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午,多尔衮又来找你,他即将启程入关,恐又有几个月无法与你温存。

    因此床笫之间有些发狠。

    事毕,他用手指绞着你的发尾,闷声问:“上午你叫了洪承畴来永福宫了?”

    你有些疲惫,垂着眼:“那天我同黄台吉商量,要让洪承畴来做福临的老师时,你不是也在?”

    多尔衮的手指微顿。

    “福临读书不是可以去上书房吗,为什么要叫到永福宫里来。”

    你说:“上书房就在麟趾宫附近,近来贵妃近来日日都带着博果尔,你知道的,我懒得见她们。”

    自从海兰珠身子亏弱、难承圣宠后,黄台吉就开始移驾麟趾宫留宿。

    娜木钟今年又新得了一子。

    博果尔出生的时候,黄台吉恰好接到俘获索伦部酋长博穆博果尔的捷报,直接就给这个新生的儿子起了他的名字以纪念大捷。

    这对母子如今圣眷正浓,你若让福临去上书房,保不齐就撞上黄台吉他们,倒不如叫洪承畴来永福宫,既清净,也省得应付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

    他又将脸埋在了你的脖颈之间,贪婪嗅闻你发间的气味。

    并没有旁人的痕迹。

    你知道多尔衮在在意些什么。

    实际上,自从海兰珠入宫之后,你和黄台吉之间也只剩下相敬如冰了。

    但你还是对他说:“多尔衮,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你到底是庄妃,是黄台吉的妻子,他才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多尔衮的手指猛地掐住了你的腰侧,声音里裹着几分偏执,像被夺了食的兽。

    “四哥也便罢了,可玉儿,那天他问四哥你是谁的时候,那个眼神,分明藏着别的心思。玉儿,你别让他再单独来永福宫,好不好?”

    你抬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你:“多尔衮,你可别太贪心。你管不着我见谁。”

    多尔衮被你捏着下巴,眼底又漫上一层濡湿的委屈。

    他伸手攥住你的另一只手,与你十指交握住,仿佛这样才能将你牢牢抓住。

    又缠上来,有些孩子气地说:“我不管……我就是怕。我这一去入关,刀枪无眼,万一……万一我回不来,他要是对你有别的心思,谁拦着他?玉儿,你就应了我,别让他单独来,好不好?”

    他的手臂紧紧揽住你,呼吸带着潮热,黏在你颈间不肯挪开。

    你皱了皱眉,抽回被他攥着的手,指尖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没出息的样子。你若好好在战场上立功,让黄台吉更倚重你,让八旗子弟都服你,回来我自然让你日日来永福宫。若再这般不分轻重地闹,往后你再来,我便让苏茉儿拦着。”

    “玉儿!”

    听你这么说,他却把你揽得更紧了。

    你挣了挣,将他推开,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玉儿!”他又唤了一声,撑起身子坐起来,看着你的眼神颇为不满。

    你回望他,目光落在他劲瘦的胸膛上。

    那胸膛上还留着你方才抓出的红痕,肌肉线条是常年骑射练出的紧实。

    心脏在皮囊下有力地搏动,胸腔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带着草原男子蓬勃的力量。

    这具年轻劲瘦的躯壳,你原本还是极喜爱的。

    可不知怎的,此刻看在眼里,竟觉得有些乏味。

    你的脑海里反倒突然浮起洪承畴的模样:

    他和黄台吉差不多年岁,比多尔衮年长得多,身形清瘦,皮肤是那些汉人文官里常见的白。

    他没有多尔衮这般滚烫直白的热情,却像一汪深潭,哪怕垂着眼,也藏着让人想探究的克制。

    多尔衮见你走神,又凑上来,伸手想揽你的腰,语气软了些:“玉儿,再陪我一会儿,我明日一早就走……”

    你却侧身避开他的手,指尖扣上最后一颗衣扣,声音冷了几分:“不必了。时候不早,你该走了——再待下去,被人撞见,对你我都没好处。”

    他的手僵在半空,却终究不敢违逆,只能闷闷地垂了手,慢吞吞地起身了。

    你终于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

    洪承畴每隔两日就来永福宫给福临授课,但是除了第一日之外你再也没对他有过旁的亲昵举动。

    只是他来给福临授课的时候,你总会在一旁,不远不近地站着。

    目光静静地缠在洪承畴身上。

    草原上伏击的猎手往往都是这样的姿态。

    目光沉而锐,像盘旋在草原上空的鹰隼,不急于俯冲扑杀,只把猎物的一举一动都锁进眼底。

    他在你的目光里,无论一举一动都被你看得分明。

    你的目光不带着任何灼人的热意,却具备沉甸甸的存在感,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将他罩在里面。

    他从最初的紧绷戒备,到后来慢慢露出了破绽。

    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永福宫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到如今,在教福临的间隙,他已经学会偶尔瞟一眼你了。

    那日他正讲到“克己复礼”,眼角的余光又触到了站在窗边的你。

    话尾音便顿了顿。

    福临晃着脑袋问:“先生怎么不讲了?”

    他才回过神,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哦,殿下,之前讲得殿下听懂了?”

    他在反问福临,试图掩饰自己片刻的失神。

    你从窗边踱步过来,停在他了身侧,目光掠过案上摊开的书册,声音不高,却字字都撞在他耳中:“彦演方才讲‘克己复礼’,本宫确实不太懂。你且再讲一遍。”

    洪承畴指尖在书页上捏出浅浅的印子:“回娘娘,此句出自《论语·颜渊》,乃孔子答颜渊问仁之言。‘克己’即克制己身私欲,‘复礼’便是使言行归于礼的规范。”

    他顿了顿,不敢抬头,只机械地续道,“孔子还言其条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践行此四者,便算近仁了。”

    通篇只照录原文注解,连半句阐发都无,倒像怕多说一句就会露出破绽。

    “哦?那本宫倒要问了,彦演要复的,是哪朝的礼?”

    他猛地抬头,又飞快垂落,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自然是……是儒家所倡之礼。”

    “儒家之礼?”你轻笑一声,目光如鹰爪般扣住他慌乱的眼风,“孔夫子讲复礼,是要复西周之制。彦演在大明时,读的是儒家书,行的是大明礼,那时倒也算得上‘克己’。如今你归了大清,束了发辫,改了衣冠,这‘复礼’又该往哪里复?”

    他喉结剧烈滚动,攥着书卷的指节泛白如骨:“臣……臣如今为大清效力,当守大清之礼,克己之心未变。”

    “未变?”你俯身逼近半寸,笑了起来。

    福临不解你笑的含义,有些懵懂望向你。

    洪承畴却懂了。

    他方才那样偷偷看你,何来的“克己”?

    你看着他双肩剧烈颤抖,颇为满意地徐徐直身:“彦演是饱学之士,该懂‘为仁由己’的道理。只是这‘己’,到底是守节的己,还是顺时的己?这‘礼’,究竟是心中的尺,还是身上的枷锁?”

    福临一点儿也听不懂你们的对话,只歪着头扯洪承畴的袖子:“先生,额娘说的礼,和你讲的不一样吗?”

    洪承畴冷汗浸透了背脊的衣料,在微凉的空气里洇出一片深色。

    半晌,他才干巴巴地道:“不曾想娘娘倒是如此精通汉学。”

    你笑了:“哦,我最是厌恶汉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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