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景随自然不是只看到了站在街对面的徐槐双,他还看到了她身边围了一圈的朋友。
他记得她说过她的朋友很多,但没想到人缘那么好。
浪费:身边那些都是你朋友?
徐槐双:对啊。
浪费:他们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吗?
徐槐双:你介意?
浪费:我不介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徐槐双:那不就得了,他们迟早得知道我有个哥。
见她的确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付景随收了手机,等待绿灯,穿过马路。
先说话的是柳佳音:“那个就是你后妈的儿子啊,那么帅!”
梁清礼瞥了她一眼,柳佳音瞬间笑嘻嘻:“你最帅。”
沈述安和江荨冷不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狗粮噎了一下,同时翻了一个白眼。
宋玥然用手肘碰了碰徐槐双:“什么情况啊,居然是个大帅哥啊。”
徐槐双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知道即将有个后妈,后妈还带个儿子。
只不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付景随的真容。
徐槐双说:“你要是对他感兴趣,我把他微信推你。”
“那敢情好啊。”宋玥然也不客气,直接掏出了手机,一打开微信,发现徐槐双已经把付景随的名字推给她了。
“徐槐双。”
刚推了微信给宋玥然,熟悉的声音在徐槐双的头顶响起来。
听到声音,徐槐双抬起头,少年瘦长高挺的身影立在她跟前。
“付景随,我哥,”徐槐双对着朋友说完,又看向付景随:“这些是我朋友。”
付景随知道她是在介绍他和她朋友认识,也直接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挑明了。
他是她哥。
既然以后迟早会成为她哥,早点让她的朋友认识也是好事。
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付景随主动大方打招呼,依旧是很淡的语气:“你们好啊。”
一群人跟付景随都很陌生,简单打了招呼,就没有下文了。
徐槐双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个方向,50米外有个公交站台,你直接在‘风眠巷站’下车,坐三站就到了,打出租的话就是‘风眠小区016号’,无论坐公交和打出租都是在这边等车。”
“行,谢谢。”付景随转身离开前还对其他人挥了挥手:“再见。”
付景随转身走了,一群人也准备离开。
柳佳音说:“不会吧,他不是昨天晚上才来吗,你们看起来怎么都那么熟了。”
宋玥然浑身已经开始冒粉红泡泡了:“他好有礼貌,近看更帅。”
梁清礼双手环胸,跟在几个女孩身后走,身后是沈述安和江荨两大“左右护法”。
徐槐双说:“还不是因为他的眼睛疼,我爸非得让我带他去药店,不然我们今天也不会一起出来。”
柳佳音放下心来:“哦,其实相处得来也是好事,毕竟以后还要一起生活这么久。”
宋玥然低头写微信好友申请。
一群人的聊天话题很快就从“付景随”身上移开了,走了有百米远,沈述安随口说了一句,“大毛他们没来真是可惜。”
“这个暑假,大毛他要在他爷爷家的药房里帮忙就算了,其他人光顾着玩了,50篇练字帖一篇没写,在家里疯狂补呢。”江荨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徐槐双脚步猛地一停,转身:“你们说什么?”
沈述安:“没说什么,就是说大毛他们没来啊。”
江荨:“他们在家补练字帖呢,怎么了?”
徐槐双露出了被雷劈的表情。
其他人一看她的表情,瞬间秒懂了。
有几个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句——“你不会没写吧?”
徐槐双嘴角抽了抽:“我忘了这件事了。”
语文老师说高考卷面非常重要,非要他们在假期练字。
她这个暑假玩疯了,光记得语文作业只有暑假练习册和作文了,谁记得还有这种事。
沈述安一听,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哈哈哈你完了。”
江荨爱莫能助:“你快回家写吧,还有不到五天开学了双姐,下次再去打牌。”
徐槐双要面子地说:“不是还有五天吗,剩下四天肯定能写完。”
宋玥然说:“怎么可能写得完,我当初写了好几天……”
徐槐双秒滑跪:“你们帮帮我。”
江荨瞪大眼睛,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两个字:“不是我说,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难不成还在南山茶馆写作业啊。”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留给徐槐双一个同情的表情。
——头可断血可流,至于作业这种事情嘛……那还真的是爱莫能助了。
徐槐双彻底萎了。
她就知道,这群人在关键时刻,就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一分钟后,她还是妥协地跟朋友们告别,边往车站方向走过去,边掏出手机给付景随打电话。
付景随快要被太阳晒化,随便找了棵黄桷树,站在树荫下等车。
遇上人流高峰期,他打的出租车已经在前方的红绿灯堵了很久了,正想掏出手机玩点小游戏消磨一下时间,看到徐槐双给他打了微信电话。
他接通电话,听到徐槐双有些急的语气,好像是在小跑:“付景随,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等车。”
“你还是刚才那个地方?”
“差不多吧。”
“上车了没。”
“估计还有两分钟才到,广场这边太堵车了。”
“那你等我,我现在去找你。”
“你不是要跟朋友……”付景随的话还没说完,听到“滴”地一声。
他瞥了眼手机屏幕,电话已经被无情地挂断了。
没一会儿,付景随看到小跑过来的徐槐双,她手里拿着伞,跑到他面前,微弯下腰,一手拿着伞,一手撑在膝盖上,喘了一会儿气,才直起腰,抬头看他:“还好赶上了,你还没走。”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他微垂眸,看到她因为跑步,有些红的脸颊。
“跟你一起回家,蹭车。”
反正两个人都是住在同一个地方,跟他一起回可以省点车费钱。
更重要的是——
徐槐双摸了摸下巴,开始默默酝酿一肚子“坏水”。
“你怎么不跟你朋友一起玩了?”付景随往旁边靠了一些。
徐槐双也朝他走过来,整个人被黄桷树的树荫挡住。
“我突然想起来,公交车跟出租车都只能把你送到风眠巷的巷口,需要绕一段路,步行几分钟回家才能回家,那段路太绕了,你不一定能回去。”
付景随听懂了:“你是担心我找不到路?”
徐槐双朝他无害一笑,面不改色地扯谎:“对啊。”
付景随没说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目光直接又坦荡,反而让徐槐双觉得有些心虚。
他该相信吗?
他们之间还没熟到这种程度,会让她担心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宁愿抛弃和朋友的机会来带他回去。
他哪有她朋友重要啊。
按照相处的这短暂一天下来,付景随觉得她更像是会任由他在巷子里打转的那种人,毕竟他又不是小孩,还真能迷路不成,实在不行他还能问路,或者联系徐成砚,总能回家的。
付景随说:“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你还是去找你朋友吧,我实在找不到路可以问你爸。”
“你好意思麻烦我爸?”徐槐双看透了他。
十六岁的年纪也不小了,离家也不算远,因为迷路麻烦长辈,还是一个陌生的长辈,他的确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榕城,他最熟悉的也就只有徐槐双了。
否则刚才付景随也不会问徐槐双地址,而不是先找徐成砚。
付景随笑出声:“实在回不了家当然会问啊,你当我傻。”
“我爸腿脚不好,这种小事也不用麻烦他老人家,我亲自带你回去。”
见她坚持,付景随也没说什么,下巴扬了扬:“车到了。”
两人上了车,坐在车后座。
付景随报了手机尾号,车辆在车流中缓缓启动,龟速慢行。
徐槐双一坐上车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付景随看出来了,她绝对心里有事,他也懒得问,事不关己地掏出耳机,准备听歌。
当他准备戴上耳机的前一秒,徐槐双偏头喊了他一声:
“付景随。”
付景随戴耳机的手停顿住,偏头看过去:“有事?”
——他就说吧,她果然有事。
徐槐双清了清嗓:“我带你回去,那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我可没让你带我回家。”
“榕城的路这么绕,待会儿到巷子口,没我带路,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我有嘴,会问路。”
“哎呀,有我这个现成的活人在你面前,你还需要去麻烦别人吗,我这个人情很好还的。”
“你先说怎么还。”
“就是那个,你也知道现在快开学了……”
付景随甚至都不需要她把话说完,秒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你想要我帮你写作业?”
“就一点点练字帖,很快就写完了。”
付景随还没说话,司机叔叔操着一口正宗的榕城话说:“妹儿也,暑假作业各人写哈,莫去靠别个,要不然成绩啷个得行嘛!”
这话付景随一个北川人都听懂了:“听到没?人家司机叔叔让你自己的作业自己写,不要麻烦别人。”
徐槐双双手抱臂,靠在车后座坐着,沉默了。
付景随瞥了一眼她的侧脸,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隐隐能感觉到有些不爽。
也不知道她是彻底妥协了,还是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他也懒得想,沉默地戴上了耳机。
明明也离得不远,车子非在路上堵车堵了十多分钟才到风眠巷。
两个人前后下车,闷热的夏风吹过来时,徐槐双脸上闷闷不乐的阴霾已经消失了一些:“行吧,刚才司机叔叔说得对,作业就该自己写,我带你回家。”
付景随盯着她,挑了挑眉,不知道信没信。
徐槐双在前方带路。
付景迟不说话,戴着耳机,白色耳机线在晃,双手插着兜跟在她侧后方走。
街边是成片成片的黄桷树,他有时候会踩到她的影子,也能够看到她白皙修长的后脖颈。
跟在她身后走了一会儿,付景随不想跟她绕了,干脆停下脚步,喊了她一声:“徐槐双。”
徐槐双回头:“干嘛?”
“你要带我绕路绕多久。”
付景随站在她面前,和她之间隔了一米多,眉目清朗,此时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看上去还真有点冷。
“我没带你绕路啊。”
付景随的嘴角抽了一下:“我只是单纯不太熟悉路况,你真把我当傻子啊?”
眼看被拆穿,徐槐双干脆破罐子破摔:“哎呀,你转学过来没作业,帮我写几页暑假作业能怎样。”
付景随说:“但我不愿意。”
“那你也回不去。”徐槐双又补充说,“这是一条无名路,就算你喊我爸,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付景随:“你威胁我?”
徐槐双朝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也不是威胁你,你就欠我一个人情怎么了,我带你回家,你帮写几页字帖呗,这么划算的事儿……”
付景随没心思陪她耗,掏出了手机。
“喂,徐叔叔吗?我好像迷路……”付景随拨通了徐成砚的电话。
见状,徐槐双两大步跨到付景随面前,跳起来一把抓住他拿手机的手,朝着手机那边的人叫:“爸!我现在在跟付景随在一起呢,有我在他怎么可能迷路,你放一百个心吧,我肯定把付景随带回家。”
付景随的手冷不防被她拉住,他往后撤了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而后又晃了晃手腕。
徐槐双意识到太亲密,下意识地松开了他,但他也动作利落把手机夺了过去,三两句话把事情给圆了,然后挂掉。
“我带你回去。”徐槐双塌肩:“我爸腿脚都那样了,你还是别麻烦他了。”
在巷口的时候还好,离家没多久,走一会儿就到了。
但是徐成砚要找到这里还是要花一点时间的,无名路没有标志性建筑,很多路都长得差不多。
见占不到便宜,徐槐双也懒得跟他继续周旋了,还不如快点回家,老老实实自己写字帖。
徐槐双换了个方向,带他回家。
“徐槐双。”走了一会儿,跟在她身后的付景随突然喊了她一声。
“又叫我干啥。”徐槐双头也不回。
“我可以帮你写字帖。”
徐槐双一听,猛地回头,朝他灿烂的笑了一下:“真的假的?”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又一收:“你会有那么好心?”
付景随不紧不慢地开口:“但轮到你欠我一个人情。”
“……”徐槐双傻了:“还能这样呢?”
“你就说要不要我帮你。”
“怎么还。”
“我的人情很难还。”
“你先说啊。”
“现在还没想好呢。”付景随慢悠悠地开口。
“你想的美啊,”徐槐双才不答应:“谁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整我。”
付景随没说话,跟在她身后走。
徐槐双手中打着伞,只撑自己,走着走着突然回头对他没好气地说一句:“热死你。”
“呵。”付景随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笑。
江风翻过南山,吹动他的衣摆和她的发尾,两人经过一条老街,拐角走进风眠巷,两侧有爬满藤蔓的绿墙。
蝉鸣在两人身后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