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引擎低沉的嗡鸣是寂静夜色里唯一的背景音。
“谢谢您的门票，音乐会很好听。”林薇低声道谢，手指已经搭上了车门把手，像只受惊后急于逃回巢穴的小动物。
“林薇。”
他叫住她，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钩子，精准地绊住了她的脚步。
她动作一顿，心脏猛地悬到了半空，几乎要撞碎在胸腔里。
来了。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幽微的光线和窗外零星漏进的路灯光晕，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蛰伏的兽，专注地锁定了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分明，却足以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
“现在，”他开口，每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薇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声音，噗通，噗通，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子里乱糟糟的，闪过无数个念头——工作的风险，同事的目光，母亲的唠叨，还有他那本笔记，他递来的伞，他在评审会上冷静的提问，他握住她手时掌心的温度……
逃避吗？
像之前那样，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可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知道，这一次，她无处可逃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抬起眼，勇敢地迎上他迫人的目光，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顾总，和您在一起……压力很大。”
她看到顾言深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他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着。
林薇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说了下去，像是要把积压在心底的所有顾虑和不安都倾倒出来：
“您是我的上司，是启辰的总裁。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我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害怕处理不好工作和感情的关系，更害怕……万一以后……我会连安心工作的退路都没有。”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
这是横亘在她心里最大的芥蒂。
顾言深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直到她说完，车厢内重新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身体微微向她这边倾斜了几分。
距离瞬间被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过来，带着强大的存在感。
“说完了？”他问，声音低沉，带着点砂砾感的磁性。
林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顾言深应了一声，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第一，关于上下级。如果你担心，我可以把你调离启辰，去集团旗下任何一家你觉得合适的公司，或者，你想去其他任何地方，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职业生涯，不应该被我们的关系束缚。”
林薇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竟然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没等她消化完这句话带来的冲击，顾言深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
“第二，关于差距和别人的看法。”他扯了下嘴角，那弧度带着点惯有的冷峭和不容置疑的傲然，“我顾言深看中的人，不需要在意任何无关者的眼光。你很好，林薇，你的能力，你的韧性，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出色。站在我身边，你完全够资格。”
林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
“第三，”他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睛，深邃得如同漩涡，几乎要将她的灵魂也吸进去，“关于退路。”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许，却带着更重的承诺分量：
“我不会让那个‘万一’发生。”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甜腻的誓言，只有这简单、直接、却重若千钧的八个字。
像是一记闷锤，敲碎了林薇心里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
她看着他，看着他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晰冷硬的眉眼，
看着他那双此刻只盛着她一个人倒影的深邃眼眸，
感觉眼眶有些发酸，心里那片因为不安而冻结的冰原，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融化。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一个男人，愿意为你扫清障碍，为你铺平前路，用最笨拙又最真诚的方式，告诉你——你很好，我只要你。
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拥抱这份或许危险，却足够动人的心动？
顾言深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闪烁不定的眼神，没有再催促。
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仿佛可以等到地老天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林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抬起眼，直视着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意和躲闪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勇敢和坚定的光芒。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精准地落在了顾言深的心尖上。
“好。”
只有一个字。
却让顾言深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真实的弧度。
他伸出手，不是握住，而是带着一种珍视的力道，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
指尖微凉，触感却滚烫。
林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用指腹在她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然后，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
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而暧昧。
“林薇，”他低声唤她的名字，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看着我。”
林薇颤巍巍地睁开眼，跌入他近在咫尺的、盛满了笑意的深邃眼眸里。
“以后，”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宣告主权，“请多指教了。”
“……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