给他些时日接受。”

    “我明白。”姜德泽点头,“只是感叹天下兴亡,朝夕间苟且偷生的安稳不能抹去经年累月的家国伤痛,让人心也变得狭隘。若是盛世清明,天下安定,何至于此?”

    吴烁卿望向窗外远山:“正因为战事初定,才更需要开阔胸襟,寻找出路。”

    傍晚,丹桂班的学生们又上了一节武学课。陈大娘蒸了野菜糕、炙了鹿肉、熬了鱼糜羹,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是夜,那几个人在房间预习功课聊天。

    梁映钟嘴里叼根草,翘着腿躺在床上看书,不多时便哀嚎,“若能少读些之乎者也多上些武课就好了。”

    闻言柳慎先打趣道:“映钟,你是一点没把山长的话听进去啊。”

    梁映钟可不依着柳慎先,翻身梗着脖子道:“慎先,你可别胡说八道,我老老实实看书的。”

    柳慎先举着书做投降状:“好,好,马上就要中期考试了,映钟你努努力早点来丹桂班找我们。”

    梁映钟一下子就泄了气,“难哟,难哟!”

    月明星稀,王戡倚在迎宾院外的的柏树下,不时打几个哈欠。

    窸窸窣窣声音响起,姜净迈着轻快步伐,身姿轻盈,杏眼弯弯,声音清甜:“载瑒哥哥这么晚叨扰你了。母亲知晓我要来屹山,做了许多乳酪糕,拿些给你和学子们尝尝。”

    王戡拱手:“多谢师母,劳烦明愿妹妹了。”

    另一头,辜非育和书童在散步消食,正好碰上带着乳酪糕回来的王戡,“载瑒哥。”

    “非育,”王戡正使力,没法抬头,只能先应一声,“你要去哪儿呀?”

    辜非育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腼腆笑笑:“晚膳实在美味,多吃了两块鹿肉吃撑了,出来吹吹风消消食,正准备回屋呢。”

    王戡一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揽过辜非育,“走吧,一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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