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刚结束，任云初就接到了安安的电话。

    安安哭着说，口算机被哥哥给扣坏了，因为哥哥不给她用，他说那是破烂，会坏了脑子。

    任云初安抚几句，马上赶回去接她。

    林湛的脑子坏了吧，就算是破烂，也不是他的破烂，凭什么弄坏别人的东西。

    她到小区门口，安安闷着一张脸，自己走出来了。

    “姐姐，以后我再也不去哥哥家玩了。”

    任云初拉着她的小手，“为什么不去了？”

    安安满腹委屈，“他把你给我的口算机扣坏就算了，还叫我叫花子，他说，叫花子留不住隔夜粮，你知道什么是隔夜粮吗，隔夜粮就是第二天的零食，他说我留不住，什么都要吃光。”

    任云初心里着实不好受，“好，以后我们不去了。”

    回到家，她把口算机拿出来，看看能不能修好。

    林湛并没有扣坏，只是扣掉了电池。

    她也不想让安安上林湛家去，可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今天再钢铁的决定，明天一准忘记，只要她还在英才小学念书，只要还有小伙伴住在那个小区，以后她还是会去林湛家。

    用安安的话说，林湛家里好玩的太多了，他的游戏房可以变出3D人，跟真人一模一样。

    这天，任云初在一个新开的社区养生馆，听到大妈大爷们在聊家里电子锁。

    “是刷的人脸吗？”

    “人脸也行，用手掌也行。”

    “手掌？是手指头吧？”

    大爷摆手，“那可不是，就是手掌，打开手，掌心就能识别。”

    大妈们惊奇，都说自家没有，也没见过。

    “是我儿媳定的锁，用好几年没出过毛病，就这一次死机了，寄回去说旧机子不修了，给换新，回来多了这一个功能，现在的东西越来越厉害了。”

    “换新也不添钱？”

    老头子难免得意，“不添钱，我们江城老牌子了，叫众鑫，上市公司来的！”

    任云初心口小小一跳。

    众鑫，的确是老牌子，她爸的厂子当初就是用的这个电子锁。

    在地铁上落了座，任云初马上掏手机搜索众鑫电子锁。

    那大爷说的不全对，众鑫锁业并没有上市，他们现在主营业务是太阳能和智能监控设备，叫纵合横，纵合横前段时间才发行IPO，现在正是上市冲刺阶段。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出任何差错。

    任云初收起手机，胸口闷闷的，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踏出地铁站，秋夜的风一吹，脖颈有些凉。

    她更确定了想法，机会往往转瞬即逝，这个周末她要回一趟清临，纵合横是江城本土企业，如果能在江城立案，以江城刑侦队伍的能力，刑侦技术，十年前的火灾或许有希望查出来。

    这个念头让任云初脑子处于兴奋状态，夜里翻来覆去烙煎饼。

    十年间，她从来没有去过一次火灾现场，即便上一回，她也没敢接近半步，在她脑子里，那是一片阴暗的废墟，无底的黑洞，能轻易吞噬一切。

    这一趟，她有胆儿独自一人前行吗？

    要找人陪她过去，自然是找男的，但她并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实在不行，只能雇一个司机，但陌生人总归不保险。

    人到用时方恨少，临到周末，任云初也没找到合适的人。

    周五下午，她接到安安的电话。

    那一头风风火火的，说老师提前放学，她要跟黄书瑶回家玩儿。

    任云初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只能交代几句，让她不要乱跑。

    -

    林湛约了周至恒宋一洲一起吃饭，临出门，身后又多了一个狗皮膏药。

    狗皮膏药忘性大，上周他把她那整天喊1+1=2的游戏机给拆了电池，她和他吵架，叫嚣着以后不会再上他家里来，这才几天，全忘个精光。

    林湛已经习惯了，正好，他打算给安安找个家教，好好补一下数学，每天跟老师学四十分钟，期末总不能是最后一名了。

    “可是姐姐已经给我买练习题，再上课我就没有时间玩了。”

    “练习题老师会教你，等你期末考试，数学考得第一名，我带你玩个够。”

    安安并没有那么大的信心，“考不了第一名呢？”

    他退了两步，“前五名也行，或者九十五分以上。”

    安安噘嘴。

    “李念安，那么简单的题目，狗都能考满分，你再考六十九分试试。”

    安安把脸别到一边，憋着气儿，“我知道啦！”

    吃饱喝足，周至恒多灌几杯酒，眼圈红了，话也多了。

    “她说姓冯的配她，她爸也喜欢，冯比马多两点水，她火大，姓冯的能给她喂水，我不能，我没用！”

    林湛无声扯嘴，“你跟我姓林吧，双木林，她不是火大吗，燃烧你自己，这不就有用了。”

    “什么燃烧我自己，她要的是水！”

    宋一洲哭笑不得，“你改名周水水，周雨雨，那还不比姓冯的有水。”

    周至恒喷出一嘴的酒气，拉着腔调说：“兄——弟，姓才有用，我真他妈——”

    安安：“哥哥，周至恒哥哥不文明。”

    林湛都懒得瞧周至恒一眼，“不管他。”

    周至恒捂着脸呜呜呜，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任云初站在大广告牌下，看到三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尾巴，朝她走过来。

    其他人都还正常，就周至恒歪着脖子，面皮红彤彤的，眼圈也红红的。

    到了跟前，她能闻到酒精掺杂香水的怪味儿。

    “你喝多了吗？”

    周至恒摇头，“没喝多，走，咱们再喝点儿。”

    任云初笑，“太晚了，我要带安安回去睡觉了。”

    “啧！明天周末，睡那么早做什么！”

    他大力摆手，“走！咱俩认识那么久，都没有一起喝过酒，你不能每一次都这样拒绝我，我们——”

    “我回去还要加班，下次再说。”

    周至恒红眼圈瞪大了，抬头纹也跟着出来了，“林湛还在这儿呢，林湛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有你这么做亲戚的吗！”

    被“亲戚”的林湛眉头蹙起，斜了他一眼。

    天底下的女人没有不让周至恒费神的，这个妹妹可怜，那个妹妹可爱，前女友忘不掉，亲戚也要撩一撩。

    真他妈贱！

    他不甚耐烦，“李念安，跟你姐姐回家！”

    安安听了周至恒的话，还想着跟他们去玩第二场，“那你呢，哥哥？”

    “我不用你管。”

    安安不服，“那你为什么管我。”

    林湛嘶地吸气，“等你数学考上第五名，你再来管我。”

    “……我考不了第五名。”

    “为什么考不了，你还坐第一桌呢。”

    “第一桌怎么啦？”

    “第一桌知识不先塞进你的脑子吗？”

    她嘟囔：“谁说的，我才不想坐第一桌。”

    林湛哼哼，“我也不想坐第一桌，那天家长会，所有的家长都在看我笑话，你考最后一名，我就要当孙子。”

    安安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哥哥，为什么要当孙子呀？”

    “因为你成绩拉了后腿，我跟个乌龟一样，在家长群里缩着脑袋不能冒泡，这就叫龟孙子。”

    “哦。”

    任云初别过脸，轻轻抿唇。

    林湛也这么要脸么？

    当初她总觉得林湛对安安说话的语气太过刚硬，现在习惯了，他似乎并不把安安当成一个小孩对待，那口气，跟他和周至恒说话的时候一个样。

    宋一洲出声道：“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明天还要赶着去景安。”

    才要和众人拜别的任云初眼睛登时一亮，“洲哥明天要去景安吗？”

    “对，接了个案子，明早跑一趟。”

    “你自己开车吗？”

    “自己开车。”

    “我明天正好要回一趟清临，可以跟你的车到清临吗？”

    若说平时，她是不会开口让人帮忙的，只是眼下她正缺一个能和她一起去旧厂房的同伴，去景安要路过清临，虽然要下高速，好在旧厂房离高速路出口并不远，也不算得非常麻烦，而且宋一洲知道旧厂房火灾的基本情况，他这个人选，最合适不过了。

    宋一洲爽快答应，“可以，不过我跟人约了时间，我们早八点就要出发。”

    “没问题，你把地址发给我，早上我把安安送林湛家，再去你那里汇合。”

    “用不着，你在林湛家等着，我去接你。”

    “好的。”

    任云初暗自松了一口气。

    宋一洲赶着去景安，自然不能耽误时间，明早在车上再和他说清楚，等他回程的时候再去旧厂房也是可以的。

    姐妹俩一走，宋一洲也被代驾接走了。

    周至恒不愿意就这么回家，和林湛沿着大马路往林湛家的方向走。

    “我今晚不回去了，明天跟你们去景安。”

    林湛顿下步子，“你去做什么？”

    周至恒手抓了抓后脑勺，“去散散心，远离这世间纷纷扰扰。”

    “当天去当天回，哪有工夫给你散心。”

    “那你去做什么？”

    “我开车。”

    “宋一洲开不了车？”

    林湛停歇两秒，吁了一口气，不搭理他。

    周至恒伸手揽上他，看着脚下哼哧哼哧笑，“你怎么不穿那双DUNK SB，我还想买一双跟你那双一样的，你不穿我就拿回去穿了。”

    林湛扭臂膀，把他甩开了些，“自己买去。”

    “那人说这会儿没货，你不穿囤着做什么？”

    他鼻端一个嗤气声，“我囤着玩儿，以后你也别总穿系鞋带的鞋子，整天跪着，腰板都快直不起来了。”

    周至恒定了下，“林湛，你在骂我。”

    林湛一脸泰然，“骂你是为了你好，老祖宗没教过你吗，男人誓死不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