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江让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但此刻华月的眼神明亮又坚定,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直白地烧进他心底。

    他终究鬼使神差地坐下,伸出受伤的那只手,低声道:“轻点。”

    “原来你也会怕疼啊?”华月没好气地说,手上的动作却与语气相反,小心翼翼地挽起江让的袖子,露出那几道狰狞的瘀痕。

    华月眼睫颤了颤,低声问:“很……疼吗?”

    江让垂眸看着她,没有回答。

    华月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打开消毒水,用棉签蘸了一些,很轻地在瘀痕上擦拭。

    消毒水触及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江让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出声,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医务室内安静下来,只有华月动作时轻微的声响。

    她的动作略显笨拙,为他处理伤口时轻得像是羽毛拂过,很快额间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消毒完毕,她拿出棉签,挤出一些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江让的伤口上。

    江让静静地看着她,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如同蝴蝶的翅膀。

    她身上那股橙花香气蛮横地缠上来,不由分说地钻进他的呼吸里。

    他忽然偏开头,喉结不明显地滚了滚,将手往回抽:“行了。”

    华月药都没涂完,连忙抓住他的手:“别动!快好了。”

    她以为江让急着缩手是因为疼,一边涂药一边凑上前,小心地在他手上的伤口吹了吹。

    她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酥痒。

    江让身体一僵,声音低哑:“华月。”

    华月专心涂药,随口应了声:“嗯?”

    药膏在伤口上抹开,她松开他的手,刚想说“好了”,一抬头却撞进江让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那双眼睛黑得发沉,清晰地映出她怔住的模样。

    她的话突然就哽在了喉咙里。

    江让先别开了眼,收回手,手上彷佛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他眼神微暗,起身拉远距离,但还未站直身体,华月就回过神来,把他按回椅子上。

    华月目光在江让带着伤的脸和手臂处滑过,然后逐渐滑向了他的领口处:“你……衣服里有伤吗?”

    江让顿了一下,本能地扯了扯领口,避开她的视线:“没有。”

    说完,他起身又准备走,华月却再次拉住他,抿唇:“我不信,除非你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江让眉头蹙起,把自己的手扯回来:“我说了没有。”

    “那你让我看看。”华月不依不挠,伸手就要去拉江让的衣服。

    江让迅速抓住她的手腕,黑眸微眯,语气带着警告:“华月,别闹了。”

    两人僵持不下,医务室的老师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报纸轻咳一声:“同学们,这里是医务室,要打情骂俏的话请去别的地方。”

    华月脸一红,赶紧放下手,转头瞪向那个老师:“那你来,他身上还有伤。”然后又看向江让:“我不看行了吧?”

    江让冷冷瞥了一眼老师,又看了看华月,沉默片刻后,低声道:“随便你。”

    医务室老师起身,对江让比了比病床的位置,在他走过去后拉上了隔帘。

    江让脱下上衣,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医务室老师见惯了各种伤势,还是忍不住皱眉:“怎么伤成这样,要不要通知你的家长?”

    江让神色漠然,声音冷硬:“不用。”

    医务室老师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动作麻利地为他处理伤口。

    过了好一会儿,隔帘终于拉开,华月立刻上前,在江让身上上下扫视,彷佛能透过衣服看到他身上的伤一样:“怎么样?还疼吗?”

    江让避开她的视线,拉了拉衣领:“没事。”

    他抬脚往外走,华月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务室。

    走廊上安静得只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华月快走两步,和江让并肩而行,还是忍不住问:“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江让眼神一沉,侧头看了她一眼:“我说过,与你无关。”

    说完,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将华月甩在身后。

    华月被留在原地,气得一直瞪着他的背影,像是想把他瞪出个洞一样:“江让!你就会这一句是吧!”

    江让置若罔闻,身影渐渐远去,只留给华月一个冷漠的背影。

    华月没追上去,在原地叉着腰瞪了半天,发现江让真的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这什么人啊?好心帮他处理伤口,结果连句谢谢都没有!还多问一句就跑!

    她气得咬牙,只得一个人朝教室方向走去,刚离开综合楼,就看见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原先还待在操场上的同学们早就跑得没了踪影,只有几个没带伞的,在操场边的屋檐下焦急地等雨停。

    华月有些不敢置信,站在走廊边眺望远方的雨幕,心想她这也太倒霉了吧?昨天晚上也是一出来就下雨,现在也是。

    她没办法,拿出手机给林铃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带伞。

    还没输入几个字,一把透明的伞忽然伸到她面前,是学校添购的爱心伞中最经典的款式。

    她抬头,看见江让面无表情站在她身旁。

    他将伞柄往她手里一塞,声音低哑:“拿着。”

    说完,他转身走进雨幕中,高挑的身影很快被雨水模糊。

    华月愣在原地,低头看看手中的伞,又抬头看向江让,半天才反应过来,追了出去,在雨中大声喊道:“江让!”

    江让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打湿了他的眼镜。

    华月跑到他身边,将伞撑在他头顶:“一起走吧。”

    倾盆大雨被拦在了伞外,那股刺骨的寒意似乎也被挡住了,他看着华月,眸色深沉,却还是摇摇头再次迈步:“不必。”

    华月咬着唇,拿着伞又追上去:“别闹了!你身上有伤,淋了雨会发炎的。”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把伞往江让那边挪,可她的个子比江让矮一截,怎么挪都没办法把他完全遮住。

    江让走得很快,华月跟在后面有些吃力,着急之下不小心踩到水洼,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往前倾去。

    千钧一发之际,江让迅速回身,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

    华月撞进他怀里,手中的伞掉落在地,被风一吹,滚出老远。

    雨水瞬间泼了她一身,她却无暇理会那股凉意,瞪大眼睛看向江让。

    太近了。

    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着淡淡药膏的味道,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有什么在耳边咚咚作响,不知是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

    她脸颊发烫,不知所措,江让却蓦地松开手,退后一步,捡起地上的伞塞回她手里。

    “自己拿好。”他声音沙哑,转身又走。

    华月腰上还残留着江让手上的余温,但江让却好似完全无动于衷,她莫名的委屈,在他身后不甘地喊道:“江让!”

    就这么不想靠近她,连伞都不想跟她一起撑吗?

    江让听见她的声音,脚步顿住,却没有转身,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滑落,湿透了他的衣服。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雨很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华月迟疑着上前,把伞撑在他头顶:“我知……”

    江让忽地转身,看着她:“所以,你自己撑。”

    华月怔住,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伞在江让的头顶,她跟江让身高差得太多,打下的雨滴一大半都迎面扑在了华月身上。

    江让看着她的眼睛,握着伞柄,将伞往下倾斜,遮住了朝她飘来的雨滴,然后将伞递给她,自己往后退一步,退出了伞的范围。

    “走。”他低声说,声音被雨声淹没了大半。

    雨声那么大,此刻他的声音却清晰无比,一下一下敲在华月的心上。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江让。

    她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人。

    这种——这种宁愿自己淋雨,也不愿让她淋到哪怕一滴雨的人。

    可是他自己身上明明还受着伤,明明在她帮他上药时还让她轻点,这么大的雨打在身上,他怎么可能会不痛?

    华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有种说不出的闷痛。

    她恍惚地摸了摸胸口......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吗?

    “江让......”她轻声叫他,眼眶却渐渐红了。

    江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片刻,别开视线:“别发呆了,快走。”

    他说完,再次独自转身走入雨幕,像是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庇护。

    华月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她再次拿着伞,第三次快步追上去,将伞遮在他头顶。

    “一起走!”她声音坚定,语气不容置疑,“你别想再丢下我第二次!”

    江让停下来,侧头看她。

    雨幕中,两人静静对视,华月没有退缩,倔强地与他对视着。

    良久,江让轻叹一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伞,稍稍倾斜,将两人都拢在伞下,低声说:“走吧。”

    雨水打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操场上一片蒙蒙的雨雾,远处的教学楼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这一路,走得比平时慢了许多,平时只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江让步伐走得比平时慢,余光飘向身旁的华月。

    她垂着眼眸,睫毛被雨水打湿,沾在一起,湿漉漉的。

    他沉默着,将伞又往她那边倾了倾。

    ***

    滂沱大雨到了晚间放学时,已经转为绵绵细雨。

    华月撑着脸,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满脑子都是下午江让为她遮雨的画面,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雨水和药膏的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好像……喜欢……

    “华月。”

    华月骤然回过神,转头。

    江让站在里侧,拿着书包,低头看着她:“放学了。”

    华月撞进他漆黑的眼眸中,心跳漏了一拍,她不自觉地攥了攥手指,维持平静,歪头看向江让:“我知道啊。”

    江让眉头微动:“那你还不让开?”

    华月没动,顺手拿起桌上一支笔转了起来:“你今晚也要打工?”她装作不经意地问,眼睛盯着笔尖。

    江让沉默片刻,应了一声:“嗯。”

    “去哪里打工?”华月重新对上他的眼神:“上次那间咖啡厅吗?”

    江让垂眸看她,眸色幽深:“与你无关。”

    “你就会这一句是吧?”华月咬牙,“啪”地把笔拍在桌上,“说了就放你走。”

    江让薄唇微抿,半晌,吐出一个字:“不。”

    没等她反应,江让突然侧身从她和课桌的缝隙挤了过去,书包带擦过她肩膀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江让!”华月气得抓起笔扔他,结果没能扔中,笔可怜兮兮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了林铃脚边。

    林铃看看已经走出教室的江让,又看看华月,忍着笑,帮她把笔捡了起来。

    “你们俩又和好啦?”她把笔递给华月,凑过来问,“上次不还说不管他了吗?刚刚怎么还一起打伞回来?”

    华月没接话,轻哼一声:“……我想喝榛果拿铁。”

    林铃被她跳跃的话题弄得愣了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上次江让打工的那间?”

    “嗯。”华月收拾好书包,随意往背上一甩:“你去不去?”

    林铃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压低声音问:“华月,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江让吧?”

    华月拎着书包带往外走了几步,发现林铃没跟上来,这才转身。

    “是啊。”她答得干脆,声音清亮得整个教室都能听见,“我喜欢江让。”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几个正在收拾书包的同学猛地抬头,后排打闹的男生也停下了动作。

    华月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她想起雨天里江让望向她的眼神,那把明显往她这边倾斜的伞,还有他身上雨水混着药膏的气息——那是她亲手给他涂的药。

    “我喜欢江让。”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宣誓般,“从今天开始,我要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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