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感觉春天才刚到,夏季便踩着万物复苏的尾巴悄然而至。炎热的夏天伴着蝉鸣纷至沓来。
食堂里闹哄哄的,和办公楼外树上的蝉鸣有的一拼。
风间一面刷着房屋设计博主的视频,一面听早鸟在旁边絮叨,“风间,下周是季度团建哦,幸村主编有没有跟你说我们去哪里玩啊?”
“没有诶。”
风间咬着饭团,耳朵应付着早鸟的絮叨,眼睛却钉在手机屏幕上 —— 这个厨房设计太惊艳了,指尖飞快截图,转手发给手冢,配了句“这个设计超棒的”。
“你在看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哦,原来是这个博主啊,他的设计感挺不错的呢,”早鸟咬着筷子看他,“风间你准备买房吗?”
“先看看吧。”风间含糊地应了声,紧接着又打了个喷嚏。
早鸟瞅了她一眼,“风间,你感冒了啊?”
“应该不是吧。”
“鼻子都红了,这个季节很容易感冒的哦。”
“安啦安啦,我从小到大都没感过几次冒。”风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等回到办公室时,手冢的消息传进来。
「我也觉得很不错。房屋的平面设计图初稿我已经画好了,等你下班我们一起看。」
风间揉揉发红的鼻尖,一边擤鼻涕,一边打字飞快地回了个好。
“好像是有点不舒服了,估计是鼻炎犯了吧......”她小声嘀咕着,打算下班去买药。
夏季的夜晚降临得极慢,时针划过六点,晚霞才姗姗来迟,路灯接次亮起,将行人的影子抻长。
正值下班晚高峰,超市里人头窜动,下班族与牵着孩童逛逛的父母络绎不绝。风间在人流中穿梭,路过饮食区时,余光瞥见一旁放在冰柜里的原味酸奶,拿了两茬放进购物篮里。
回到家时,客厅亮着小桔灯,清甜的菜香漫过来,白光将厨房走动的身影拉长直直投射到玄关的墙壁上。
“我回来了。”
风间吸吸鼻子,将感冒药和酸奶放进冰箱,系好围裙进厨房帮忙。
“鼻子怎么红了?”
瞥见风间通红的鼻梁,手冢微怔,停下手中的动作。
“估计是鼻炎犯了吧。”风间小幅度打了个哈哈,晃了晃脑袋。
“鼻炎?”手冢眉头轻蹙,洗干净手,手背轻抵在她额头,“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有吗?今早还好好的。”风间小声嘀咕。
“头晕吗?”
“下午开始有点......”
等量完体温,手冢扫了眼上面的刻度,轻叹了声,“果然是感冒了。”
风间跟在他身后就要进厨房,被人挡在门口,手冢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人推进房间,“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有我。”
换了衣服,风间卷着被子,坐在客户沙发上坐着,继续看白天没看完的装修视频。
等手冢端着姜汤出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风间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被子,几乎将自己包成夹心饭团,正耷拉着眼皮,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眼睛却始终黏在手机屏幕上。
他轻叹一声,走过去,抽走她的手机。
风间迷蒙的神色有一瞬间清醒,揉揉眼睛,仰头看他。
“怎么了?”
“先把药喝了。”
手冢在她身旁坐下。
“不想动,不想动。”风间将手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乖乖张嘴。
没想到会见到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手冢愣了秒,微微失笑,将汤药吹凉了喂她。
喝了药,胃里暖烘烘的,就容易催生睡意。
风间打了个哈哈,神情恹恹地靠在手冢肩上,即将睡着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今天白天手冢说的话,猛地惊醒。
瞌睡顿时散了大半,“不是说还要看房子的设计稿吗?”
“等你好了再看也不迟。”手冢神色平和。
风间应了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鼻端充斥着他淡淡好闻的皂香,混着衣物洗过晒过的清香,满满的幸福感充斥在胸腔内。
她深吸了口气,盯着窗外垂下的夜色,突然问:“国光,你有喜欢的花吗?”
“没有特别喜欢的花草,”他思忖两秒,低头看他,“不过院子里你想种什么吗?”
“我可以在后院种满向日葵吗?”
手冢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风间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期待,“想象一下,晴天阳光大片大片的金黄色从叶片撒下,一定很漂亮,夏天的时候就躲进里面乘凉,秋天了就坐在上面摘瓜子,冬天播放,春天重新发芽。”
“这样的日子,应该就是幸福吧?”
吊灯落下浅淡的光影,倒映在那双墨黑色放大的瞳孔里,像盛满了点点星光,手冢静静听着,小幅度地弯了唇。
他放轻了声音:“你描述的画面很美。”
怀中说话的声音渐弱,最后化作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手冢垂眸,风间躺在他腿上,已经沉沉睡去,饭团也不知何时走到一边,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脚边,蜷着身子,鼻梁微微耸动,也睡着了。
晚风轻柔地拍在窗玻璃上,混着窗外浓郁的蝉鸣,谱就一首动人的交响乐。
手冢心里软了下来,将人横抱起放在床上。
风间无意识翻了个身,恰好正脸对着他,昏黄的光影落在脸上,清晰地几乎可见脸上柔软细小的绒毛。
他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随后微微俯身,在她额角映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晚安,四月。”
准备离开房间时,风声从身后吹过来,将桌子上的纸张吹得哗哗作响,他转身,将窗户关上。
低头时,正好扫过书桌上摊开的花信纸,当看清纸上的内容时,顿时愣住。
他将纸张拿起来一看,上面条理清晰地写满了他喜欢吃的食物水果,他的饮食习惯,甚至是工作习惯。
脑海中骤然闪过刚才开冰箱时,隔间一侧放的那两盒酸奶,上面的标签纸赫然写着几个字:
[国光最喜欢的酸奶]。
心底像被小猫不轻不重地挠了下,很痒。
他盯着纸张,久久未回神。
......
风间睡得既不踏实,身上时而像被火烧,时而像被”丢进冰水里煎熬,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等她被热醒,勉强睁眼时,晕黄的光扎进眼眶,她微微仰头,混沌的视野间率先撞进手冢瘦削的下颌线,随着视线上移,最后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上。
对方靠坐在床头,左膝支起,修长的手指搭在纸板上,橘色的灯光掠过发梢倾泻而下,在眼睑下方垂落浅淡的阴影。
“感觉好点了吗?”
低哑的嗓音震动绵长静默的空气,温凉的指尖覆上她的额头。
“还好,烧退了。”
“好多了。”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嘶哑不堪,像被尖锐的沙砾磨过。
紧接着,她又发现其他不对劲。
自己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她僵着脑袋低头,当看清自己居然抱着手冢的腰腹时,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被炸开。
昨晚睡觉时总想抱点冰凉的东西,意识模模糊糊的,根本没意识到昨晚一直抱着的“温凉的东西”居然是手冢。
风间脸上像要烧起来,爆红丛脖颈一路蔓延至耳垂,最后覆盖了半张脸,她干笑两声,讪讪地抽回手,手腕却突然被另一双手抓住。
她浑身一抖,颤巍巍地抬头,却撞进那双深邃如琉璃般的茶色眼睛里。
“那个......”她以为对方要兴师问罪,心虚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昨晚......”
“嗯,我知道。”
风间眨眨眼,“嗯,你知道?”
手冢眼底蕴了点笑意,“昨晚不是很喜欢抱着我睡吗,现在要跑?”
“我......”
风间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半天才哼不出口字。
对上对方满是笑意的眼,她索性摆烂,收紧搂着他的手,半个人直接挂在他身上,压根不管他骤然僵硬的反应,嘴硬道:“对啊,我就是喜欢,而且我可没有跑。”
说着,还报复性地往他胸膛蹭了蹭。
手冢僵着身体,错愕地看着她一个劲地往怀里钻,双手悬在半空带着几分猝不及防的慌乱。
半晌,脸上浮现淡淡无奈的笑,右手轻搭在她肩膀上,由着她再怀里作乱。
“头还晕吗?”
“不晕了,”风间摇头,瞥见他手里拿着的纸板,岔开话题,“这么早就在工作吗?”
“不是,在看房屋布局。”
风间眼前微亮,语气欢快了几分,“我也要看。”
手冢将纸板压低了些。
风间坐起来,几乎是半倚着手冢,头靠着他的肩膀,手冢松手,等她调整玩坐姿才将人重新揽在怀中,只是低头时从他的角度望去,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手冢瞟了眼,迅速瞥开视线。
“怎么了?”
两人隔得近,风间自然也察觉到了手冢的异常。
“……没事。”手冢面色不改,只是耳垂微红,半搂着她的手微蜷起,静置两秒才缓缓松开。
风间收回目光,表情专注地盯着设计稿,当看见纸上罗列整齐的建筑设计图时,忍不住惊叹出声,“国光,这是你自己画的吗?画得也太好了吧!”
手冢唇角微勾,“还行吧。”
她指指一楼的布局图,“这间是书房吗?”
“暂定书房,不过二楼和三楼也有两个合适的位置,你想放在哪一层?”
风间盯着三楼的布局,迟疑了几秒,才试探性道,“放在三楼怎么样?”
手冢诧异地看向她,他本以为她会放在二楼,毕竟二楼离卧室更近。
风间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三楼正好有两间房嘛,正好一间做你的训练室,一间做书房,训练室可以脸上外面的露台,而我平时在书房办公的时候,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你,你训练的时候也可以看到我。”
手冢愣住,一时未说话。
“露台......不是说要做露天烧烤?”
“烧烤才不重要呢,你的事情才更重要,”风间无所谓地摆摆手,“身为竞技选手,没有合适的训练场地怎么行,别人有的,我们怎么能缺。”
手冢眼底微软,语气掺了点笑意,轻应了声。
“都听你的。”
风间继续看设计图,指指二楼的布局,“这间次卧是连着阳台吗?”
手冢颔首,“这间连上阳台,外面做封窗的话,可以扩大卧室的面积。”
“那阳台的话是要做隔间隔开吧?”
“嗯,等孩子大了点,可以让他们在次卧睡,将写字桌摆到阳台上,光线也不错。”
“没错......”风间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劲,眼睛嚯地瞪大,“等,等下,孩,孩子......”
她下意思抬头,对上手冢含笑的眼睛,一时失语,少顷才回神,红着脸结结巴巴开口,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孩,孩子的话,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早, ”手冢思忖片刻,笑着开口,“可以提前考虑一下,你说对吗,四月?”
风间自然没错过他语气中的戏谑,将头埋得更低了点。
“话说四月,以后你想生几个孩子呢,我其实都好,你如果不想生,我也支持,就我们两个人的话说不定可以全球旅游呢.....”
眼见话题扯到了太平洋上,风间急忙打岔,“等,等下,学长,话题太偏了。”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等他错愕的目光瞟来时才讪讪地抽回手背在身后。
脸躁得想要烧起来,手冢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更是无地自容,越过他就想要下床逃跑,却不料被人一把揽住腰按入怀抱。
额头冷不丁撞上坚实的胸膛,风间倒吸了口冷气,淡淡的皂香钻进鼻梁,熏得她脑袋昏涨,手刚抵上他的胸膛,头顶传来的声音震动胸腔,声音温柔而绵长。
“安静地,让我抱一会。”
风间的手一顿,停住不动了,任由他抱着自己。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风间忍不住小声开口,“我腰酸了,国光。”
没反应。
她轻戳了戳他的腰,依旧没反应。
她抬头,才发现人不知道何时居然睡着了,双眼微阖着,鸦羽的长卷睫毛在脸上洒下细密的阴影,眼睑处映着淡淡的青灰,呼吸平稳而轻缓。
应该是昨晚一直照顾自己,都没好好睡觉吧?
风间蹑手蹑脚地从他身上下来,塞进一侧的被子里躺下,安静地凝视着他的脸,窗外的光影投射在他脸上,明暗交织,她的手指轻轻地,从他光影落下的深邃的眉宇间划过,掠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淡粉色的唇瓣,心跳声也跟着慢了几拍。
这时,手冢突然面朝她躺下,她的心几乎挤到嗓子眼,发现他只是无意识翻身,这才松了口气。
风间一点点朝他挪去,和他躺在一床被子里,最后蹑手蹑脚地抱住他的腰,与他额头相抵,缓缓阖上眼。
清晨静谧的风扬起淡色的窗帘,温暖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涌进来,爬上床脚,爬上被单,再一点点爬上交织在一起的发丝,最后落在他们微扬的唇角上。