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桥头自然直,乌丸尤佳也不是会任由自己饿死的人。虽然乌丸家只有她一个人在了,但好歹留下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一直被乌丸夫人好好藏着,那天来的杀手只是简单扫荡了明面上的财物就走了。
如今这个世道人人自危,一个小姑娘也不可能去招什么家仆在家里。
说起来,人被逼急了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啊。
前段时间还有人想要来她家偷东西,好在高杉晋助留给她了一把短刀,她找地方躲了起来趁那个酒鬼歪歪斜斜的时候狠狠地刺了进去。
好烫啊,人的身体中流出来的液体。不过那点温度在这个天气下也转瞬即逝了。
清理起来很麻烦,好在之前有过清理的经验,慢慢来一个人也能做好。
她每天都自己一个人往有参观的镇上往返,去买点吃的,去买点玩的。
乌丸尤佳沿着路沿慢慢走着,原来这条路这么长吗?之前四个人打闹着,欢笑着,总是感觉两三步的路程就到了。说起来那三个人出门时带钱了吗?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肯定没带,那两个人加起来都掏不出来几个子,跟班呢?他是最细心的那个,应该会记得带钱吧?不过那时走的匆忙,要带肯定也带不了多少。
一阵风呼啸而过,她将身上的白裘外褂裹得更紧了些。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怕点火烧着了整个房子,乌丸尤佳只能多穿一些衣服在身上。
如果爸爸妈妈还在就好了,他们肯定能将火炉烧得很暖和,她就不用把自己裹得又厚又重了。
他们去哪里了呢?那边会不会也很冷,有没有买到合适的衣服?
她的和歌还没写完,不如说一个字都还没写出来,就像有时完成吉田松阳布置的作业一样,不拖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去完成。
所以跟班他们也不用太着急,不,在带老师回家这件事上不能不着急……总之别累着也别闲着,距离她写完和歌估计还有一大——会呢。
春天快来吧,或许等春天到了,天气暖和了,她就能写出和歌了。
原来自己是个这么啰嗦的人啊,乌丸尤佳意识到。
直到第一场雪落下,她收到了从战场上寄来的厚厚一个信封。
邮差匆忙赶来时雪片大得能看清绒毛的纹理,纷纷扬扬地铺满了视线,连远处的田埂都模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轮廓。她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掌心,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却没等看清形状就化了。
“乌丸尤佳对吧!你的信,前段时间那边太乱了,耽搁了一段时间。”
看着信封上三种风格各异的字体,她连忙道谢,给了邮递员几枚铜钱,对方感激地接下保证之后有信件的话第一个给她送来。
乌丸尤佳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她太久没收到那三个人的消息了。
一个信封里塞得满满的,厚厚一沓纸多得她都有些意外了。好几种纸混在一起,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几片已经干了的落叶,她拿起来一看上面还有着墨水的印记,但仔细辨别也辨别不出来上面的鬼画符到底是什么。
第一封是高杉晋助送来的,他的字迹干脆利落,哪怕是在战场上也不会被影响。
「尤佳亲启。
你一个人怎么样。
我一直很担心,也很抱歉,答应了所有人要照顾好你,如今却没有做到。
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送到你的手里,也不知道坂田银时那家伙到底怎么搞来的笔墨纸砚,好吧,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多谢他了。
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之,希望你一切安好,我们会早些将老师带回去。
我也会早些见到你。
高杉晋助书」
说起来高杉晋助小时候还挺容易脸红的,而且不经逗,和坂田银时吵起来多半都是对方轻轻一点就燃了。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每天还在和他吵架?不管如何假发肯定能制止这两个人的。
大概。
第二张纸上的字比较温润,是桂小太郎写的。她说怎么这么厚一沓,原来是三个人写的东西一起寄过来的。
「乌丸同学:
高杉很健康,我们也很健康,不知道你如今怎样?
其实高杉同学每天都在偷偷写东西,我和银时都知道,但没点破他。
所以你肯定会收到不止一封信。
我们还没找到能寄出去的方法,或许过段时间才能寄出。
P.s.当时柿饼做了很多,饿了的话记得吃,人不能不吃饭。
P.P.s.麻烦帮我和照顾我的阿姨问好
P.P.P.s虽然那两个人还经常吵架,但我都顺利阻止了。」
下一封信还是高杉晋助的,但比起刚刚那封,内容更沉重了些。
尤佳泡了一杯热麦茶,缩在被子里就着有些昏暗的烛光一边喝着茶一边往下看去。
「尤佳亲启
冬天了,原来我们已经离开一个月了。
昨日与我并肩的武士,今早便倒在藩兵刀下。
虽然说是攘斥外夷,可我们不过是在跟自己人打。这世道,真是荒谬。
罢了,说这些徒增你烦忧。
今夜宿在寺庙中,抬头见月明,竟与长州藩秋夜书亭外的月色别无二致。
你此刻是否也坐在廊下,是否也望着这轮月。
纵是相隔千里,我们终究共赏着同一轮清辉。
高杉晋助书」
等到她终于读到坂田银时写的东西的时候,麦茶已经凉透了。
和他本人一样,用词简单,乱糟糟的,但仔细看的话也能看懂。
「看到他们在写我闲着也是闲着也就跟着写了
顺手塞了几片叶子给你,上面是假发那家伙画得是他说梦到的秋天小精灵
也就假发这种笨蛋会信这个了。
阿银好想吃点甜的东西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卖甜食的地方」
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直到最后一根蜡烛也熄灭了,乌丸宅陷入黑暗中,她也不愿意放手。
第二天一早,乌丸尤佳早早地便起来了,她将书亭中的纸笔拿到了室内的书房中,细细研好了墨,一笔一画写了起来。
写完信后她要到镇上的邮局按照他们给的地址寄过去,还要多去买几根蜡烛。
哦对,还得给他们寄点其他的东西,这几个人报喜不报忧,谁知道有没有真的好好照顾好自己。
等墨迹终于干了后,她连忙把信包好,穿好外褂匆忙朝邮局的方向跑去。
「高杉晋助启:
跟班,我该如何和你描述长州藩的这场大雪。
太沉重了,如同要将天地间都吞噬一般,我只能听到风雪的声音。
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好歹我也是当老大的人。
如果我们还是孩子的话,或许现在会很兴奋,跳进厚厚的雪中,堆一个超级大的雪人。
啊不对,仔细一想我现在还正是孩子的年纪,不过你已经开始朝大叔的方向发展了吧。
银时跟我说男人到了二十就开始变大叔了。
大概吧,这么一想我们竟然从来没有堆过雪人。
不要着凉,你也是,我也是。
如果这个冬天不能见面的话,那么我们下个冬天再见吧。
压力大的话记得多喝点养胃的东西。
哦对,记得帮我谢谢银时,还有向假发问好。
附.养乐多一箱,冬衣几套,
没买到草莓牛奶,但养乐多这个东西很养胃也很好喝。
另.我还没写完和歌,我在等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