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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很好

    “来,快进来。”曲禾推开家中院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今日就在禾姨家中用晚膳吧。”

    她面上挂着温柔浅笑,刚侧过身,楚清远就已经心领神会地推着素舆“闯”进院中,一点拒绝的气口都没给裴照雪留。

    他方才可是瞧见裴照雪拒绝衙门师爷时毫不留情的模样了,若是慢一步,裴照雪定然已经半分不犹豫地开口拒绝。

    进了院子就不一样了,念在“来都来了”的份上,怎么也得犹豫两分。

    他还趁势低头冲楚明瑟使了使眼色。

    他负责将人推到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楚明瑟就得负责让裴照雪留下来吃饭。

    楚明瑟接收到阿爹眼神中的意思,冲他会意地眨眨眼,旋即两手环抱住裴照雪的手臂,牛皮糖一样不撒手,软声央求:“雪团哥哥,你留下来陪我一起吃饭吧。我现在想起来今日发生的事,心里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皱着小眉头,空出一只手来摸心口,夸张地拍了拍。

    窝在裴照雪怀里的小栗子跟着“喵喵”两声,粉嫩的鼻尖湿漉漉地轻蹭在裴照雪凸起的腕骨处,好似在附和一般。

    裴照雪:“……”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借口找得实在是不高明。此刻分明已回到自己家中,父母均在院中,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很想这般反问回去,可一低头看见楚明瑟努力装作害怕,眼底却闪烁着期待光亮的模样,他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出初见时那般冷硬的态度。

    王管事呢?裴照雪看向院门方向,寻到王管事的身影,眼神示意他进来解救自己。

    王管事却两手一抱,优哉游哉地站在院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小郎君无措的模样,丝毫没有上前解救的意思。

    哎呀,小郎君脸上的表情变多了,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鲜活气,如此才对嘛!

    看来还是得让小郎君在楚家多待一会儿,有好处!王管事从善如流地一拱手告辞:“那我家小郎君就拜托楚郎君和曲娘子了。”

    楚清远出言邀请:“王管事也一并留下吧,左不过添双筷子的事。”

    “不必不必,园中肯定给我留饭了,我就先回了。”王管事一面婉拒,一面伸出手体贴地帮着带上了院门。他转身就往裴家庄园的大门走去,打定了注意便是听见小郎君喊他,也不会回来“救”人。

    而被“关”在院内的裴照雪张了张唇,迟疑着未能吐出一个字眼。

    大门一关,事成定局。楚明瑟欢欢喜喜地一拍手:“阿爹阿娘,我们今晚吃什么呀?要做点好吃的给我们都压压惊哦。”

    “保密。”楚清远伸手在楚明瑟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看向僵坐在素舆上的裴照雪,温声道,“裴小郎君莫要拘束,尽可将此处当做自己家一般。”

    裴照雪实在不知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僵着身子点了点头。

    楚清远接着又叮嘱楚明瑟:“瑟瑟,我去帮你阿娘打下手,你可要照顾好裴小郎君。”

    “阿爹放心吧!”楚明瑟信誓旦旦应下了,话音未落便轻巧地跳下了素舆,转道裴照雪身后,兴致勃勃道,“雪团哥哥,我带你在院子里转……”

    “……转……”她双手抵在素舆背面,使出浑身力气将素舆向前推,小脸都憋红了,笨重的素舆也只艰难地挪动了一寸而已。

    “我自己来。”裴照雪见状,手腕微动。

    他刚将手放到轮轴上,楚明瑟便猛地从他身侧探出头来:“等一下!”

    楚明瑟严肃地盯着他的右手,“你手还伤着呢!你等着哦,我去给你拿药!”

    “不……”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楚明瑟已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院内霎时静了下来,裴照雪独自抱着小栗子,坐在一片溶溶暮色之中。

    他四下望了望,楚家的小院子不算太大,却处处透着精巧与生机。各色叫不出名目的花草被悉心搭配成错落有致的小景,花开得饱满,枝叶翠绿,看得出院子的主人们有在用心地照料。

    给小栗子准备的爬架就巧妙地安置在院子原有的花木之间,浑然一体,毫不突兀。

    晚风拂面,送来的不止有花木的清香,还有左邻右舍灶间飘出的饭菜香气。

    楚家的厨房也正腾起袅袅炊烟。透过朦胧的窗纸,能依稀看见夫妻二人默契忙碌的身影,细碎的低语与厨具碰撞的声隐约交织传来,令人心生安稳。

    裴照雪恍惚忆起年幼时,自己也曾捧着书卷坐在屋檐下,透过敞开的门,看着支开仆役的母亲用襻膊系起宽大的袍袖,在小厨房里亲自下厨给他做点心。

    母亲的手艺其实很一般,但对年幼的裴照雪来说,鲜少下厨的母亲亲手做出的点心,是珍贵的要一口一口细细品尝的佳肴。

    正当他出神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楚明瑟捧着药罐和干净的纱布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跑这么急做什么?”裴照雪无奈,他又跑不了。

    “我担心你等得太久,无聊嘛。”楚明瑟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搁到裴照雪的怀里,小栗子乖巧地打了个滚,窝到更深处,给楚明瑟腾出了放东西的空位。

    楚明瑟捧起裴照雪的手,小心翼翼地给裴照雪上药、包扎,神情专注地如临大敌。

    只是技术实在不敢恭维,仅仅只是虎口上一道伤痕,她竟将他的手掌连同几根手指一起裹了进去,缠得严严实实,活像个巨大的面团,将他的手指箍得动弹不得。

    裴照雪一时无言:“……”

    小栗子好奇地凑过来嗅嗅“大面团”,前爪跃跃欲试地伸出来抱住,试图尝试捕猎。

    “哎呀小栗子,这个不能咬!”楚明瑟揪着小栗子的后脖颈将它拉开,小心放到地上去。她将一条小鱼干塞到小栗子的爪前,“好了,你去吃小鱼干吧。”

    厨房那边也传来了曲禾的声音:“饭做好了,快来。”

    时近初夏,天气渐暖,晚膳便摆在了院中。

    幽蓝天幕中缀着几颗疏星,遥映院中灯火。

    楚清远去将裴照雪推到桌前时,一眼就瞧见了他那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不禁失笑:“你这孩子,包成这幅样子,让人家怎么吃饭呀。”

    楚明瑟眉尾耷拉下去,看着裴照雪问:“我包的不好吗?”

    裴照雪顿了顿,低声道:“很有特色。”

    有特色,就是夸她好的意思。楚明瑟弯弯眼睛:“雪团哥哥才是我的知音!爹爹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冲楚清远吐吐舌头,跑去帮曲禾拿碗筷。

    楚清远失笑,赶紧替裴照雪拆了重包总算不妨碍他拿筷子了。

    “多谢……楚叔叔。”裴照雪轻轻颔首道谢。

    他微垂的眼睛有着皎月一般的弧度,像极了他的母亲云娘。

    楚清远蓦地想起云娘约他出来,向他坦白她的逃婚计划时,就是在他面前这样低着头,一提起心上人的名字,两颊便浮起少女的羞红,眼底藏着满满的期待与欢喜。

    而她最近一次来信时,字里行间皆是疲惫萧索。

    再一看裴照雪无力垂落椅边的双腿,楚清远心头一涩,眼底瞬间湿润。

    他飞快地眨了两下眼,压下汹涌的情绪,笑眯眯拍拍少年的发顶,“好孩子,瑟瑟这孩子自幼是被我与她阿娘宠着长大的,行事难免自我了些,这几日可难为你了?”

    裴照雪看向欢快地跑进跑出的楚明瑟,轻轻摇了摇头,启了几次唇才道:“瑟瑟,很好。”

    楚明瑟正好搬起自己的小板凳挪到裴照雪身旁,仰起一个甜蜜的笑脸:“我挨着雪团哥哥坐!”

    裴照雪不自觉地跟着微微弯了弯眼角。

    方形餐桌上摆着家常的三荤三素一汤,冒着热气腾腾的暖意。

    裴照雪一愣,竟有三四道他爱吃的菜。

    曲禾热情地为他布菜,“也不知我做的菜合不合你口味,尝尝看可还吃得惯?”

    “多谢禾姨。”裴照雪一一品尝过后称赞,“很好吃。”

    “那便多吃些。哎瑟瑟,你干什么呢?”

    楚明瑟正想偷偷将不爱吃的青菜拨到一边,被曲禾一盯,筷子急忙顿住。

    楚清远轻咳两声:“瑟瑟,你雪团哥哥今日在呢,不给哥哥做个榜样吗?”

    楚明瑟苦起一张脸蛋,慢吞吞地夹起青菜,眼睛一闭便塞进了嘴巴里囫囵吞下去,如同吃药一般艰难。

    “这才乖。”

    楚明瑟如蒙大赦地吐了吐舌头,低头便见盘子里多出一块蜜汁火腿。

    楚明瑟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咬着筷子,望向裴照雪。

    裴照雪冲她轻轻眨了眨眼,楚明瑟笑了出来。

    晚风温柔地吹来虫鸣鸟叫与枝叶沙沙声,饭桌上一家人吃着饭,随口闲话,不时传来几声笑语。

    裴照雪置身期间,最初微僵的身子逐渐柔软下来,渐渐地沉入楚家温煦的氛围中。

    自他记事以来,父亲很少与他和母亲一同用膳。即便偶尔同桌,也多是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席间唯有银箸碰触瓷器的轻微声响,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

    极少的几次例外,也只是父亲随口问起他书念得如何,寥寥数语,考校一番学问,便再无他话。

    此刻他才第一次觉得,原来一家人在一起用膳时,可以如此毫无顾忌,如此轻松快乐。

    自受伤以后,他第一次用完了自己碗中的饭菜,还享用了晚膳后端来的安神益气的桂圆红枣汤。

    清甜的汤水润过喉间。他想,今晚应当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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