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秦三是秦阿爹的名字,长宁镇距此上千里,更何况阿爹早已不在人世,能问到就见鬼了。

    六蓁在镇上慢悠悠地兜了小半圈,天已经摸黑了,各家开始关门闭户,连沿街的商铺也纷纷挂起了打烊的牌子。

    有个好心的老婆婆隔着院墙提醒她道:“孩子,看你像是外地人,怕是不知道,几年前我们镇上来了妖怪,一到晚上就会出来抓小孩,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先躲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出来问吧!”

    六蓁钓的就是这只妖怪,要是不来她才着急呢!

    她按聂仁杰所说的位置找到了伏牛镇东边的一口老井,井旁有一棵粗壮的大槐树,根枝盘虬,叶茂如伞。

    槐树的底部有个半人高的树洞,里边摆放着一尊纹理简单的小小石佛像,应该是村民们供奉在此处的,地上还能见到一些燃剩下的香灰香梗。

    六蓁不禁哑然失笑,像是突然间唤起了心底某部分的记忆,有些恍惚,又有些怀念。

    入夜后,整个镇子陷入了一片沉寂,街道上空无一人,看不到一盏灯光亮起,仿佛天一黑,每家每户都上床睡觉了。

    哪有那么早就睡觉的,便是偏远如长宁,晚上依旧有游荡在街上的赌徒酒鬼,还有调皮捣蛋不肯早睡的孩童喧闹声。

    看来伏牛镇村民对于鬼影的惧怕已经深入到了骨髓。

    六蓁在槐树底下枯坐了一夜,直至天亮,也未见到传闻中的鬼影出现。

    村民们陆续过来老井打水,小镇白天仿佛又恢复了生机。

    她困极了,直接在槐树底下倒头睡觉。

    晌午时被一阵哐哐啷啷的声音吵醒,是个年轻小伙提着两只木桶正在老井旁打水,却搞出来极大的动静。

    那小伙看着有几分眼熟,六蓁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来,竟是师兄许匡义假扮的。

    见她起身过来,许匡义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非常利索地打上一桶水来。

    “小哥,给口水喝吧。”六蓁笑眯眯上前。

    “喝吧!”许匡义让出水桶,趁她俯身喝水的工夫,压低声音咬着后槽牙道:“小师妹,我这一上午都打七次水了你才醒!”

    难怪打水的姿势如此娴熟,下山果然很历练人啊。

    “我昨晚没睡,这会儿不兴补个觉的啊!”六蓁起身擦了擦嘴,低声道:“有啥事?”

    许匡义道:“聂仁杰见你一直睡着没醒,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非得让我过来看了又看,我就说你肯定没事吧!”

    说罢挑起水,健步如飞地走了。

    这哪里是关心她,分明是借师兄的嘴提醒她该去履行诱饵职责了。

    六蓁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朝街上走去,继续打听起秦三来。

    如此东拉西问地转悠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她啃着两个讨来的馒头,依然返回了老井处。

    夜幕很快再次降临,整座镇子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可能是白天睡得有点多了,这会她只觉睡意全无,绕着大槐树走了几十圈,最后捋下来一把树叶,坐在古井边沿,很自然地卷住一片,放在了嘴边。

    无意识吹出来的小调很好听,清清亮亮的,犹如雨后从檐下坠落的水珠,滴在大大小小的坑洼里,溅起浅浅的浪花。

    一把树叶都吹坏的时候,月亮已经移到了西边,她打了个呵欠,准备回树底下打个盹。

    刚转过身去,抬眼便见到两条犹如幽灵般的黑影,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飘至了脑后。

    鬼影来了!

    六蓁心里一惊,紧接着看到那鬼影抬起手,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不好,迷香!

    她下意识地想屏住呼吸,可惜为时已晚,只觉眼皮一沉,身子便软软地瘫了下去。

    醒来时脑袋晕乎乎的,四周一片漆黑。

    迷香的后劲很足,浑身发着软,头也晕眩得厉害,她强撑着坐起,才略微直起身子,脑袋就砰的一声撞到了什么。

    好像是木头做的箱子,并且有种微微的颠簸感,显然正处在一个移动的环境里。

    鬼影?六蓁扯着嘴角笑了笑,可算是把这装神弄鬼的妖人给钓出来了。

    过了很久,颠簸感突然消失,隐约听到哐当一声响,木箱被摇摇晃晃地抬行了一段,紧接着放了下来。

    箱盖掀起,有亮光涌入进来,六蓁眼皮微微一动,一个鸭公般的嗓音惊讶道:“醒了?”

    “可能是吸得少,没事,醒了也得迷糊一阵。”鬼影之一急忙探过身来看了看,见她半眯着眼睛似醒未醒的模样,并未往心里去。

    鸭公嗓一只手举着灯笼,另一只手捂着鼻子,嫌弃道:“体格如此之小,能出什么好材料,你们居然找这样下等的货来糊弄宫主?!”

    “安爷明鉴。”鬼影立马解释道:“属下哪敢糊弄宫主,您也知道,现在的货不好找,前些天还来了几个修真弟子,好像起了疑心,属下不敢轻举妄动,便是这个小乞丐,也是跟了两天才敢动手的。”

    “区区几个修真弟子就让你们害怕成这样。”鸭公嗓轻哼了一声:“宫主要的是上等材料,这样的下等货以后就不要弄来充数了。”

    我去你大爷的下等!六蓁在心里问候了鸭公嗓的大爷八百遍,姑奶奶做人的时候被分三六九等,这会被当成货了,居然还分个三六九等,等回头捉住了你们这群妖人,看姑奶奶不把你们剁成个三六九块!

    那鬼影讨好地附合道:“安爷教训的是,那您看这趟货,要不先养着?兴许养养就好了!”

    “混帐东西,你说得轻巧,可曾想过几十张嘴日日要吃要喝的花销?如今牢里都快关不下了,也没见养出来几个上等的,再这样下去,我迟早把你的骨头拆了来养!”

    鸭公嗓气得兰花指都竖了起来,那鬼影还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滚,碍眼的蠢材!”

    两鬼影如获大赦,立马飞身离开了。

    “孟虎。”鸭公嗓别过脸,吩咐道:“把货带进去。”

    话音刚落,从暗处走出来一个敞着上怀,足足三百斤重的大胖子,每走一步,那满身的肥肉仿佛都在跟着颤动,但两只脚落在地上,却是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走到箱子前,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揪住六蓁的衣领,直接将她从箱子里提了出来,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六蓁这才敢偷偷睁开眼,发现此处竟像是在一所破败的宅院里。

    宅院显然久无人居住,目光所及之处,荒草和藤蔓疯长,掩盖住了原来的景致。

    孟虎提着她,径直走到一座石山前,伸手拍了拍左上角突起的石头,只听轧轧声响起,一颗巨大的石球滚过,露出一个幽黑的洞口来。

    进入洞口,里边是一条斜长的甬道,走了一小会,才看到前边传来些许亮光。

    那亮光是石壁上挂着的两盏油灯发出来的,灯光有些昏暗,照着左右两旁各一间简陋的石牢。

    六蓁的心一阵狂跳,那些被掠走的男童赫然都被关在了这里。

    前边还有甬道,却不知是通往哪里的,因为孟虎已经打开左边的牢门,将她丢了进去。

    六蓁躺在地上,一直感觉到孟虎离开了,才敢稍微动了动。

    几只脚立马害怕地缩了回去,果然如聂仁杰所说,皆是十三四岁的男童。

    本该胆大妄为的年纪,但那些孩童眼里流露出来的,无一不是惊惧和绝望。

    “这是哪里?”六蓁低声地问。

    石牢里一片沉寂,没有人回答,有些孩子甚至将头都埋进了膝盖间。

    “你们被抓进来多久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她顿了顿,又道:“你们不想逃出去,和爹娘团聚吗?”

    “没用,逃不出去的。”终于有人开口了,是个黑黑瘦瘦的男孩,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地撸起两截衣袖,神情一脸的木然。

    那袖子下面,两条细细的胳膊上,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颜色有深有浅,显然形成的时间不尽相同。

    或许是六蓁刚才的话挑动了情绪,有孩子忍不住小声地啜泣起来:“我想娘,我想回家!呜呜呜……”

    旁边的孩子竟然出奇一致地伸手去捂他的嘴,惊恐地劝阻道:“别哭啊,你快别哭了!”

    压抑的情绪一旦开始释放,又岂是片刻间可以收回的。石牢里的哭声越来越大,并带动着更多的孩子哭了起来,劝阻声反而弱了下去。

    正当六蓁疑惑为何他们连哭都不敢大声时,就听见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孟虎推开了牢门,手中紧握着一根拇指粗细的软鞭,凶神恶煞地盘踞在门口,朝牢里劈头盖脸地甩起鞭子来。

    石牢的空间本就狭小,而孟虎拿的鞭子却长达四五尺,挥舞起来,整个室内都充斥着鞭影,令人根本无处可逃。一时间,尖叫声和哭喊声连绵不绝。

    六蓁挨了两鞭,顿时明白男孩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心头火不由暴起,猛地扬手去抓那长鞭,狠声道:“住手!”

    一抓得手,她不禁有些意外。

    因为这孟虎一看就是走炼体流的,她就算在灵力不受限的情况下,拼力气也够呛能是孟虎的对手,何况如今被师父封住了灵脉,便等同于只会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怎可能一出手就制止住了孟虎的长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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