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尽回到房间,反手带上门,指尖落在冰凉的键盘上,她是查询着什么,像是在夜色里敲打着无人知晓的秘密,墙上,一行行字迹逐渐成型,那是只有她自己能完全看懂的文字,密密麻麻标注圈圈符号,关键信息被红笔圈出,最醒目的位置,江盛漫与江山死因打一个问号,那些红色的字如同一把刀剑下的鸣泣在流血。
她敲完最后一个句号,猛地停下手,椅子在地板上划过弧线,起身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对面墙上那张几乎占满整面墙的人物关系图上。各色大头针将一张张照片、剪报、便签钉在白板上,红线与红线交织缠绕,只有江尽知道脑海里的关系网,将所有与案件相关的线索人物交织在一起,江尽视线停留在那些名字上,最终定格在最末端的标注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咬指自语:“如何取得学生簿?而且还是多年前的?”南州艺术高中这几个字,像一根细刺,扎在所有线索的交汇处,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江尽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周巡,指尖划过屏幕接起,听筒里传来对方悠哉悠哉的声音,絮絮叨叨说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有事说事。”
“呦,江大小姐出来玩,老地方等你。”
江尽揉了揉眉心,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她利落挂断电话,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简单的灰色连帽衫换上,动作干脆利落,刚走出房间,就见江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水,喝一口水汽模糊他半边眼镜,听到脚步声音“这么晚了去哪?”江暮的声音很轻,他是关心。
“总之,有个欠揍的小子等着我去修理。”
江尽边走边说,脚步没停,径直走向玄关,弯腰换上运动鞋,鞋带散了,她又弯腰在脚踝处打成一个结。
江暮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了一下,紧接着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叮嘱:“早点回来,晚上外面不安全。”
“我专治不安全!”江尽头也没回,随手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门被惯性带着一声关上,隔绝了室内的灯光与暖意。江暮捧着水杯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一口饮尽杯中的温水,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随后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里一片昏暗,江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后背靠在冰凉的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低声呢喃:“这么晚出去见谁?又是哪个小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随意点开一首舒缓的纯音乐。轻柔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也试图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拉回正轨,可不知怎的,旋律越是柔和,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就越是清晰,那是他和江尽小时候的回忆,是夏日里最后一点清甜。
与此同时,江尽已经走在街道上。
路灯沿着马路蜿蜒延伸,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时而被路边的树木切割成人形散落碎片段,一阵晚风拂过,带着夜的凉意,吹起她连帽衫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远远地,她就看见周巡靠在路边的路灯杆上,身形挺拔,手里把玩着一个手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她走近都没察觉。
江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脚步加快,悄悄绕到他身后,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勒住周巡的脖子,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哟,周公子在思考什么,这么入神?”
周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配合地顺着她的力道向后靠了靠,回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夸张的恭敬表情:“周小弟想请大哥吃顿宵夜,不知大哥是否有这个荣幸?”
“那当然!”
江尽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往前走了几步,步伐轻快了不少,一身的沉重情绪散了。
周巡揉了揉被勒得有些发紧的脖子,低头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抬眼看向江尽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快步跟了上去。夜色渐深,两人的身影并肩走在路灯下,偶尔传来几句说笑,在寂静的街道上荡开,渐渐消散在晚风里。
“要吃什么呢?”
“我们去超市吧。”
江尽猛地眼睛一亮,像发现了宝藏似的,亮晶晶的眸子映着街边的灯光,看得周巡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眼底印着温柔的笑意:“好,听你的。”
超市里暖黄的灯光洒下来,江尽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像只寻食的小松鼠,在零食货架前流连忘返,随手拿起的薯片、糖果被一一塞进购物篮。周巡跟在后面,自然地接过篮子,没多久就变成了两手各提一大袋零食,沉甸甸的分量衬得他动作愈发稳重。
江尽则毫无负担地从袋子里掏出零食,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嚼得嘎嘣作响,满脸满足。
“我也想吃!”
周巡跟在后面,故意拖着长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的撒娇。
江尽闻言,转身随手抓起一颗糖果朝他扔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周巡抬手把袋子套在手脖上稳稳接住,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
“很好!周巡,反应够快啊!”江尽笑着挑眉,眼底满是赞许,他可是她的同学。
周巡快步跟上她的步伐,嘴角的笑带动全脸,又带着几分怀念:“真的吗?这一幕,倒真想起大学的时光。”
话音落下,那些关于大学的零碎回忆在浮现,喧闹的操场、好吃的食堂、还有因为周巡那张招摇脸而找上门的麻烦,江尽猛地摇摇头,想要把那些回忆强行赶走,语气里带着无奈:“哎…还是不回想了。”
“为什么?那可是多珍贵的回忆啊!”周巡不解地挑眉,语气里满是诧异。
“周公子,您呀一定是贵人多忘事。”江尽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大学那会,可就知道你的这张脸,为我惹了多少麻烦?”
周巡故作得意地挑了挑眉,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因为太帅气了吗?”
江尽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敷衍地点点头:“是是是!帅到没朋友!”说着,顺手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周巡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唔…呀…再给我吃点。”周巡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道,眼神巴巴地盯着江尽手里的袋子。
江尽往后一躲,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手,笑得狡黠:“没了…嘿嘿……”说完,转身就跑。周巡见状,
超市外不远处的小巷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单方面被殴打的闷哼声。夹杂着施暴者粗语的谩骂,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江尽的脚步瞬间停住,脸上的笑意褪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小巷方向走,想去看个究竟。
身旁的周巡眉头紧蹙,眼底翻涌着抑制不住的怒火,握着拳头提休东西。
两人快步走近,借着巷口微弱的灯光,清晰地看见几个穿着南州艺术高中校服的男生,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同学拳打脚踢,其中一个黄头发的男生正揪着那同学的衣领,恶狠狠地索要钱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快点!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今天没完!”
江尽见状,当即就要上前,手腕刚动,就被周巡一把拉住胳膊,她回头看向他,撞进他眼底沉凝的神色里,还没等开口,就听见周巡低声说:“我来!”语气坚定,带着气势。
“小子们……”周巡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冷冽,好好吸引那伙人的注意。
那群男生纷纷回头,看见只有周巡一个人,为首的那人嗤笑一声,语气嚣张:“别多管闲事,赶紧走你的路,不然连你一起打!”
“臭小子们,今天这闲事,我管定了。”周巡眼神一沉,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什么?又来一个送死的?”那人身后的一个男生嚣张地嚷嚷着,手里还把玩着一根木棍,眼神轻蔑。
“不是,还有我!”江尽从周巡身边走出来,站到他身侧,眼神冷厉地扫过那伙人。
那群男生看清江尽是个女生,顿时哄笑起来,黄毛更是一脸不屑:“走开走开,我们不打女人,别在这碍事。”
“什么!难道是打不过吗?”江尽挑眉,语气里的挑衅毫不掩饰,瞬间戳中了那伙人的痛点。
“你找死!”黄毛被彻底激怒,脸色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江尽,“阿姨,等会儿哭鼻子求饶,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少废话!”
江尽懒得跟他们纠缠,话音未落,就猛地朝着黄毛冲了过去,动作迅猛如猎豹。周巡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配合得极为默契,拳拳到肉,动作干脆利落。
那伙原本嚣张的几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几分钟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抱着胳膊、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哀嚎,有点搞笑,也不敢口出狂言了。
“算你们狠。”几人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灰溜溜地跑来了,再连一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江尽弯腰,朝着躺在地上的学生伸出手,在看清那张带着淤青的脸时,动作微微一顿,竟是南州艺术高中五班的沈闻钦。她眉峰轻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转头看向身侧的周巡。
周巡也认出了这张脸,是江尽提过几次的那个特招生,眸色微动,与江尽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了然,原本打闹后的轻松散去了大半,眼前的问题更严肃。
两人扶起沈闻钦,就近去了附近的公园,夜色里的公园很安静,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落在长椅上。
江尽把周巡提着的零食袋放在石桌上,拆开几包递过去,声音温和:“先吃点东西垫垫,老师等会儿请你吃热乎乎的。”
沈闻钦局促地坐在长椅边缘,双手放在膝盖上,接过零食的动作有些拘谨,低着头小声道谢:“谢谢江老师,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脸颊上的淤青还泛着红,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不一会,周巡就提着一小袋药快步走了回来,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他走到近前,随手把药袋扔给江尽,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不耐烦,眼底却藏着细心:“你的学生,你自己看着办。”
“知道啦,周公子辛苦啦。”江尽接住药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熟稔的调侃。
沈闻钦坐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人自然又默契的互动,没多说什么,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好奇,江老师和这位陌生男士,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熟悉到这般地步,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旁人插不进的亲昵。
江尽拆开药盒,拿出碘伏和棉签,刚要伸手去碰沈闻钦脸颊的淤青,他却像是被烫到一般,本能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她的手,耳根微微泛红:“老师,我自己来就好。”
“这样也好。”江尽收回手,调侃一句“免得老师手太重,不小心弄疼你。”
周巡在一旁看得直皱眉,索性上前一步,把江尽手里的棉签夺了过来,语气干脆:“我来,我来,看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磨磨蹭蹭的,更像是雪上加霜。”说着,他蹲下身,动作比想象中轻柔,蘸了碘伏细细擦拭着沈闻钦脸上的伤口,最后又仔细贴上创口贴,可爱卡通图案嘞。
沈闻钦僵硬着身体,全程不敢动,直到周巡直起身,才松了口气。
江尽重新在他身边坐下,语气沉了沉,带着老师的关切与严肃:“沈闻钦,那帮人是谁?为什么围堵你、欺负你?”
沈闻钦捏紧手里的零食包装袋,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叹口气,声音里带着少年人难以掩饰的委屈与无力:“老师,欺负人需要理由吗?如果真的要有,那也只是因为我是特招生吧。”
晚风从公园深处吹过。
几分凉意吹动了少年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空气里那丝莫名的酸楚,周巡靠在旁边的路灯杆上,脸色又沉几分,江尽则沉默地看着沈闻钦,少年的敏感天生又复杂,正开着的花是观察不出自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