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牙子绑了,是姐姐救得我。”
“人牙子?!”妇人一听身体倾倒差点吓晕过去,被两位丫环搀扶到檀木椅上坐着,喝了口茶水定定心。
她起身给萧芜行礼道谢,脱下手里的一环翡翠镯送到萧芜手心里,双手紧紧握住,也不害怕什么血腥了。
眼里只有感激,不尽的感激。
“谢谢姑娘救了小女的性命,大恩大德蔺家不敢忘。这点心意姑娘先收着,等姑娘报了家门,妇自然遣人往姑娘门前奉上金银财宝数箱!”
刺史夫人出手阔绰,定然视蔺如月为掌上明珠,不知为何还会将她从小送去外祖母家寄养数十年?
“夫人言重,萧芜举手之劳,担受不起夫人恩惠。”萧芜将翡翠玉镯还到刺史夫人手上。
“姐姐不仅从人牙子手上救下月儿,还徒手杀死了扑向月儿的雪狼!”蔺如月忙跟妇人炫耀姐姐的好本事。
刺史夫人再次惊讶捂嘴,眼珠子瞪大了看萧芜,所以她手上的血是狼血。
“快把小姐的新裙给姑娘换上,挑最好的料子!”
她笑容更深,握住萧芜的手坐下,万分感激,也忘了质问责备小女偷跑出鱼州的事情了,眼下救了命的大恩人才更重要。
“蔺月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血气十足的男音,又是闻声不见其人。
萧芜寻声望去,见那门阶匆匆跑上来位束发郎君,披金甲羽缎烟墨袍,腕绑暗花刺绣护臂,腰别铜金长剑。
一抬眸,撞上萧芜的眸子。
他慌神愣住。
风吹得郎君颈后红绸飘扬。
他眉清目秀同蔺如月五官相似,星眼澄净,鼻尖唇小,一看就是兄妹。
蔺如月路上说起的哥哥,怕就是眼前的郎君了。
蔺如月一听要被哥哥打断腿,吓得躲进萧芜怀里,星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她的好哥哥。
郎君先与萧芜行礼,再皱眉看向蔺如月。
“蔺月儿!别以为你搬来长生天上的救星,我就不敢打你了!”
说罢,他柔和的目光瞬时变得严厉。郎君从萧芜怀里拎兔子似得拎起蔺如月。
将她乖乖站立到自己面前。
蔺如月鼓起嘴巴低头不敢看哥哥。
刺史夫人见儿子要打女儿,也是忙地起身劝阻。
“你妹妹才捡回一条命,你就别训斥她了!”
“这一路上艰阻,月儿肯定被吓坏了。你不许再吓她。”
“娘——”郎君眉宇无奈,“不吓吓她,她下次还敢!”
“再偷偷跑出来,我看谁还能救她!”
“哎呀好哥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蔺如月摇摇郎君的手臂,捏起手指发誓。
“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郎君眼神无视蔺如月,掠过妹妹再次向萧芜行礼。
“多谢姑娘对小妹的救命之恩,蔺惟之不胜感激。”
萧芜回礼。
蔺惟之看萧芜手上的血渍眸光一怔。
“姑娘受伤了!”
“来人!请军医!”
“且慢!”
“是狼血。”
蔺如月再次吹鼓她神奇的经历,她摇晃着身躯凑到哥哥面前,笑容溢出脸颊。
“萧芜姐姐和哥哥一样厉害!都是能徒手杀狼的长生天英雄。”
蔺惟之心有思绪。
想不到与妹妹一般弱不禁风的姑娘,有这般令人钦佩的胆识,再仔细打量,才发觉姑娘腰佩宝剑。
剑鞘前端沾了枯草湿泥。
“姑娘的剑鞘嵌了泥,我帮姑娘洗净。”
蔺惟之摊开手掌,等待萧芜给剑。
萧芜握住剑柄有些迟疑,初识刺史府家眷都是热心肠的人,萧芜不敢全心信任,仍有顾虑。
蔺惟之察觉萧芜的犹豫,他撤下腰后铜金长剑放到案几上,“用我的剑相抵,姑娘可放心了?”
被蔺郎君察觉顾虑萧芜脸颊桃红,不再迟疑扭捏地将剑给了蔺惟之。
丫环端木盘上前禀刺史夫人,木盘里叠了件水粉羽缎裙裳,腰带上嵌了圈玉雕的海棠花,花蕊镶宝石。
另个丫环端来一盘珠钗花冠,数数大小发钗簪子足有二十多个。
刺史夫人看着衣裙很是满意,她同萧芜说。
“姑娘那身衣服脏了,换下丢了罢?刺史府不缺姑娘吃穿用度,姑娘尽管收下,不必负担。”
“多谢夫人。”
萧芜被丫环们带去了蔺如月的闺房。
从进浴池开始,十来个人轮番的伺候她梳洗打扮。
萧府落没前,萧芜被人伺候过,左不过是几个丫环嬷嬷的,哪像刺史府里,光一个小姐梳洗就围着几十号人。
扑面而来的奢靡。
蔺如月的闺房用上等的金丝楠木镶刻白玉雕筑成,梳洗的盆是金子打造,用的篦子是羊脂白玉做的,匣子随便打开个,里头的金银玉翠宝石珠子多得人眼花缭乱,光是镯子玉雕的款式就有几十副,更别提什么镶蓝宝镶绿宝缠金丝的。
本以为荒凉的西北穷苦,现下萧芜是开了眼。
蔺如月在一排玉镯里给萧芜挑选,她一一掠过都没看到心怡的,小手一挥,丫环撤去一盘又上了一盘,还是不满意,又呈上来一盘,终是在镶宝石的镯子里选了副翠绿翠绿晶莹透光的扣七彩宝的翡翠镯。
替萧芜戴上。
“还是绿色最衬姐姐。”
“那套海棠的羽缎给我穿上,你们去给姐姐挑件绿绣裙,也要羽缎的。”
萧芜披了件轻纱坐在妆台前,铜镜里的自己不再是血淋淋脏兮兮的模样,不知丫环往她脸上抹了什么粉,洗净后的肌肤水润光滑。
“姐姐,一会去街上吗?”蔺如月试探的问萧芜。
刺史夫人不让她们出街,奈何蔺如月好不容易回了宾州,肯定想四处逛逛看看。
宾州城透着诡异,萧芜是想探究清楚的。
她点点头。
刺史夫人安排萧芜住下,省去了萧芜找驿馆的功夫。
不过她对外称是去天山的舞伎,小住几日,萧芜会被刺史夫人派人送去天山。
趁着空闲,弄弄清楚宾州城到底是怎样一个民风。
萧芜换上水绿刺绣锻裙,丫环们给她挽了个凌云花髻,金簪珠钗都不是她物,萧芜没让丫环戴上,只单调的戴了根素银簪子和嫩绿绒花发钗,发髻后系了根绸带,还是和之前一样装扮。
丫环们却赞她素雅清淡的模样更像是长生天上的天仙。
拿上那把铜金长剑,萧芜和蔺如月出了院子。
“蔺月儿!”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是蔺惟之。
从小径树影露面的蔺惟之手里我了一柄锃亮的竹青剑,那绿穗子本被尘沙染得失去了光泽,被蔺惟之洗净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光鲜。
萧芜与蔺惟之交换佩剑。
“去哪?”
蔺惟之肃色望着自己不听话的小妹。
蔺如月嗬嗬而笑,抱紧萧芜的胳膊。
蔺惟之看了眼小妹的手,眼里尚有些失落在。
想当初,妹妹可是最依赖他这个哥哥的,也像抱萧芜一样的抱着他,如今小妹是大了,改成依赖姐姐了。
“想上街?”
蔺如月头直点点。
“我陪你。”
“啊?”蔺如月张着嘴巴,不可置信。
她哥哥不是最不喜欢陪她逛街吗?走进一家铺子恨不得屁股就粘在椅凳上,要不就是问什么时候吃饭。
他哪里来的耐心陪她逛街?
“还是算了。”蔺如月嫌弃地瘪嘴,“乱我心智。”
蔺惟之努努嘴,“不让陪是吧?”
“娘——”
“娘——”
他扯着嗓子大喊。
吓得蔺如月赶紧跳起来捂他嘴。
“嘘——”
急得蔺如月直嘘声。
蔺惟之眨眼挑衅,神情还真是跟月儿一样活脱惹人喜爱。
萧芜不禁笑出声。蔺惟之赶紧掰开蔺如月的手。
“让不让哥哥去?”
“去!”
“去去去!”
“让你去还不行吗?”
“遇事就会喊娘,能不能换换招数?十几年了都不变。”
蔺如月不满地撇嘴,重新回到萧芜身边,圈着她的胳膊。
“你是变了,也不抱着你哥哥了,尽是从进门就抱着你姐姐。”
“我喜欢她,我就抱!”
蔺惟之话哑在喉咙,双手交叠抱臂。
看到哥哥吃醋,蔺如月决心雨露均沾,强行拽开蔺惟之的手,一手圈住一个。
蔺惟之这才笑了,心满意足。
“还是我的好妹妹”
萧芜看到他们的相处,想起来自己的胞弟,也这般恩爱。
出了刺史府,蔺惟之的神情忽然严肃,他凝眸正色,左右观察往来的城民。萧芜见他古怪起来,像是会有什么异常,端起警惕心。
“有甚不妥?”
蔺惟之展眉笑笑。
“没啊。”
“萧芜姑娘是从鱼州来的舞伎?”
担心出错,萧芜立马改口。
“从京城来的,家住鱼州。”
蔺惟之点头,没再多问。
本想给姐姐寻个绒花簪子,逛了好久,也没看到几家卖女子装束的铺子,蔺如月瘪嘴不甚欢喜。
“出来逛街不开心?”
蔺惟之这下找到空子钻了。
“回去吧?”
萧芜暗暗打量蔺惟之,他好像并不喜欢蔺如月抛头露面。不止他,刺史夫人更甚。
难道宾州城见不到姑娘跟人牙子有关?
船上那几个人牙子从鱼州把她们绑到天山卖给官爷,是不是因为宾州的姑娘都被绑完了?
走到县衙门前,萧芜无意间瞄了眼一方告示墙上贴了好几位女子的画像。
会不会是失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