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铃被华月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拽住她胳膊,压低声音:“华月你疯啦!”
她瞄了眼周围同学震惊的表情,连忙拉着华月冲出教室,直到走廊拐角没人才停下,瞪大眼睛:“你来真的啊?江让家里条件那么差,人还整天冷着张脸,你喜欢他什么啊?”
华月耸耸肩:“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林铃还是忧心忡忡:“可是……”
华月打断她:“没什么可是,你到底喝不喝榛果拿铁?不喝我走啦。”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走。
林铃急忙挽住她的手:“喝喝喝,我喝还不行吗?走吧!”
***
夜晚的咖啡厅依旧人来人往,柔和的灯光映着满屋的咖啡香。
华月一进门就看见了江让,他正站在吧台里面忙碌,手上动作熟练,一杯咖啡很快做好,递给了旁边的客人。
华月拉着林铃走过去,敲敲吧台:“两杯榛果拿铁。”
江让眼皮都没抬,应了一声:“稍等。”
华月也不急,趴在吧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做咖啡。
江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围裙,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干净的小臂,他正专注地调试咖啡,修长的手指握着银色拉花缸,手腕轻轻一转,奶泡便在杯中绽开完美的波纹。
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架在他鼻梁上,镜片后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平时这副觉得又丑又土气的眼镜,此刻在华月眼里竟也顺眼了起来。
她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故意扬声道:“我要爱心的拉花。”
江让动作微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手中的动作,片刻后,两杯榛果拿铁放在了华月和林铃面前。
一杯是普通的树叶拉花,另一杯则是华月要求的爱心拉花。
江让语气平淡:“请慢用。”
在江让把手收回去前,华月故意伸手,指尖勾过他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江让像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漆黑的眼底暗沉一片,嗓音低沉而冷冽:“华月。”
两个字,像是警告,又像是某种压抑的克制。
华月勾完后,自己的脸也有点微红,她躲开江让的目光,态度仍然理直气壮:“干嘛?”
江让薄唇微抿,沉默地看了她两秒,转身继续忙碌。
华月低头,掩饰性地喝了口咖啡,又跟他搭话:“你吃晚餐了吗?”
江让没应,垂眸专注地倾倒咖啡。
华月也不气馁,接着问:“你几点下班呀?”
江让依旧沉默,手腕微转,奶泡在咖啡表面绽开一片精准的叶形。
华月忍了忍,把手中的咖啡放下,继续耐着性子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江让终于抬眸看她,正准备说话,服务生又来送单子,他又将头转过去。
华月见状,皱眉瞪了那服务生一眼。
服务生被她瞪得莫名其妙,把单子递给江让就走了。
华月继续忍,等江让忙完手上这单咖啡,她又开口:“你......”
话刚说到一半,旁边的客人走过来问了句:“有没有热牛奶?”
江让又被打断,华月气得咬牙,瞪着那客人。
那客人被她瞪得有点发毛,问完就赶紧走了。
江让终于转过身看向华月,声音冷淡:“华月,我在工作。”
言下之意,别打扰他。
“我又没吵你。”华月理直气壮,“我就是问问你明天想吃什么,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她掰着手指开始数:“豆浆油条、小笼包、皮蛋瘦肉粥……”
江让的眉头皱得更紧,直接打断她:“都不要。”
又有客人走过来问问题,江让不再理华月,转身去应对客人。
华月盯着那客人,眉头紧蹙:“这些人怎么这么烦,问题这么多?”
林铃在旁边憋笑,伸手戳戳她:“好啦,你就别闹啦,人家江让还在工作。”
华月哼了一声,没说话,闷闷地喝着咖啡。
时间越晚,咖啡厅的人反而越多,华月喝的只剩一个杯底,抬头望去,江让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机械地重复着做咖啡的动作。
华月盯着江让挽起袖口的手臂,下午擦完药后结痂的伤痕在咖啡机蒸汽中若隐若现。
她抿了抿唇,低声问:“打工……都这么累?”
林铃点头,凑过来咬耳朵:“我表姊之前也在咖啡厅打工了几天,说拉花拉多了手腕酸得很,而且……”
她话说到一半,华月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你干嘛?”林铃吓了一跳,慌忙拽她。
华月不语,盯着江让不慎被热水烫得起泡的指尖,转身走到柜台边,对服务生说:“叫你们店长出来。”
她气势汹汹,服务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弯腰说道:“您稍等,我马上叫店长。”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衬衫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这位同学,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华月环抱双臂,指尖不耐烦地轻敲着手肘:"你们店里......一般几点打烊?"
店长愣了一下:“我们晚上十点打烊。”
“现在打烊。”华月从钱包里抽出黑卡,抬眸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江让:“营业额我付双倍。”
店长瞪大了眼睛:“这……这不合规矩……”
华月眯起眼睛,黑卡在指尖转了个圈:“三倍。”
店长吞了吞口水,看看华月,又看看那张黑卡,有些犹豫:“同学,这……”
江让听到动静,放下器具走了过来,冷眼看着华月:“你在做什么?”
“我让他们提前打烊,你就能早点下班。”华月把黑卡往柜台上一放,看着店长,语气理所当然,“还不快点?”
江让视线在华月的黑卡上停留半秒,眼神骤冷。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卡硬塞回她掌心,力道有些重,掐得华月手腕浮起一道红痕。
“闹够了吗?”他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一字一顿,“闹够了就回去。”
华月被他掐得手腕生疼,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怎么闹了?”她用力抽回手,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只是想让你早点下班,你干嘛这么凶?”
江让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隐约浮现。
他转头看向店长,语气冷硬:“正常营业,不用管她。”
说完,他转身回到吧台,继续做着未完成的咖啡。
华月攥着疼痛的手腕,气得喊他:“江让!”
她这么一喊,全店的人都看了过来,江让却恍若未闻,手上的动作不停,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店长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铃见状,赶紧走过来拉住华月:“华月,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华月咬着唇,瞪向吧台后的江让。
江让始终没有回头,只是背脊绷得更直,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有条不紊。
华月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行,你们慢慢忙。”就转身离开咖啡厅。
风铃被她撞得叮当作响,在安静的店里格外刺耳。
江让手中的拉花缸微微一颤,奶泡在杯中溢出了边缘,他抿紧唇,面无表情地将这杯失败的咖啡倒掉。
林铃急忙追了出去,跟在华月身边:“华月,你别气啦,江让他家里条件就那样,可能脸皮薄,你别往心里去。”
华月直直往前走,没说话。
“不过你刚才那样......”林铃咽了咽口水,“直接砸钱让人关店,是不是有点……”
“哪里不对?”华月猛地回头,“我付钱,他们提前下班,双赢的事,有什么问题?”
林铃被她凶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是……我就觉得江让他可能不吃这套……”
华月语气稍稍缓和,问:“如果是你,有人出钱让你提前下班,你不乐意吗?”
林铃想了一下:“......好像挺乐意的。”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但江让他不是我啊!”
华月烦躁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大反应……”
她垂眸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腕,心里又委屈又生气。
“算了。”华月甩甩头,“我回去了。”
她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让司机过来接人。
没一会儿,司机开车过来,华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林铃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华月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林铃偷偷瞄了她好几眼,终于在快到自家小区时忍不住开口:"那江让……你不追啦?”
华月倏地睁开眼睛:“谁说不追了?”她指尖轻轻敲着膝盖,“他不就是嫌我拿钱砸人吗?行,我以后不用钱。”
林铃一脸茫然:“那你……打算怎么追啊?”
华月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
今日教室出奇的安静。
江让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拿出数学题集,却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他抬起头,视线扫过教室,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躲闪。
江让皱了皱眉,没说话,低头继续看书。
可那些偷窥的目光像蚂蚁一样,爬得他后颈发痒。
他猛地合上书,冷冽的目光扫过全班:“看够了?”
众人连忙低头,教室里鸦雀无声。
江让重新打开书,心里却泛起一丝疑虑。
刚翻开一页,教室门被人推开,华月手里提着几个袋子走了进来,一看见他就亮了眼睛。
她进来的同时,那些同学的目光又忍不住往江让这边瞟。
华月视若无睹,走到自己座位上,放下书包,把手里的袋子全堆在桌上。
江让眼角余光瞥到她的动作,眉头微皱:“又想干什么?”
“你竟然主动跟我说话?”华月眨了眨眼,指尖捏着的塑料袋发出窸窣声响。
她突然把整个袋子往他桌上一墩,开始往外掏东西:“热豆浆、三明治、馒头……”
每拿出一样就往前推一寸,直到江让的习题集被挤到桌角,她最后掏出吸管,“啪”地戳进豆浆杯,推到江让面前:“喝。”
江让终于停笔,抬眼:“拿走。”
“不要。”华月单手支着他桌沿,另一只手戳了戳他手臂,“你昨天捏得我到现在还疼。”
她晃了晃白皙的手腕,明明已经看不出痕迹,却理直气壮地伸到他眼前,“喏。”
江让视线在她手腕上停留几秒,面无表情收回目光:“所以?”
“所以……”华月弯下腰,凑近他,“你得吃掉,就当赔罪。”
她身上的橙花香随着动作飘进江让鼻间,他往后仰了仰,拉开距离,眉头皱得更紧。
沉默两秒,“我没时间陪你玩。”
话音刚落,教室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笑。
江让脸色沉下,冷冷扫过四周,那些目光又迅速缩了回去。
“谁跟你玩了?”华月直起身,拿起三明治,直接往他手里塞:“吃。”
江让缩了缩手,没有接,声音更冷:“我不饿。”
“你怎么可能不饿?”华月皱眉,“都这个点了,你肯定没吃早饭。”
她又把三明治往前递了递:“快点,别让我喂你。”
三明治被直接递到了唇边,江让眼神一沉,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你有完没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说了不吃。”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华月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手一抖,三明治落回桌上,她瞪着江让,脾气刚上来,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是林铃发来的消息:「别生气别生气!他可能就是面子薄,不想在同学面前收东西。」
华月深吸一大口气,还是没忍住,学着江让骤然起身,椅子同样刮出刺耳声响,然后她转身就走,直接出了教室。
江让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坐回椅子上,抓起笔继续做题。
教室大半的人都在偷偷看向江让,悄声无息地吃瓜,只有周瑶瑶眼珠一转,忽然站起身,走到江让身边,细声细气地说:“江让,我刚刚看你和华月好像闹别扭了,她可能就是想对你好,你别生气。”
江让眼皮都没抬,低头专注做着卷子,笔尖落在纸上的力道略重,划出一道道深痕。
周瑶瑶脸上的笑容一僵,顿了顿,瞥了一眼放在江让桌边那堆没动过的早餐:“要不……你实在不想吃的话,我帮你吃吧?我早上来得太急,都没吃早餐,有点饿了。”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那个三明治。
周瑶瑶的指尖刚碰到三明治包装纸,江让的手已经按在了食物上。
他抬眼的动作很慢,黑发垂落的阴影里,眼神冷得像刀。
“拿开你的手。”
声音压得很低,周瑶瑶的手指僵在半空:“我、我只是……”
“滚。”
这次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江让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周瑶瑶的脸,直到她仓皇收回手,才重新低下头,但那只手依然按在三明治上,指节绷得发白。
周瑶瑶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悻悻地回到自己座位。
林铃看完了全程,又低下头,手指迅速在手机上敲打。
整个早修,江让都没碰那堆早餐。
华月一直没回来,其他同学也不敢多嘴,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早修结束,江让起身走出教室。
经过走廊拐角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
晨光洒在树叶上,斑驳的光影晃动着,华月站在树下,正低头看手机。
她的侧脸被阳光照得发亮,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嘴唇紧抿着,似乎有些不开心。
江让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然后又松开。
他转头,继续往前走。
华月却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一样,瞬间抬头。
光影在她眼底流转,她和江让隔着一扇窗,目光在空中交锋。
过了几秒,华月突然再次低头,片刻后,江让的手机震了震。
江让顿了顿,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华月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下来。」
他垂眸看着这两个字,拇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然后将手机塞回口袋,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华月一直看着楼梯口的方向,见到他的瞬间眼睛亮起,像是盛满了漫天的星光,连同她眼中的江让也被映得璀璨起来。
江让脚步一顿,移开目光,望向她身后的树干:“有事?”
他既然不肯上前,华月就自己走过去,一步,两步,三步……
橙花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一直走,直到距离江让只有半步距离,直到江让后背肌肉绷紧,才终于开口。
“我不喜欢你凶我。”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江让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喉结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华月再次上前一步,鞋尖几乎要踩上他的球鞋,逼得他又后退半步,后背抵到树干。
她仰着头,直直地望着他:“你是不是讨厌我?”
江让退无可退,别过头,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树干。
华月微微偏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游走,从紧蹙的眉头到抿成直线的薄唇,最后落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突然笑了:“你肯定不讨厌我。”
江让闻言,目光终于转回她脸上,眼神沉冷:“你想多了。”
华月又逼近一寸,发梢扫过他的校服领口:“那你证明给我看啊——”她突然抓住江让的手腕往自己肩上带,“现在就把我推开。”
江让的手被她带得贴近她肩头,触碰到她的瞬间,他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
他退开的同时,华月忽然伸手拉住他的领带,将他用力往下一扯。
江让猝不及防,身体前倾,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的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华月微微仰起头,睫毛轻颤,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江让……”她轻声唤道,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唇畔,“我喜欢你。”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要刻进他骨血里,“这不是商量——”
她紧紧盯着江让的眼睛,“我会追你,一直追到你答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