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应瑶所料,此次行动,叫上了她与陶安。要想让逆党放下戒心,进而引蛇出洞,那势必要应瑶与陶安都不在场。
这天,难民营处,有灾民发生了争执,是几个灾民在争抢地盘。
两边的人都说自己在这个帐篷里住了许多日,其他灾民见两拨人都无比坚定,心里也犯了嘀咕,况且这里每日来来往往许多人,他们也记不清楚了。一时间关于这个问题,什么说法的都有。
沈容湛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便参与了带头参与灾民之事,是逆党的人无疑,现在只需将计就计,将魏王世子引出。
他望着争执的灾民,淡淡道:“去请林娘子与陶安来。”
这件事很好处理,最简单的,便是再搭一处帐篷,让这些人都有住处,矛盾也就解决了。
只是天色已晚,将搭帐篷的材料找来,尚需时间,应瑶与陶安只好留在这里,一人安抚灾民,一人帮忙组织搭帐篷。
“沈大人,不好了,城东着火了!”
几人闻言,眉头皆是一皱。雪虽已停了数日,可也断不会干燥到起火。加上灾民莫名其妙生出的争执,几人皆心知肚明了。
应瑶道:“沈公子还是快去看看吧。”
沈容湛点点头,淡淡道:“好,那这里就劳烦你和陶安了。”
支开了所有人,魏王世子李然趁着夜色开始行动了。
他派出最得力的部下,前往粥棚,再次下毒。原本沈容湛的吃食他无从下手,虽威胁过黄德孝许多次,可那老狐狸说什么都不肯。自然,他若真是下手了,在李然这里,也会成为一名献祭的废棋。
黄德孝找了无数个理由搪塞,其中最多的,自然是没有机会下手。可当李然突然派人找来,此时他已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颤颤巍巍接下了毒药。
门外,黄婉情听到父亲和逆党的对话,觉得心沉到了谷底。
这些时日,她参与施粥,对灾民有了些感情。况且父亲既然早与魏王逆党勾结,之前有意让她与彻查魏王案的沈容湛结亲,意欲何为已经显而易见了。
她又被父亲当做棋子了。
若说此前她对黄德孝还怀着几分女儿对父亲的期望,那此刻她的这份期望已经烟消云散。
父亲只偏心姨娘和姨娘的孩子,那么她帮父亲做事,也分不得半点好处。她身份低微,能否嫁给沈容湛已经不重要了,但朝廷一定会嘉奖,助朝廷破案之人。
她命人套了马车,向城东行去。
现在的天气不算干燥,城东的火很快被熄灭了,沈容湛命人监视着粥棚的动向,知道魏王余党与黄德孝的一举一动。对黄婉情的到来,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将黄婉情领到附近的一间茶馆内。
“黄姑娘来了,请坐吧。”
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指了指茶馆有些简陋的椅子。
黄婉情也没有推辞,径直坐了下来,“若非十分要紧的事,我也不愿此时打搅沈大人。只是方才我在粥棚那边,听到、听到我爹与逆党的谈话。我爹……我爹他是逆党的人,身为女儿接发父亲,是不孝之举,可自古忠孝难两全,我虽是女子,也知忠字排在孝字前。故而来次告知沈大人,望大人当心!”
小厮呈上热茶,是上好的龙井,不过有些陈了。沈容湛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多谢黄姑娘,我与朝廷,都会记得黄姑娘的这份忠义之情。”
听到这里,黄婉情放下心来,她知道,这是沈容湛对她的一份承诺,从此黄家如何,她都不会受到牵连,甚至可能得到朝廷的嘉奖。
同时,她也在观察沈容湛的神色,见他并无丝毫波澜,更加确定了,自己前来投诚的行为,是多么正确。
他早就知道,父亲是魏王逆党的人,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在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而现在,或许已经到了行动的时机了。
然而,此刻的沈容湛,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却不为所动,黄婉情试探着问道:“沈大人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沈容湛抬了抬眼,淡然道:“黄姑娘,你还不太了解你的父亲,他此刻定不会下药,不过是与逆党虚与委蛇罢了。”
黄婉情听后,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来泄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父亲知道了,不会放过她的!
她颤着声音问道:“沈、沈大人……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沈容湛嘴角上扬,黄婉情的识趣儿,让他省了许多功夫。
“还需黄姑娘,帮我找到他与逆党来往的确切证据,你很清楚,单单你的一面之词,无法给他定罪。”
黄婉情连忙答应,毕竟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
深夜,黄婉情蹑手蹑脚来到黄德孝的书房,她举着烛台,又不敢讲烛火点的太亮。只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在黄德孝成堆的信件中翻找着。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效,黄德孝为人谨慎,这种重要的东西,大概是看完便会销毁了。可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尝试着,看是否能找到些证物。
已经找了半个时辰,可她仍是一无所获,这里的东西,几乎没有丝毫破绽。她吹灭了手中的蜡烛,心灰意冷准备回去。
“快!府上进了贼人,快将书房围住,速速去叫老爷!”
外头传来凌乱又匆忙的脚步声,还有女子的喊声。
黄婉情认出了,那是徐姨娘的声音。
自黄婉情支走了账上的银子后,徐姨娘手头没了银子花,又见她在灾民中颇有声望,说她是此次赈灾的功臣。
徐姨娘从未想过,这小丫头还有这般本事,老爷又想让她与沈容湛结亲,她原先也就当个笑话听了。可这下看来,这小妮子立了功,就算不能嫁那天之骄子般的沈容湛,有了这番加持,恐怕嫁的也不会差。
到时候,岂非越过她的莹儿?
况且这些年,她对黄婉情多有打压之举,还花了她母亲留给她的钱财,若一朝黄婉情得势,岂有她和她孩子们的容身之所。
她不容许这件事发生,这些天,她日日派人盯着黄婉情,眼见着她今日去找了沈容湛,知她背叛了黄德孝,便觉得机会来了。
于是,趁黄婉情来书房,她悄悄叫人围了这里。
黄婉情暗道不妙,在黑暗中又不敢出声,她靠在书架上,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很快,外头传来一个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黄婉情十分熟悉,是黄德孝的脚步声,她曾期盼过很多回,那脚步声出现在她的闺阁门口。
而此刻,她曾经期盼过无数次的声音,竟成了催命符。
隔着书房的雕栏木门,她听到了黄德孝的声音,“你说书房进了贼?什么贼不去库房,来书房偷什么?”
他行事一向谨慎,特殊信件他都是看完便烧了,断不会留下分毫证据。他也料想过沈容湛会秘密命人来调查,他也只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查不出什么证据,若是没有发现,还能打消他们的疑心。
只是他没想过,来禀告贼人进书房之事的人,竟会是徐姨娘。
徐姨娘轻叹一声,蹙着蛾眉,叹道:“此事还是……老爷亲自去瞧瞧吧!”
黄德孝带着狐疑推开了书房的木门,徐姨娘忙使了个眼色,命人上前掌灯,几人一起进了书房。
黄婉情仍保持着靠在书柜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几盏灯照在她身上、脸上,此刻她倒有些坦然了。
看清那人的脸,黄德孝顿时涌上一阵气血攻心之感。
来他书房的贼人,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你!你!”
黄德孝走上前去,很快,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黄婉情的左脸上。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我把你养这么大,你便是这么报答你的老子的!还敢勾结外人害你老子,你以为沈容湛他能活着离开许州吗?”
看着黄德孝愤怒到曲张的脸,黄婉情觉得自己没了方才的恐惧,反而平静了。她捂着被打的左脸,笑道:“养我?我娘给我留了十几万两银子,不知爹爹养我花了多少?又给徐姨娘花了多少?”
“沈大人早就怀疑爹爹了,现在所差的不过是个证据。女儿替沈大人做事,总比给爹爹做事要好,至少沈大人赏罚分明,一定会来救我,不像爹爹……”
说着,她望向黄德孝,眼里闪过一分讥讽,“说起来还要谢谢爹爹对我的苛待,若是平日里爹爹对我稍微好些,那我背叛的时候,也不会这般心安理得。”
“逆女、逆女!”黄德孝被气得,站都站不稳了,身子直晃。徐姨娘见状,连忙提着裙子上前,扶住了黄德孝。
“老爷莫要被这不孝女气坏了身子,妾身替你收拾她!”她转头嘱咐道,“还不快将她拖到柴房里,绑起来,别让她出声。”
黄德孝有些回过神了,朝徐姨娘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她今日要到书房来的?”
“今日我瞧她夜里出门,便派人跟了上去,谁知她竟胆大包天,将老爷的私事告诉沈大人了。待她会来后,我便命人跟着,果不其然,这逆女竟如此胆大包天。”
徐姨娘此刻颇为的意,她靠她的聪明,可是为老爷抓到了逆女,立了大功!
然后此事,黄德孝只觉得大事不妙,看着徐姨娘自作聪明的嘴脸,更是怒上心头。
蠢货!蠢货!
这是沈容湛的计,本来没有证据,被徐姨娘引来闹这一出,不就有证据了!
他猛地推开徐姨娘,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
门外,原本围在门口的府衙护卫,已被沈容湛的人控制。
沈容湛正站在门口,定定看着他,而沈容湛的身后,正站着许多许州官吏。
这些都是他的罪证!是他与逆党勾结的证人!
“黄大人,跟我走一趟吧。虽是勾结逆党的罪名,但若黄大人能坦白,我亦可禀明圣上,从宽处理。”
几名侍卫上前,将黄德孝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押送他前往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