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沈鹮再次收到岑予骁的消息已经是两周以后。

    “师姐!我刚刚把意向约签了!”

    配图是演员意向合约的封面,制片方往往会在影视剧正式开拍前和演员签订意向合约,以确保演员提前为拍摄留出档期,正式合约则会在开机前后另行签订。

    能走到这一步,男主角基本已经写上了岑予骁的名字,除非他实在时运不济,被投资方临门一脚突然换掉。

    沈鹮前脚还没来记得回复岑予骁的消息,后脚吴敏璇一个电话打来,通知她准备参加三天以后的剧本试读会,会议上会用到的剧本片段已经发到了她邮箱里。

    正式开机前,导演组织编剧和演员一起召开试读会不是什么稀奇事,一方面是帮助编剧把握剧情走向,另一方也是试验男女主角化学反应的好机会。

    这样的试读会沈鹮参加了不下五、六次,吴敏璇本以为这事儿一通电话言简意赅就能说完,没想到她刚想挂断电话,就被沈鹮支支吾吾地拦住。

    “……试读会在哪里办呀?”

    “在原点游戏公司大楼,发给你的邮件里有详细地址和时间。”

    吴敏璇有些奇怪沈鹮怎么突然开始在意这些细节,以往参加商务活动沈鹮都是直接坐上保姆车,任由吴敏璇把她带到哪里就在哪里下车,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地对时间地点开始上心。

    “那……那参加试读会的人都有谁呀?”

    “就,就导演,编剧,演员,一番到七番、八番估计都得来吧……”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诡异,就好像沈鹮还是个刚入行的新人,吴敏璇实在没忍住跟她吐槽,“不是,试读会一般不都是这些人吗?你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沈鹮在电话这头沉默片刻,她当然知道剧本试读会一般都有哪些人参会,但她真正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手里的纸质剧本被她无意识攥在手心反复蹂躏,封面很快显现出几条折痕。

    沈鹮把手机举在耳旁紧抿双唇一句话不说,却又固执地始终不肯挂掉电话。

    “嘶——”沈鹮耳边传来一阵抽气声,吴敏璇突然心领神会,“你该不会……”

    “你该不会是想问柏原来不来参加试读会吧?!”

    “……”沈鹮有些心慌,不知道怎么接下这句话,只好低声冲着手机嘟囔两句,“……你声音好大,我要聋了。”

    好在吴敏璇了解沈鹮的个性,不会在这些事上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实话实说,我还真不知道。”沈鹮从吴敏璇的声音里听出些爱莫能助的意思,“剧组发给我的参会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但是试读会开在原点游戏,他要是想来随时都能来。”

    “不过,”吴敏璇话锋一转,“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之后吴敏璇说了什么沈鹮已经记不大清,只知道这句话一直卡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柏原的联系方式就躺在她的手机里,他与她之间也不过仅仅隔着一条信息或是一通电话的距离。

    其实她不光想要问问柏原会不会来参加试读会,还想知道他最近哮喘有没有好些,冬天来了呼吸疾病总是容易复发……

    明明是两年前她决心再也不见的人,这些天却总是回想起他落寞的背影和苍白的脸。

    沈鹮目睹内心的天平正在缓缓倾斜。

    两年前被她放在一侧的愤怒和欺骗曾经无比沉重,但现在另一侧上纷杂的感谢和情愫好像……

    好像已经占据了上风。

    -

    连续辗转反侧三晚,沈鹮走进位于原点游戏顶层的会议室时,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想象中的人影。

    她找到圆桌上自己的名牌坐下,说不清这阵心烦意乱是来自失望还是放松。

    岑予骁比沈鹮晚来三分钟,男一号的座位被安排在女一号左侧,岑予骁紧挨着沈鹮坐下,热情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师姐,我来了。”

    导演和编剧也陆陆续续赶到会议室,直到试读会正式开始,沈鹮也再没听见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沈鹮打开放在面前的剧本,强迫自己收敛起莫名的情绪。

    男女主演需要试读的片段一共分为三节,试读会刚开始,导演就点名要沈鹮和岑予骁试试其中一段感情戏。

    沈鹮提前看过吴敏璇发在她邮箱的剧本节选,导演提到的感情戏是男女主最为暧昧的阶段,用这一段来试戏,正好最能测试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

    岑予骁显然也有提前准备,剧情中男主将自己手工打磨的发簪送给女主当做礼物,岑予骁也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玉质发簪,凑到沈鹮耳边低声解释,“这两天在淘宝上紧急买了些道具。”

    沈鹮匆匆撇过岑予骁放在桌上的发簪,暖白的玉石表面已经有些斑驳划痕,那是经年累月摩擦才会留下的痕迹。

    卖家不可能出售使用痕迹如此明显的商品,沈鹮隐约猜到玉簪的真实来历,却也只是挑了挑眉没再多问。

    剧本上的台词顺到男主把发簪送给女主,接着又帮女主挽起长发,将玉簪插进她乌黑的发丝间。

    沈鹮长发散落在肩头,被岑予骁伸开五指拢在掌心。

    他动作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不需要沈鹮过多指引,岑予骁便轻车熟路地拢起黑发,用发簪挑起再轻轻旋转,一个发髻便稳稳挽在了沈鹮脑后。

    沈鹮抬手摸了摸脑后的发髻,牢固稳当,从未留过长发的男人有几个能有这样的手艺。

    她这个师弟,还真是不简单。

    她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凑近岑予骁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师弟,在大学里没少用这招撩妹吧?”

    岑予骁摸了摸鼻头应得含糊,即便他不肯承认,答案也呼之欲出。

    一幕结束,沈鹮合上剧本等待导演发话,却看见坐在圆桌正中的导演从座椅上站起,面向会议室大门。

    “小柏总,您来了。”

    沈鹮猛地回头,一袭瘦削身影晃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外,平静的目光从她脸上轻轻划过,又在岑予骁的方向停驻两秒。

    她的心跳顿时踩空一拍,沈鹮不知道柏原在门外站了多久,方才发生的一切又看进去多少。

    柏原颔首向导演打过招呼,在沈鹮身后空缺的位置上坐下。

    身边有人连忙给柏原递去一份剧本,沈鹮余光瞥见那人翻看纸页的指节泛着一层浅红,她轻轻抬眸,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幽深的眼。

    沈鹮飞快收回视线,在座位上回身坐正。

    只是那玉簪还紧紧缠绕在她发丝间,冰凉的玉石突然间像是被熔岩点燃的焦棍,烫得沈鹮恨不得一把抽走,扔出去才好。

    -

    试读会散场时,导演主动邀请主创团队聚餐,问到柏原要不要一起参加的时候,蒋钦年正好走进会议室,提醒他下一场会议五分钟之后开始。

    他的日程被安排地满满当当,来试读会旁的的这半个多小时,都是柏原在两场会议的夹缝中,努力挤出的短暂空闲。

    年底公司各个部门都在进行工作复盘,开年的目标和预算也要重新计算,几乎每一场会议都需要他亲自出席,一连几天都是深夜才从公司离开。

    料想今晚也是如此。

    柏原从座椅上站起,目光落在沈鹮纤细的肩头,即便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他也想和她多说两句话再走。

    却没成想又被人抢了先。

    他听见那个叫做“岑予骁”的演员叫她“师姐”叫得亲热,“师姐,走不走?聚餐你肯定也会来吧?”

    那样的语调柏原觉得熟悉。

    两年前,在他的谎言还没有被戳穿的时候,他也偶尔这样叫过沈鹮。

    “姐姐,姐姐。”

    好像只是一句简短的称呼,他就有了从她那里讨要关注和宠爱的资格,让他飘飘然地以为即使做了错事,也会得到“姐姐”的原谅。

    事实证明,他既高估了自己的位置,也低估了沈鹮对原则的坚持。

    柏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会议室,又是如何参加完当天的所有会议,在临近十二点时终于到达别墅门前。

    这两年他的灵魂如同被人从中劈成两半,一半沉溺在过去,痛苦又挣扎,另一半则被自己抽走所有情绪,训练成了合格的工作机器。

    别墅里没有开灯,柏原凭着记忆进入洗手间冲洗,换上浴袍后走近沙发前坐下。

    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在家里留宿,无论是负责清扫做饭的阿姨,还是几乎随时随地陪在他身边的助理。

    没有人会在深夜打扰他的清幽。

    也没有人知道他藏在沙发夹层里的那把瑞士军刀。

    军刀小巧且锋利,是前些年他去瑞士滑雪,随手带回国的小玩意儿。

    金属刀刃本该平滑锃亮,闪着寒光。

    却被层层叠叠的干涸血渍遮盖了原本的模样。

    柏原右手把玩着刀锋,他左手手腕上戴着手表,出席会议免不了与人握手,抛头露面时也难免需要合影拍照。

    伤痕不能留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

    他伸手熟练地撩开浴袍下摆,两条修长的大腿内侧布满了道道划痕。

    有些只剩一条浅浅的灰,有些愈合没多久,冲过水后伤口有些发白。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这样的冲动了,可是今天他听见了别人叫她“姐姐”。

    原本他也有资格使用这样亲昵的称呼,都是他咎由自取,都是他罪无可赦,才被终身剥夺这项权利。

    戴罪之人,本就应该受到惩罚。

    瑞士军刀被骤然举起,刀锋无声落下,大腿薄薄一层肌肤上浮现出刺眼血痕。

    柏原像是一尊雕塑伫立在黑暗中,只有眼里深不见底的伤在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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