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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了吗

    临近傍晚,本该是备晚膳的时辰,灯花巷的炊烟却迟迟未升起。

    灯花巷的一众婶娘们都围拢在府衙前头,等着知县赶来审案。

    匆匆赶回来的楚清远和曲禾正将楚明瑟揽在怀里嘘寒问暖,夫妻俩心有余悸地絮叨着叮嘱她。

    “往后不可再如此冲动鲁莽,便是要追那偷猫贼,也要先喊个大人一起追。你这细胳膊细腿打得过哪个?”

    来官府的路上,楚明瑟已将事发缘由一字一句地与众人说清了。

    她晌午时没有午睡,独自院子里握着自己的小刻刀忙活,忽然听见外头窸窸窣窣一阵声响,伴着小栗子细弱的喵呜。。

    她一抬头,正瞧见小栗子从院墙掉了下去。

    她赶紧开门去查看,却发现小栗子并不是自己没踩稳掉下墙头,而是被一个男子拽下去的。穿褐色短衣的男子拽住小栗子就往外跑。楚明瑟来不及思考,拔腿就追了上去。

    午间家家户户都在休憩,院门紧闭,巷子幽静。抓了小栗子的男子跑得极快,楚明瑟拼尽全力才勉强追上。

    她不敢停下脚步去敲门喊人,只能在拔足狂奔时一路追一路喊。也不知是她人小声弱,还是午间人人皆困顿未醒,偶尔有听见动静的人探头瞧上一眼,却没人追出来看个究竟。

    “若不是你雪团哥哥发现不对劲,喊人出来找你,你怕是……”曲禾疼惜的声音一顿,后半句哽在喉间,化作叹息。

    她轻轻掀开楚明瑟颈侧的绢帕,那圈被掐出来的青紫指痕已化为深紫色,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窝在楚明瑟怀里的小栗子似有所感,扬起小脑袋,轻轻舔了舔她的下巴。

    楚明瑟怕痒地缩缩脖子,目光越过楚清远肩头,悄悄望向沉默的裴照雪。

    自打将楚明瑟救出来,他便冷着一张脸,漂亮的眉眼低低地压着,透着股锋利的锐气。

    “雪团哥哥。”楚明瑟轻轻从楚清远的膝头滑下,抱着小栗子走到裴照雪身前,将温顺的小栗子小心搁到他怀里,软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和小栗子。”

    这下雪团哥哥对她,都有两条救命之恩了。她得做什么才能报答完呀。

    怀中软乎乎的温热触感略为化解了裴照雪眉眼间的冰冷之意,他微微垂下眼睫,看见楚明瑟仰着脸,清澈的黑眸认真地望着他。

    他抬手,用指腹极轻地蹭过她眉角一处未擦净的血迹,“知道怕了吗?”

    楚明瑟想起被掐住脖子时的窒息感,打了个抖,缩了缩脖子。

    裴照雪飞快地蹙了蹙眉,冰凉的手生涩地拍了拍楚明瑟的发顶。

    楚明瑟往他身边挨了挨,眼前又闪过那贼人惨叫倒地的画面,“雪团哥哥,那个匕首是你丢的吗?”

    “嗯。”裴照雪轻轻摁了一声,看着她飞快眨动地眼睫,“害怕?”

    温热的血点溅在脸颊的触感仿佛还在。楚明瑟心尖一颤,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是害怕,但更觉得解气。

    “他活该。”她小声说,“他是坏人。梧桐巷的‘金丝虎’肯定也是被他害的。他会被问罪的吧?”

    裴照雪淡淡地“嗯”了一声。

    楚明瑟放心不少,目光不经意下落,看到裴照雪右手虎口处一道明显的伤痕,“雪团哥哥,你的手受伤了?”

    她伸手去抓裴照雪的手腕,他手腕一旋,迅速将手收回袖中。

    “不碍事。”只是找到楚明瑟时,他急于进院子,不慎被轮轴上粘住的碎石子划伤罢了。

    “都见血了……”楚明瑟嘀咕着,暗暗想着要找王伯伯告状,让他给雪团哥哥上药。

    楚明瑟与裴照雪低声交谈时,四周的人都在隐秘地打量着裴照雪,窃窃私语。

    “原来这小郎君会说话呀。”

    “这么看确实是长得俊呐。也不知以后长大了,得有多少小娘子给他丢帕子?”

    “生得俊有啥用?那双腿怕是好不了了……谁家愿意将姑娘嫁给这样的郎君?”

    “话不能这么说,你瞧今日瑟瑟丢了,全靠他帮着找回来。他往屋里丢那匕首你们看见没?便是腿脚不便,也是个有本事的。”

    “这算什么本事?还不是个残废。”

    那些或好奇或怜悯的打量如针一般刺向他端坐的脊梁。渐沉的暮色于人群中抖落霞光,他独自坐于素舆之上,突兀地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视线。

    “雪团哥哥。”楚明瑟忽然仰起脸,“我站累了,我能跟你一起坐吗?”

    裴照雪长睫微动,还未应答,楚明瑟又急切地补充:“我很苗条的!你这儿还空着好大地方呢。让我爹爹推着我们,好不好?”

    被提及的楚清远终于瞅到插话的空隙,上前一步笑盈盈与素舆后的王管事点点头,再与裴照雪搭话。

    “雪……”他险些随着楚明瑟一起喊“雪团”了,忙止了话头,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呛了两下。

    曲禾上前笑道:“我家瑟瑟给小郎君添麻烦了,我是瑟瑟的阿娘,你可以唤我一声禾姨。这是瑟瑟的阿爹……”

    “叫我楚叔叔就行。”楚清远抢话道,他与曲禾两人将裴照雪身后投来的视线隔开,拍拍楚明瑟的小脑袋,“这孩子身子骨弱,站一会儿就头晕,小郎君若是不介意,就让她一块坐会儿吧?”

    裴照雪:“……”

    是吗?那翻墙爬树钻窗户的那位小娘子是谁?

    但素舆确实宽敞,裴照雪见楚明瑟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终是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楚清远忙俯身抱着裴照雪往侧边挪了挪,让楚明瑟欢欢喜喜地挤了上去。

    猝不及防被抱起来的裴照雪:“……”

    楚明瑟亲亲密密地挨着他做好,睁着乌黑溜圆的大眼睛骄傲地左瞧右瞧

    雪团哥哥才不是一个人。

    “让一下让一下,阿花你快点!”林二狗拽着阿花的衣袖往人群里挤。

    方才救下楚明瑟后,他想起阿花被她爹娘扣在家里,让他找到人了一定要去告诉她一声,他便又急匆匆地回灯花巷通知阿花,这会儿才赶回来。

    他一探头,便瞧见楚明瑟挨着裴照雪坐在素舆上,挤进去的动作跟着一顿。

    阿花奇怪:“二狗哥,你怎么不走了?”

    林二狗还未说话,另一头传来惊喜的声音:“知府大人到了!”

    一身官袍的何知府姗姗来迟,那偷猫的贼人也被押解上堂。

    他一上堂就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将自己爱好虐杀狸奴之事尽数招认。

    男子名唤牛三,是梧桐巷的一名鳏夫,生得矮小瘦弱,平日总是一副老实模样,与谁说话都唯唯诺诺,任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做下如此残虐之事。

    围观众人一时忿忿谴责,请知府大人必要重罚!

    何知府捻须沉吟,面有难色地看向身旁的师爷:“虐杀狸奴,似乎确实并未在律令中有明文禁止。依本官看,此事算不得触犯了律法,最多只能让他受些私德上的谴责罢了,怕是难以重罚……”

    “谁说他不曾触犯律法。”裴照雪声如冰,截断了知府的话。

    “盗窃并故意毁坏他人财物,《晟律疏议·贼盗律》明载:‘诸盗官私财物,徒五年。’狸奴虽小,亦是私产。更何况……”裴照雪目光扫过楚明瑟颈间缠着的丝帕下若隐若现的瘀痕,声线骤寒,“他致女童重伤。按律当数罪并罚。”

    裴照雪微哑的嗓音在暮色中字字清晰:“此等欺凌弱小者,心中暴虐之意无处发泄,来日挥刀所向,便不会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狸奴。”

    知府瞧他气度不凡,不由压低声音问身旁师爷:“这位小郎君是?”

    师爷忙上前耳语:“这位是京城裴府的小郎君,如今已有秀才功名在身。”

    着重强调了“京城裴府”与“秀才功名”,便是在暗示知府,如何判决,最好听听这位裴小郎君的意思。

    何知府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端坐于素舆之上,气质卓然的少年,“他就是裴家那个年仅十一岁的案首?他怎么跑咱们这儿来了?还弄成这副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裴照雪的双腿上。

    师爷悄声道:“下官确认过了,是他没错。听那管事说,裴小郎君是出了些意外,特意来此养伤散心的。大人您想想他京中的父亲,与他那外祖杜大人……若您让这位小郎君高兴了,日后的仕途怕是……”

    知府心领神会,当即正色,惊堂木一拍:“人犯牛三,盗取他人爱宠,证据确凿。暴力拒捕,伤及良民,罪加一等!两罪并罚,依律判杖八十,徒七年!另,赔偿楚家汤药费及财物损失十贯,即日执行!”

    “判得好!”围观众人纷纷拍掌叫好。

    楚明瑟也跟着抓起小栗子的两只前爪拍了拍,“小栗子,咱们报仇啦。”

    她握着小栗子的两只粉嘟嘟的爪子,期待地看着裴照雪,裴照雪无奈地伸出食指,轻轻和小栗子碰了碰爪。

    楚明瑟顿时开心了,开始指挥道:“阿爹,我们快回家了,我都饿啦。”

    暮色渐浓,人群已纷纷四散归家。楚清远便也推上素舆准备回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那师爷疾步上前,对着裴照雪恭敬一揖,脸上堆满笑意:“叨扰了,知府大人想与裴郎君见上一面。不知郎君可愿移步一叙?”

    各色目光重又落回裴照雪身上。

    “不愿。”裴照雪冷然拒绝。

    师爷面上笑意一僵。

    楚清远笑着圆话:“师爷,你看两个孩子今日都累了,知府大人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若改日再约?先让孩子们回去休息吧。”

    “是,也是,是我疏忽了。”师爷顺坡下驴,体面拱手,“诸位快请。”

    楚清远忙推上素舆,没入如潮水般退去的人群中。

    师爷眯起眼,目送几人远去,嘀咕着:“不愧是京城来的郎君,脾气就是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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