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万籁俱寂。
二人相视,却缄口不语,唯闻彼此呼吸交错。
忽闻廊外一道清柔嗓音响起:“大当家可在屋里?”
“在呢。”守门人应道。
声入耳中,安许宁只觉这音色莫名熟悉,不由侧首望去。
话音刚落,问话地人便进了房门。
他先审视四周,目光触及安许宁时,他眸色微凝,旋即移开视线,朝着大当家方向,摆手哈腰,敛衽施礼。
江大人……?
安许宁蹙眉暗忖,神色疑惑,终是默然不语。
“江某拜谢大当家救命之恩。”江大人声线清越,似玉磬轻鸣。
“何须多礼……”
大当家含笑虚扶,
“唤我茯月便是。”她眼尾轻挑,绛唇微勾,娇笑一声,又道:
“大人这般称呼,倒……显得生分了。”
说话间,她已翩然移至他身前。纤指似有若无地拂过腰间丝绦,香息微暖。媚艳眼波在他清秀的轮廓缠绵,似把无形的勾子,引魂摄魄。
江大人垂眸避开视线,耳际微红,虽有些窘迫,声线仍持着三分温润:
“茯月姑娘。”他依言唤道。
她方把他驼回这楼,便叫人去查了查他的身份,继而,知晓他是刚上任的太府卿江大人。
并竟这狱中之人,可不是什么地上的萝卜青菜,想捡便捡。他既出现这点火的狱中,且无人理会,她想着定是有人欲害他性命。
救那小少年是有人兜底,救他不过是脑子一热罢。
话语间,她步履轻盈至于江大人跟前,媚艳眼波在他清秀的轮廓缠绵,似把无形的勾子,引魂摄魄。
江大人瞥开眼,有些窘迫,却依旧带一丝柔和。
“茯月姑娘。”他依言唤了句。
“许姑娘,李嬷嬷在外头儿,你我之间的账,不如找李嬷嬷清算罢。”
茯月扭身,浅浅笑着,却未漾开 ,反而参着一丝威胁之意。
“……也罢!”安许宁吃了闭门羹,她只好尴尬地堆起笑,悻悻离去。
待人离去,她复又凑近江大人,云袖轻扬间暗香浮动,玉笋般的指尖在他衣袍襟前虚虚划过。
“大人寒门折桂,自是明白人。”她吐气如兰。
他退步,眼眸垂得更低些,沉吟片刻,郑重道:
“姑娘放心。若遇不测,江某必当泾渭分明,绝不牵连。”
然,回应真诚的他,却是一阵不屑的笑。
茯月收回手,倏然后退半步,眸中媚色尽敛:“江湖浪荡,千金不易,一命反如敝帚。”
她忽又逼近他,绣鞋尖儿轻轻踩住他袍角,仰面时朱唇几乎擦过他下颌,道:
“浮萍之身,老娘早置生死于度外!”
继而,她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凄伤。
茯月自幼便没了娘,她娘也是青楼女子,后染了脏病,死了,至于他爹,不过是花楼过客之一,为求潇洒,对她娘俩,跟本付不了责。也至此,她便恨上了天底下的男人。
她娘死前还交代她:
不要像她这般,堕入烟花风月,奈何人谋虽巧,终不敌天意深沉。
她终究是躲不过。
片刻,又收起情绪,再回首时已恢复漫不经心:
“唯有真金白银,握在手里,最是实在!”
然,见他沉默,茯月忽又展颜,贴近,纤指勾起他腰间玉佩轻轻一拽,复又松开:
“这三日的汤药、人工、宿费、膳食,还有郎中诊金,可都要算清楚的。”
她吓唬道。
“嗯……”江大人又是一退,拉开距离,老老实实答道。
茯月见他依旧古板儒雅模样。
又逗弄道:
“一日一百两,共计三百两银子。”她一面说,一面边瞧着那人反应。
闻言,江大人面色一惊,片刻却又是那副儒雅模样。
“嗯……”他面无愠色,道:
“只是……三百两之数,江某眼下手头拮据,不知可否向茯月姑娘的暂赊,容我分期筹措?”
三百两,本是说出来吓唬他的,可见他答应这么爽快。便奔着利字当头,若拱手相让,非智者所为的念头,道:
“若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自……是可以!”
“嗯……”江大人神色微沉,唇齿一张一合徘徊着,似有什么话要说。
茯月瞧出他的局促,眼波流转间,她又贴近几分,纤纤玉指抚上他的下颌,顺着脖颈的线条缓缓下滑。
“怎么……”她吐气如兰,指尖在他微敞的衣襟处流连,
“大人这般拘谨,莫非……还有别的要求?”
江大人倏然后退半步,衣襟自她指尖滑落。他整了整袍袖,声音温和却疏离:
“日前在狱相助,江某那夜唐突之举累及姑娘清誉,是江某思虑不周,还望茯月姑娘莫要计较!”
闻言,茯月脑中闪过几缕细碎的片段。
那夜,江大人不愿意松的手紧扣着她的肩。
“清誉?”
她眼底泛起阴鸷,愣愣收回悬在半空的手,垂眸道:
“沦落风尘之人,也配谈清白二字么?”
她语调轻松,一切好似说的不是她般。
“抱……抱歉……”
江大人也反应过来,愧疚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