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偏殿的檀香混着书卷墨香,萦绕在鼻尖。
褚友之端坐在蒲团上,一身月白弟子服衬得她温婉沉静,身旁的褚璇玑却坐得东倒西歪,小手时不时扯扯她的衣袖,满眼都是对新环境的好奇。
昊辰一袭同色系长衫,缓步走上台前,眉眼温润如玉石,看向褚友之的目光带着几分自幼相伴的熟稔与纵容,转向璇玑时,多了几分对新弟子的耐心:“今日是你们入派第一课,先讲少阳根基——无情诀。”
他翻开手中典籍,声音平和却清晰:“修仙之路,旨在超脱凡俗、修成正果。情之一字,是最大牵绊,会生贪嗔痴念,耗损灵力,唯有忘情,心无挂碍,方能凝神修炼,积累功德,最终飞升天界,位列仙班。”
璇玑立刻皱起小眉头,举手问道:“昊辰师兄!为什么要忘情呀?喜欢一个人多开心呀,和大家在一起也很开心,这些都是情呀!”
昊辰无奈地笑了笑,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所谓无情,不是麻木,是心无挂碍,是把世间所有人事都看作过眼云烟。喜也好,悲也罢,聚也好,散也罢,都入不了心,扰不了神。”
璇玑眨了眨眼,没听懂,忍不住举手:“昊辰师兄,什么是过眼云烟呀?喜欢的人、好玩的东西,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昊辰看向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话却说得云里雾里:“天地万物,皆有定数。情是牵绊,是枷锁,是修行路上的尘埃。你若执着于这些,便会被其所困,如陷泥沼,难以前行。”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像天上的云,来了又去,不留痕迹;就像山间的风,吹过便散,无牵无挂。修行者的心,便该如浮云清风,不恋一物,不念一人。”
从藏书阁出来,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路上暖洋洋的。
褚友之陪着璇玑慢慢走着,昊辰跟在两人身侧,依旧是那副温润平和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璇玑蹦蹦跳跳地拉着褚友之的手,脸上满是疑惑:“友之,师兄说都要放下,可拥有多好呀!有玲珑,有爹爹疼我,还有你和师兄陪着,这些多珍贵呀,为什么要放下呀?”
她掰着小指头数着,突然眼睛一亮,语气雀跃:“对啦!还有司凤!司凤也超好的,上次还带我吃酒酿圆子呢,可好吃了。”
身旁的昊辰打断璇玑,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比平日里沉了几分:“璇玑,方才课上所说,你忘了?”
璇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却还是小声嘀咕:“可是真的很好嘛。”
昊辰没有接话,目光落在褚友之紧绷的侧脸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自小带大友之,早已习惯了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和修行,如今听到她与另一个男子,心底竟莫名升起一丝烦躁。
凡人……果真烦人。
这种情绪很陌生,他修行多年,向来心无波澜,可此刻看着友之因为“禹司凤”三个字而慌乱,就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侵占她的心,而那片地方,本该只属于修行,只属于他这个师兄。
他知道这是不该有的执念,是忘情诀的大忌,可那份懵懂的占有欲,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只想让友之一直像从前那样,眼里只有旭阳,只有修行只有他,不被任何外人打扰。
褚友之敏锐地察觉到昊辰的气息变了些,连忙拉了拉璇玑的手:“好啦,别说了,我们去膳堂吧,晚了就没你爱吃的桂花糕了。”
“桂花糕!”璇玑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一亮,拉着褚友之快步往前跑,“快走快走,我要吃两份!”
昊辰跟在两人身后,看着褚友之被拉着奔跑的背影,眼底的烦躁渐渐压了下去,重新恢复了温润的模样,只是那份不易察觉的占有欲,却悄悄扎了根。
他看着友之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友之是他看着长大的,是要和他一起修成正果的,绝不能让旁人打乱她的道心,更不能让她心里装下别人。
而褚友之跑着跑着,心里却莫名想起了那个青衣少年的模样,还有他临走时说的“我会等你”。
既然约定好了要下山找他,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夜色如墨,旭阳峰的弟子居所静悄悄的,唯有褚友之的房间还亮着一盏孤灯。
她轻手轻脚闩好门,从贴身的锦囊里摸出一枚青铜传音铃,铃身刻着简约的云纹,是离别那日禹司凤塞给她的,说“想说话了,就摇响它”。
指尖贴着冰凉的铃身,褚友之的脸颊泛起薄红,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一缕微弱灵力注入其中,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夜色:“司凤?你……你睡了吗?”
不过瞬息,铃铛便传来清润的回应,带着少年独有的干净嗓音,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没睡,在等你。”
褚友之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发烫:“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传音给你?”
“猜的。”禹司凤的声音带着浅浅笑意,“总觉得,今日你该会想起我。你在旭阳峰还好吗?功法难不难?有没有人欺负你?”
褚友之轻声说着,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上,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就是……有些闷,不像在少阳派时热闹。”
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禹司凤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那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想我?”
褚友之的心跳漏了一拍,嘴角不自觉上扬,却还是故作镇定:“有……有一点。你呢?在离泽宫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柳大哥看着,不敢不吃。”禹司凤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撒娇似的依赖。
“友之,有时候修炼累了,就想想你,好像就有劲儿了。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很要好的朋友?”
褚友之脸颊更红了,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算……算是吧。”
“那你要一直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不许忘了我。”禹司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也不许对别人这么好,只对我好,好不好?”
这话带着几分暧昧的占有欲,褚友之听得耳尖发烫,却没有反驳,只是小声应着:“好,只对你好。”
禹司凤握着传音铃,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意,眼底满是柔光。
柳大哥靠在一旁,手里捻着一片柳叶,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我说司凤,你这对着个铃铛笑半个时辰了,魂都快飞了吧?跟人家姑娘说什么呢,这么黏糊?”
禹司凤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对着传音铃轻声道:“友之,柳大哥他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柳大哥好。”褚友之连忙礼貌问候,声音带着几分羞涩的软糯。
柳大哥爽朗地笑了起来,对着传音铃喊:“姑娘你好呀!我们司凤可是天天念叨你,说你温柔又细心,比谁都好。今日一听声音,果然是个好姑娘!”
“柳大哥过奖了。”褚友之的声音细若蚊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禹司凤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柳大哥一把,对着传音铃道:“时间不早了,你明日还要练功,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早点睡。”褚友之依依不舍,“那……我以后想你了,还能给你传音吗?”
“当然能!随时都可以,我一直都在。”禹司凤的声音带着笃定,“友之,照顾好自己,我等你来找我。”
“好,一年后,我一定去找你。”
挂了传音铃,褚友之还愣了许久,指尖残留着铃身的温度,心里暖烘烘的。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心意,那些心照不宣的牵挂,像夜色里的星光,悄悄照亮了彼此的思念。
而木屋中,柳大哥拍了拍禹司凤的肩膀,笑道:“瞧你这模样,分明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怎么不直说?”
禹司凤收起传音铃,眼底满是憧憬:“不急,等她来,我再亲口告诉她。现在这样,挺好的。”
柳大哥看了看这间牢房,“小凤凰,这到底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